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林簡不是沒有想過會有和原來那家人再碰面的時候。
曾經的時候年紀小, 只知道自己是被那家人硬“塞”給沈家的,所以小孩兒心裏憋了一口氣,總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生活, 好好讀書,将來有一天舊地重游, 讓當年那些看輕他和林江河的“家人們”愧疚難安、後悔不疊。
但是随着年齡慢慢增長,少年洞穿世事的眼光和心思也愈發成熟,再回看多年前離家時的場景, 就明白了了一個道理——當年即便沒有沈恪, 恐怕大姑一家也不會善待于他, 就算沒人接他這個拖油瓶的盤,他早晚也會被趕出家門。
所以漸漸的, 最初幼年時想要衣錦還鄉出一口氣的想法便再也沒有, 對于過往種種, 他再不回望, 也再不沉湎,再到後來, 對于那家人, 他甚至連最淡薄的厭惡都不再有,因為任何情緒都是不值得, 他與他們, 早就成為了同一時空中兩條再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找不到交彙的那個點位, 而他也只需對自己往後的人生負責。
沒想到,一朝相見于陡然。
何舟眼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神情震驚到根本無法将這個高瘦挺拔的少年和當年那個沉默寡言奶團子一樣的孩子聯系起來,半晌過去, 他微微眯起眼角,重新換上那副刁皮賴骨的德性,從褲兜裏摸了包煙,點上一根,說:“喲,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這是……哦,人生何處不相逢,對吧。”
寡淡的煙霧被夏風吹至面前,林簡目光平直地看着他,就如看着他此時的落魄。
“操,你他媽當初一走這麽多年,現在到真成了富貴人家的少爺了?沒想到啊,那家人竟然對你還不錯。”
今日再相見本就是個意外,林簡沒有絲毫想和這個人、和種種過往再度産生關聯的想法,于是笑了一聲,只說:“錯與不錯的,總好過當年的寄人籬下。”停兩秒,又說,“今天就當沒見過。”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等會兒!”見他要走,何舟忽然喊了一聲,沖他晃了晃手裏的手機:“怎麽就當沒見過了,咱們畢竟是親戚啊,打斷骨頭還得連着筋呢,得,留個電話吧,以後沈家要是對你不好或者給你轟出來了……你就找表哥呗,表哥管你啊!”
林簡眼神中的荒謬此時如有實質,只覺得可笑至極:“沒必要。”
當初他被林江月送走的時候說了什麽話,直至今日始終記得,且永遠算數。
走了,他就不會再回來。
“哎你等會兒,等會兒!”見林簡真的要走,何舟忙不疊地竄過來,幾步擋在他身前,“忒無情了啊,好歹當年我們家還養過你一段時間,怎麽,現在富貴了,翻臉不認人?你們老林家都這麽做人啊?!”
林簡唇角勾出一個譏諷的弧度:“你媽姓什麽,還記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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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舟愣了幾秒,随即無所謂地揮揮手,氣急敗壞道,“別說那沒用的,人都不在了,姓什麽又怎麽了……你趕緊,給我留個電話!”
林簡倒是有片刻的怔忪。
人不在了?從年齡上說,林江月比林江河大不到十歲,現在也就五十出頭的年紀,怎麽會……
不過怔然也只有幾秒鐘的時間,畢竟對于那家人,生死也罷,都再激不起他內心絲毫波動。
林簡輕飄飄地看他一眼,擡腳繞過。
“哎!”何舟竟有些死纏爛打的意思,直徑從身後追了上來:“怎麽回事啊你,留個聯系方式也不是要怎麽着,幹啥啊,怕找你借錢啊?”
林簡充耳不聞。
何舟見他真的不為所動,當即氣急,忽然喊了一句:“行!林簡你他媽忘恩負義真有種!你不搭理我沒事,我倒是要找姓沈的那家問問,這麽多年怎麽教的你,養出個六親不認的主兒!”
林簡腳下一頓,停步轉身:“……你要找誰?”
現在的林簡已經比何舟高出了一頭,少年眉眼淩厲寒涼,此時低斂着眼皮看人的神色更是無端讓人膽寒,何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卻依舊壯着膽子嚷嚷道:“找姓沈的那家人啊!當初才給我們家留了那麽點錢,夠幹啥的啊,何況我們給他們家搭過一條人命,還給了他們一個孩子……現在他媽的賣孩子都不是這個市場價了吧!”
何舟窮兇極惡地盯着林簡,但是微微發顫的嘴唇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色厲內荏,但是他天生賭徒心理,收不了手的網絡賭、躲不開的高利貸,以及目前他所經歷的貧窮、混沌和落魄,都讓他不可能不抓住這樣一個從天而降的機會。
“怎麽着,你還別不信!”何舟一手叉着腰,一手對着林簡指指點點,“我記着當年那家人給我媽留個個電話吧,這麽多年我們都沒找過他們,是不是真以為孩子是白給他們的啊?沒門!哪來這麽好的事!”
