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原定的關于城市公園水文調蓄排放系統的評估測量在一周後進行。

工地現場, 項目組的設計人員站在一邊,看着承建方和騰晟的工作人員與水利部門的工作人員進行實地測量,最後開始數據核算。

林簡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內心已經平靜得毫無波瀾。

承建方負責人和測量人員瓜田李下的眼風已經毫不掩飾,他甚至已經預想到了最後的結果。

但沈恪前不久才說, 情緒是太過于珍貴的東西,他不屑再給予外人半分。

而且,即便最終結果差強人意, 也總是會有辦法的。

小半天的實地測量結束, 一行人乘車來到騰晟公司的會議室, 進行數據分析和結果演算。

會議室中,騰晟的張總居于會議長桌的主位, 林簡和項目組一起坐在會議桌的左側, 對面則是承建方團隊。

水利部門負責數據庫分析的工作人員打開投影, 準備現場測算。

而此時, 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敲了兩下。

厚重的玻璃門被應聲推開,屋內所有人都擡眼看過去, 待看清了來人後, 騰晟這邊的張總和幾個副職像是應激的本能一樣,“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其餘人反應沒有那麽快, 但幾秒過後, 也跟着不自覺地迅速起身。

徐特助單手扶住玻璃門, 保持着開門的動作沒有變, 而沈恪走在最前方,身後跟着兩位集團副總, 大步入內。

騰晟的張總一馬當先疾步跑過來迎人:“沈、沈董,您怎麽突然來了?”

沈恪沒應聲, 徑直走到會議長桌邊上,徐特助此時從後方上前,替他拉開座椅,才平聲回答:“集團內部例行巡視,沒有提前發通知,今天剛好随機到了騰晟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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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騰晟的張總勉強擠出個微笑來,“我們這邊正在進行數據分析,沈董您看……要不然……”

沈恪沒回頭看他,只是掃了一眼投影幕布上的階段數據彙總圖例,淡聲問:“分析什麽?”

“呃……”張總卡了一下,目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站在臺前此時已經半石化狀态的工作人員,磕絆着說,“是城市公園的那個項目,就、就施工現場和設計方案有了一點出入,應該影響不大,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召集了各方負責人,進行了實地測量,分析過後才能下最終結論。”

沈恪問:“什麽出入?”

張總猶豫着不敢應聲了。

沈恪并不在意他此時忐忑躲閃的态度,直接問:“設計方和承建方都在?”

承建方的王總聞聲立即繞開身後的座椅,朝沈恪這邊快步走開:“在呢沈董,我是承建方負責——”

沈恪沒動,只有徐特助的一個止步的手勢,就将人釘在了原地。

沈恪目光清淡地掠過全場,落在對面此時同樣一臉懵然的林簡身上時稍稍停頓,而後又移開,淡聲說:“原稿的設計方案給我。”

話音剛落,立刻有工作人員将設計圖擺到沈恪面前,沈恪垂眸掃了兩眼,又擡眸看了一眼投影,像是很快得出結論,笑了一下,才結案陳詞地說:“是自然雨水的調排系統規格出問題了?”

他這句話雖然是個疑問句,但是語氣卻淡然又篤定,宛如平鋪直敘一般,讓人無法否定。

直到此時,在場的所有人才後知後覺的回憶起那些零星的坊間傳言來——

據說,這位為人低調但行事高調的沈董,多年前就是畢業于國際頂級學府的園林景觀設計專業。

……這位大佬,可是個實打實的行業專家啊。

各懷心思的幾路人馬此時臉上神色變幻莫測,精彩絕倫,沈恪倒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姿态,沖站在臺前的水利部門工作人員擡了擡下巴,繼而道:“那繼續吧,我順便旁聽學習一下。”

這話一出,騰晟張總和施工方負責人的臉色都微微變了。

林簡坐在方景維旁邊,全程安靜無聲,此時感受到一旁人的目光後,淡淡回視過去。

方景維眼中看不出是什麽情緒,幾番變幻後,才勾了一下嘴角,偏頭輕聲問:“沈董……人是你叫來的?”

林簡眼底浮起很淡的一層笑痕,卻轉瞬即逝,同樣壓低了聲音回他:“組長別開玩笑,我可沒這麽大通天的能耐。”

方景維聽得出他略帶譏諷的語氣,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沈恪不請自來,此時坐鎮場上,任誰也沒有那個本事和膽量在他眼皮底下信口開河,原本只是走走過場的一次評估會,竟然真的認認真真、精細嚴謹地開了兩個多小時。

最後的時候,水利部門的數據管理師比對着市區範圍近幾年的降水彙總和城市排水系統載量數據圖,又和目前施工現場已經挖了三分一的排調系統進行了對照,顫着聲音得出結論。

“從數據上看,在正常的降水量天氣時,目前的環系水槽寬度的蓄水和排放力确實在正常範圍內,但、但若是……”

水利部門的工作人員瞥了一眼此時已經面帶菜色的承建方王總,又看了看明顯自顧不暇的張總,最終選擇明哲保身,總結道:“若是遇到強降水天氣,那麽就明顯載量不足了。”

一時間,會場中鴉雀無聲。

林簡卻稍稍舒了口氣。

“嗯。”沈恪聽完很淡地點了下頭,随後臨場測驗般将問題抛給張總:“那怎麽辦?”