實際上,當年沈家是如何與林江月夫妻倆交涉的,林簡并不是很清楚,畢竟他當時年紀太小,又被林江河的突然離世砸暈了頭,只知道沈家來人了,林江月說什麽都要把自己送出去。除此之外,他只隐約記得一點,就在當年在靈棚外,沈恪似乎确實是給了他們一筆錢,但至于那個電話,他便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現在眼見何舟的窘迫與潦倒,很顯然,當年那筆錢已經被揮霍光了,除此之外更棘手的是……何舟似乎有卷土重來,再度賴上沈家的意思。
不是似乎,就是這樣。
林簡甚至能夠猜到,如果他真的聯系上了沈家之後,會是個什麽情形。
極惡窮兇的威脅倒是不會,因為他不敢,但是低聲下氣的賣慘和裝可憐,卻是十乘十的有可能,而沈恪一定會因為自己的緣故,或是憐憫或是無所謂地再度給他好處。
然而物苦不知足,得隴又望蜀,這種事,有一就會有二,再二就會再三。
而別說讓沈恪與這樣的人周旋,就算是見一面的事,林簡都不會允許它發生。
所以在這短暫的電光火石間,林簡迅速做了一個決定。
他掃了何舟一眼,拿出手機,淡聲道:“說號碼。”
何舟一愣,而後咧開嘴笑了出來:“這就對了嘛,咋說我也是你表哥,還能害你不成……你給我打過來啊,我也得存你的號!”何舟報完自己的手機號,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簡輸號碼,等到那十一個數字完整地被林簡存進通訊錄,按下撥號,自己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的時候,才幾不可查地長出了一口氣。
“哎對了……”何舟低着頭,一邊存林簡的電話,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那沈家到底幹什麽的啊,那個……能有多有錢啊?”
林簡微微蹙眉,眼中的嫌惡一閃而逝,随即被他很微妙地斂去,繼而淡聲道:“做點小生意吧,條件還算可以,具體什麽樣我不清楚,畢竟……”他故意頓了頓,勾了下嘴角,說,“我不是他們家的孩子,這種事,人家也不會讓我知道得那麽清楚。”
“哦……”何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又換上了一副嘴臉,笑嘻嘻地與林簡攀談:“你看光顧着高興了,還沒問呢,你咋上這來了?”
林簡說:“集訓學習來了。”
“嚯,挺有出息啊弟!”何舟笑得誇張,“咱們家就出了你這麽一個有本事的,以後混好了可不能忘了你哥啊!”
林簡微微笑道:“不會,你不是說麽,咱們……打斷骨頭連着筋。”
“哎對喽!這話說得我愛聽!”何舟被林簡簡單兩句話哄得心花怒放,又不着四六地說了一通“血親永遠是血親”之類的酸話。
一直到工友罵罵咧咧地過來,說工頭找人,何舟才意猶未盡地說了“再聯系”,走了。
林簡站在室外籃球場的水泥地面上沒動,一直到何舟的背影消失在工地那邊的圍擋裏,才稍稍放松了肩背,深深呼出一口起來。
他生生咽下心底翻湧的巨大的惡心感,徑直回到公寓房間,重新了過了澡。
而剛才被何舟撞到時穿的那件T恤,則被他直接扔進了公寓外的垃圾箱裏。
……
自從給了何舟手機號碼,他順手加上了林簡的微信,林簡看到驗證消息時思索了片刻,指尖一點,通過了。這幾天,何舟曾給他打過幾個電話,但是林簡都以“在上課”拒接了,電話打不通,何舟就發微信,一來二去的就是那幾句話,套近乎、表關心,順道側面透露一下自己目前的凄涼生活狀态。
林簡照單全收,言語中表現得并不過分熱絡熟稔,但也不曾生冷不近,偶爾時,還會稍稍流露出類似于“表弟”的關心。
七月份的尾巴在在封閉集訓中轉瞬即逝,距離結束倒數第二天,林簡十六周歲的生日。
與平時無異,他照常去上課、聽講解、做筆記,內心毫無波瀾,平靜得宛如一泓死水。
今天的最後一節大課集中進行加試題類型分析,晚上七點半,特聘的競賽輔導老師結束講義,一整個階梯教室的學霸們紛紛如釋重負般收拾好筆記,結伴走出教學樓,往公寓的方向溜達。
同宿舍的男生從身後走過來,問林簡要不要一起去打夜場籃球,林簡下意識地想要慣性拒絕,但話到嘴邊頓了一下,居然破天荒的答應下來。
今天這個日子比較特殊,比起孑然獨處胡思亂想,他覺得自己更适合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最好精疲力盡,到房間能夠倒頭就睡的那種。
夏夜蟬鳴,籃球場內的照明燈在水泥地面灑下一片清輝,林簡這邊三個一中的,和實驗中學的幾個男生,三對三打全場。
兩節過後,實驗中學的三個學霸們被打得有點懷疑人生。
中場休息,一群人直接圍坐在籃筐下,一個身材壯實的仁兄忍不住低聲問一中的某個男生:“哎哥們兒,問你個事哈,你們學校這位林神……之前不是體育特長生吧?好家夥,剛才簡直就是壓着我打啊。”
一中的這位哥們兒頗為無語地看看他:“兄弟,我們學校的這位林神此時就坐在你對面,直線距離不超過一米,我也很想問你個事哈,是什麽原因導致你不能直接問他呢?是不喜歡嘛?”
衆人紛紛笑起來,林簡仰頭灌下幾口礦泉水,随手蹭了一下側臉的汗珠,垂眼時唇角稍稍勾了一下。
“沃日……”男生可能覺得自己這話問得确實有點二波,也跟着笑,“誤會誤會,我純粹是被一中學霸彪悍的球風震懾到了,剛才有兩個球打得我好像直接看見我太奶了。”
夏風清涼,衆人說說笑笑,林簡仍然是和外人相處時慣有的那個狀态,帶着一點點的疏離感,雖然不會熱絡地主動參與,但是聊到他的時候也從不冷着臉不答話。
休息過後,後半場馬上就要開始,而林簡的手機此時忽然震動起來。
他心口倏地一跳,只愣了半秒就從口袋掏出手機,而見到屏幕上那串何舟的號碼時,剛才盈于眉梢眼角的細碎期待與欣喜全部冷了下去。
林簡繃着嘴角靜靜看了幾秒手機,而後毫不猶豫地直接挂斷。
他實在沒有那個心情,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去僞裝巧扮那些令人不适的“兄友弟恭”。
同伴站在罰球線喊他,他擡了下手示意馬上過來,可結果沒邁兩步,手機再一次震了起來。
這幾乎是觸到了他隐匿的那塊逆鱗。
林簡的表情是日常裏少見的煩躁,他再度拿出手機,想着幹脆關機了事,可視線落到屏幕上的那個名字時,懸在屏幕上方的指尖倏然頓住。
一秒、兩秒……他垂落的眼瞳微微放大,幾乎是難以置信地看着“沈恪”那兩個字。
居然……真的是……
就在手機将要無人接聽自動挂斷的前一刻,林簡如夢初醒般,按下了接聽。
“……喂?”他極力控制着嗓音不要發顫。
沈恪輕而緩的聲音從聽筒位置流淌出來,帶着一點點笑意:“小林神,下課了?”
“嗯。”林簡朝同學們揮了下手,示意自己接電話,讓他們不要等,而後舉着手機走在籃球場外圍,“下課了,在打球。”
“嗯?”沈恪似乎有點意外,“過生日打什麽球,沒和朋友一起慶個生?”
“……”林簡一句“不過”堪堪到嘴邊止住,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去,才說,“……打算打完球去吃飯的。”
吃個屁。
電話那邊,沈恪稍稍停頓了一下,而後語氣似乎變得有點遺憾,笑着說:“這樣啊,那不湊巧了。”
林簡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語句中那個短暫地間歇,再加上和這句“不湊巧”一齊傳來的,類似于小吃街的叫賣聲……
林簡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問:“你在哪?”
“我在……”沈恪笑着說,“應該是教研訓中心的北門?旁邊一條小吃街,還挺熱鬧的。”
“……”林簡在沈恪說出“教研訓”這三個字的時候,已經拔腿跑了出去,少年闖入夜色之中,急切的聲音被夜風吹散,“你等我一下!”
從籃球場到北門要繞過兩棟教學樓和一座大禮堂,路程不算短,可林簡卻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就到了北門的警衛室前。
站定後還微微見喘,林簡的視線在電動門外逡巡片刻,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沈恪的人,而是他停在門口停車位上的車,下一秒,視線回溯,他便看見了那個一身黑衣黑褲,玉樹臨風地站在警衛室門口,和保安聊天的人。
門外路燈明亮,沿街商鋪招牌霓虹閃爍,他就站在明暗交織的流光深處,聽見腳步聲微微轉過頭,先是愣了下,而後眼睛裏就浮現出林簡最為熟悉的笑意。
柔和又溫沉。
視線交錯的那一瞬間像是被定格,那一秒,林簡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
看,你完了。
沈恪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走到身前,隔着電動門問:“怎麽這麽快?”