張總讪笑着回答:“那當然是按照原設計方案,全部回填重挖了。”

“但是——”承建方負責人此時頗有幾分狗急跳牆的模樣,不顧場合地搶白了一句,“這樣一來,人工和建材的折損費用就太高了,恐怕會超出預算。”

沈恪聞言什麽也沒說,只是很緩慢地将視線落到王總身上。

王總倏地對上那樣一雙平靜的眼睛,沒來由地在心底打了個冷顫。

那眸光沉而溫,卻極其壓人。

“預算不是問題!”張總此時立刻表明态度,“項目品質才是最關鍵的!”

林簡始終安靜坐在長桌的一角,此時看着場上頃刻間風雲變幻的局面,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想笑。

評估會到此徹底結束。

沈恪從容起身,依舊誰也不看,帶着助理和幾個副總徑直向會議室外走去,只是經過張總身邊時,淡聲留下一句:“召集你們管理層人員,半個小時後召開巡視例會。”

——還開會啊?

張總現在聽見“開會”兩個字就有點膽顫肝突,但最終也只能苦笑着點頭照辦。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沈恪從始至終沒有和林簡打過一聲招呼,甚至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

但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林簡還是垂斂了眸光,難以自抑地揚起了嘴角。

峰回路轉,絕處逢生——

有一種身處孤立無援的境地中,忽然被撐了場面的踏實感。

*

評估會那天之後,林簡立即返回到施工現場,和工程監理盯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工程進度,最終将已經從出現差錯的水系調排系統被撥亂反正,全部回填重建。

他這邊忙得腳不沾地,沈恪那邊也是事物纏身,所以除了每天深夜的偶爾的一通電話,或者一條信息外,他們之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機會見面。

再見之時,已經到了春末夏初的時節。

林簡陀螺一樣在工地上轉了一個多月,終于等到了欠下的工期全部追滿,工程進度步入正軌,他可以正常休假了。

而沈恪那邊第二季度的工作也到了收尾階段,私人時間相較年初的第一季度,自然也多了一些。

于是在一個周五的晚上,沈恪便打來電話說,明天來園區接他回南市,一起度過一個難得的周末時間。

林簡本想拒絕,說自己可以開車過去,但想到曾經他那句“我喜歡的人,自然舍不得他跑來見我”,于是又默然作罷,最終說了聲“好”。

第二天周六,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林簡早晨起床洗漱過後,慣例到園區的健身公園跑步,他來得比較早,又是周六,跻身于園區公寓的其他社畜們此時仍在夢中沉眠。

但跑了兩圈後,身後逐漸有一道腳步聲趕了上來。

林簡本來沒在意,但那道腳步聲漸行漸近,最終步伐頻率與他一致的落在了身側。

林簡下意識轉頭,就看見方景維身穿一身休閑運動衣,朝他擺了一下戴着護腕的手,笑着打招呼:“早啊。”

林簡稍感意外,畢竟晨跑了這麽久,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熟人,他略一點頭,應聲:“組長,早。”

“跑了幾圈了?”方景維微笑着與他攀談。

“兩圈。”林簡态度略顯淡泊。

“不多。”方景維笑着說,“正好,再陪我多跑幾圈。”

沒那個閑工夫——

林簡在心底回了一句,但基本的職場禮貌,讓他将這句話收在了嘴邊。

他沒多說,只是暗自稍稍加快了腳步。

沒想到方景維年逾四十,體力和耐力居然還不錯,觀察到林簡暗中加速後,竟然也調整步伐,跟了上來。

和老年人較勁沒意思。

林簡無所謂了,悶聲自己跑自己的。

整整十圈,四千米,林簡跑完之後站在原地活動腳腕手腕,順便彎腰放松一下小腿肌肉,以免乳酸堆積。

而方景維此時也在他身邊停下,等他做完放松整理後,笑着問:“不跑了?”

“嗯。”林簡應了一聲。

“好。”方景維說,“那一起吃個早飯嗎?”

林簡慢慢轉頭,直視着他那雙笑眼,隔半秒,淡聲拒絕:“不了,您自便吧。”

說完略一點頭,往公寓方向走去。

方景維被拒絕也并不在意,依舊笑容儒雅地盯着青年清瘦挺拔的背影,片刻後,随他一同離開。

“林簡。”到了公寓樓下,方景維再次開口叫住他。

“……”林簡眉心已經有了不太明顯的煩躁,但依舊耐着性子轉身,問:“還有事?”

方景維站在原地,目光毫不收斂地上下打量他片刻,而後走近兩步,笑道,“我感覺……這段時間你對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林簡平靜道:“您說笑了,我們是職場上下級,同事關系而已,用冷淡這個詞來形容,可能不太合适。”

“只是普通的工作交往。”林簡補充道。

“是嗎?”方景維笑意不減,“但是原來在港城總部,你剛入職的時候,和我的關系似乎要熱絡一些。”

林簡很淡地笑了一下,直言不諱地回答說:“因為那個時候,我還當您是引路的前輩。”

方景維心中一緊:“那現在呢?”

林簡笑意疏離,目光寡淡地平視着他,禮貌中卻帶着拒人千裏的意味:“上級而已,所以相交不必過密。”

從最初的競标會“臨時甩鍋”,到那次酒局中強勢地扣着他應酬,再到最近一次的工程評估會——

種種事例疊加擺在眼前,讓林簡眼中原本那個儒雅可親的前輩形象一落千丈,就像方景維所說的,他本質上也只是個商人,并沒有什麽不同之處,而且……

為什麽城市公園項目的自然水調蓄系統會在已經施工三分之一的時候才被林簡發現?

這個項目設計的第一負責人是方景維,按道理上來講,他不應該比林簡察覺得晚,更不應該在看出端倪後,依舊默不作聲,聽之任之。

再加上林簡那晚與承建方負責人據理力争的時候,方景維所表現出來的含糊其辭的态度,種種跡象表明,只有一種可能。

——他早就知道,但是默許縱容,甚至……他或許根本就是這場打着“節約成本”的旗號,實則偷工減料的主使之一。

但沒有證據的事,林簡自然不會多說,只是失望翻倍疊加,最終到漠然無視而已。

“林簡。”方景維此時的神色要比剛才緊張了不少,看向青年的目光也灼灼有質,“不要那樣想我。”

“都不重要。”林簡還是那副冷淡的态度,卻在有一次想要轉身離開時,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腕。

林簡猝然回身,眼中的嫌惡再不掩飾,蹙眉冷斥道:“放開!”

“聽我說幾句話。”方景維立即松手,卻直接轉到他面前,擋住林簡去路,“就幾句,說完就放你走。”

林簡擰眉不作聲,心中的煩躁逐漸達到峰值。

方景維将他眼中的不耐煩全部接收,試圖用溫和笑意融化堅冰,于是深深舒了口氣,重新換上笑容,溫聲說:“我覺得就算不明說,你也應該看出來了,我并不想和你單單止于上下級的同事關系。”

他會突然說這個,而且如此單刀直入,林簡确實沒想到,但這不妨礙他煩,于是片刻的怔愣過後,林簡眉間蹙得更深:“組長,篤行慎言。”

“有什麽關系呢,幾句心裏話而已。”方景維松弛下來,“早就想跟你說了,而且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明顯讓你對我誤會加深,所以不能再拖了……你其實也感覺到了對不對,林簡,我很欣賞你……不,不單單是欣賞,我……”

“我很喜歡你,我是指性向上的喜歡,所以你——”

“那不巧。”林簡微微眯起眼睛,直白打斷他後面的話,“你剛好不是我欣賞的那一款。”他連敬語都不用了,“而且最不巧的是,如果說到性向上的吸引,那我對你的态度,恐怕還不如普通同事。”

方景維沒想到他會這樣不留情面幹脆地給出拒絕,向來情場游走游刃有餘的人臉上微變,但又生生控制住情緒,低聲問:“這麽說,你承認了?”

承認什麽?

無非是喜歡同性而已。

“沒什麽不能承認的。”林簡勾了勾嘴角,笑容中卻多了幾分突兀的嘲諷,“而且還可以說得更明白一點,我不單身,所以這樣的話,以後別再提起。”

“你——”方景維徹底愣住,驚愕之下,聲調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你不單身?!”

“是啊。”林簡覺得挺有意思的笑了笑,“看不出來?”

他還一直覺得自己“熱戀人士”的标簽挺明顯的。

“你……”方景維表白被拒,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被拒,甚至連一點同事間的情面都不留,終于顯出幾分氣急敗壞地急躁來,他走近一步,低聲問,“是誰呢?總部員工,還是項目設計組的同事?”