“跑來的”這三個字是不可能說出口的,林簡抿了下唇角,說:“腿長。”
沈恪就笑了起來。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看林簡一眼,而後對着剛才閑聊的保安大爺說:“人來了,您受累給開個門?”
林簡有些意外,畢竟他們集訓要求是全封閉式的,按理說應該不可能會放學生私下外出,可沒想到大爺樂呵呵地說:“他們這幾天學習是不讓出校門的,怕孩子們出什麽意外,但是既然家長來看了,那就另當別論了……同學,你給你們帶隊老師打個電話,跟他念叨一聲,再讓我接一下,你們老師知道你出去就行。”
林簡點點頭,拿出手機打給競賽組的帶隊老師,三言兩語簡潔說明事由,又将手機遞給保安大爺,大爺得到老師的準确應允後,這才開門放行。
“晚上回來的時候招呼一聲!”大爺在林簡身後笑着說道,“我給你開門啊!”
“行,我就帶他吃個飯就給您送回來。”沈恪替林簡答了這句,“您費心了。”
林簡跟在沈恪身邊,始終保持着半距離,一擡眼就能看見此時他嘴角的弧度,溫和又從容。在燈火闌珊之處,這樣的笑容确實太讓人熨帖舒心,林簡忽然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似乎從認識沈恪那天起,這個人就是這幅樣子如此作派,無論面對誰,無關乎階層身份,他始終是溫和的,溫和到……讓人忍不住要靠近。
兩人往門外的牆下的停車位走,林簡猶豫一下,有點明知故問地說:“你來幹什麽?”
沈恪偏頭看他一眼,微微挑眉,好笑道:“嗯?我來幹什麽……這麽不明顯嗎?”
林簡心知肚明,卻偏偏嘴硬:“來給我過生日?哪有人空着……”
“手”字話音還沒出,沈恪就将車門解鎖,而後彎腰從後排的車載冰箱裏,拎出了一個小蛋糕。
“……”林簡此時眼中的錯愕幾乎如有實質。
這還沒完,沒想到沈恪單手拎着蛋糕,又在後坐翻找了幾個,另外一只手就變魔術般拿出了一個不小的長方形木質禮盒。
見林簡愣在那裏半晌沒有動作,目光像是黏在他兩個手上撕不下來,沈恪不禁失笑,喊了他一句:“壽星,勞您大駕關下車門?我騰不出手來了。”
“哦。”林簡這才回神,走上前去關上車門,下一秒就立刻回身,仍是盯着他手裏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沈恪逗小孩兒似的,索性将兩手往他面前一遞:“你問哪個?”
那肯定不是問蛋糕。
林簡繃着唇角,沖他右手擡了擡下巴。
“這個啊……”沈恪沖他晃了一下手中的禮盒,故意問道,“你說一般給人家過生日時,除了生日禮物還會拿些什麽,要不你猜猜呢?”
聽出他語調中的揶揄,林簡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伸出手,從他手裏把哪個禮盒接了過來。
雖然非常沒有新意,但此時少年心緒翻湧,萬千滋味哽在喉間,也只能說得出一句:“謝謝。”
“嗯,聽出來了,這句是真心的。”沈恪用空出來的那之後呼嚕一把他的後腦勺,“走,找個地方帶你吃飯。”
林簡壓着嘴角的弧度,和他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沿街兩旁是小吃一條街,各種燒烤麻辣燙網紅快銷店鱗次栉比,這個點鐘不算晚,正是夜市最為熱鬧喧嚣的時間段,兩人在撲面而來的煙火氣中走了一段路,沈恪似乎對這樣的地方比較新鮮,一路都在看招牌,像是真的要在一排“老大燒烤”和“老三海鮮”中挑出一個滿意的選擇。
可實際上,活了快三十年,這還是沈恪第一次來這種沾滿了俗世煙塵的地方,第一次體會被“大排檔”層層包圍的感覺,又是在林簡生日的日子裏 ,他怕自己面對一堆“火爆小龍蝦”和“川味香鍋”時的“零經驗”會影響最後的用餐體驗,于是委婉地對林簡提出:“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林簡非常幹脆地回答:“沒有。”
“……”于是沈恪就又換了一種問法,“之前不是說和同學打完球要去吃飯麽,你們準備吃什麽?”
林簡:“還沒來得及定,就取消了。”
“……”沈恪別無他法,轉過頭頗為無奈地看他一眼,可眸光卻在下一秒微微頓住。
身後的少年單手抱着那個檀木禮盒,站在往來不絕的人流之中,微微歪着頭,看向他的那雙眼睛裏,盡是細碎的、藏不住的澄淨明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