“無可奉告。”林簡嫌惡值登頂,不再與他糾纏,說完就要繞開人上樓。

“林簡!”方景維卻又擋了一下,再度抓住他的手腕,“你——”

林簡倏然掙開腕上的鉗制,但還未有下一步動作,身後驟然傳來一聲汽車鳴笛。

對峙中的兩個人皆是一愣,雙雙轉身看去。

不遠處,沈恪坐在巴博斯的駕駛室中,透過前車窗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林簡心中一動,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麽早,剛想擡腳去找人,卻見沈恪熄火下車,反手甩上車門,朝他們走了過來。

方景維沒料到這位爺會在此時出現,但一想到他曾無意中聽聞的,他和林簡之間沾親帶故的關系,便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情緒,微笑着打招呼:“沈董,這麽巧,來看林簡嗎?”

林簡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沈恪沉靜平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兜了一圈,沒應他這句禮貌的客套,只輕聲問林簡:“在樓下站着幹什麽?”

“剛跑完步。”林簡語氣不算太好。

沈恪似乎是笑了笑,又說:“那怎麽不上樓?”

“約飯。”

“表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來自方景維,後者那句帶了明顯的煩躁的則來自林簡。

方景維悚然一驚,看向林簡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料,被瞪着的人無知無覺,或者說根本不在乎,隔兩秒,又補了一句:“已經拒絕了,但也挺煩的。”

方景維:“……”

沈恪也稍稍愣了下,但愣過之後顯然沒忍住,非常不合時宜地偏頭笑出了聲。

“別皺眉。”笑過之後,沈恪低沉的嗓音重新響起,“上樓洗澡換衣服,帶你回家了。”

“……好。”林簡像是被這句“回家”安撫,嘆了口氣,臉色終于不再那麽緊繃,但剛一擡腳,就聽見方景維又招呼了一聲沈恪。

“沈董,能聊兩句嗎?”

林簡停住腳步,躁郁回身。

沈恪聽到他這樣說,才堪堪轉移視線,平靜地看了方景維片刻,淡聲回應:“你說。”

“之前聽林簡提過,說是小時候在您家生活了一段時間,那麽我猜測……您大概是他的親緣長輩?”

沈恪并不否認,反而神色淡然地點了下頭:“也可以這樣說,怎麽?”

“剛才——”方景維稍稍放下心來,笑容愈發儒雅和煦,“我确實進行了一場不太成功的表白,顯而易見地被拒絕了,而林簡拒絕我的理由是他并非單身。”

沈恪靜了靜,視線越過方景維,落到此時臉色已經極端難看的林簡身上,卻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口吻微妙道:“……是麽?”

“既然您恰好碰見了,我也沒什麽需要隐瞞的,正好也算是在他的長輩面前落個見證,別讓您對我産生什麽誤會。”方景維不緊不慢說,“雖然林簡并不單身,但是我覺得……公平競争還是可以的。”

“方景維。”

林簡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已經有了風雨欲來之色,聞言疾步折返,卻被沈恪拉到了身邊。

“別激動。”沈恪拉住眼光寒涼的人,竟然還淡聲笑着說了句,“我反而有點好奇,怎麽個公平競争。”

沒想到方景維也是個滴水不漏之人,此時微笑着說:“那就是我和林簡,以及那位之間的事了,就不勞沈董過問。”

“這樣啊。”沈恪語調中竟然帶了幾分遺憾的唏噓,片刻後點點頭,“也好。”

“對了,方便問一下嗎?”方景維笑道,“您是林簡的……”

“按輩分,他叫我一聲小叔叔。”沈恪溫聲回答。

“哦,這樣啊。”方景維大致了解後,滿意點頭。

“不過——”沈恪話音一轉,微頓,又笑着補充,“那是說給外人聽的稱呼,私下裏,是他男朋友。”

林簡偏頭看過來。

方景維愣了片刻,臉色倏然變得驚愕難言。

“什、什麽……”向來左右逢源的人愣愣看着沈恪,一時間竟然口齒打架,“你、是你你你,你們……”

“所以我才好奇,你預備怎麽和我公平競争?”沈恪神态恣意,口吻清淡地笑問道。

方景維此時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震驚到有些人世恍惚,他遲鈍地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磕絆許久,才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不是他……小叔叔麽?”

“嗯,是啊。”沈恪高深一笑,随即問,“刺激吧?”

方景維:“……”

林簡沒忍住,偏頭很輕地笑出了聲。

“還競争麽?”沈恪溫文有禮地問了一句,示意道,“不争了的話,我們上樓了,他表姐……唔,也可以叫小姑姑,還在家等着喊他一聲嫂子呢。”

方景維面無血色,嘴唇顫抖,眼神驚恐,終于開始懷疑美麗人生。

“那再會。”

沈恪微笑颔首,說完再不理會原地石化的人,攬着林簡的肩膀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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