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林簡回到家裏的時候, 沈恪已經洗完了澡,正穿着棉質居家長褲和T恤,坐在沙發上處理文件。
聽見開門聲, 沈恪從ipad頁面上擡頭,笑着問:“不是說會比我早到麽?”
林簡無奈地挑了下眉, 回答:“碰巧趕上的這班公交車中途爆了個胎,剩下兩站地走回來的。”
說完走到沙發旁邊,将手裏裝着幾本書的紙袋放在茶幾上, 說:“我先去洗澡。”
沈恪“嗯”了一聲, 等林簡拿着衣服走進浴室, 才将浮在他背影上的視線收回來,重新落到手中的ipad上。
等林簡洗完澡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 就看見沈恪坐在沙發上, 手上正饒有興致地翻着他剛帶回來的那幾本書。
林簡抿了下被水汽熏染後略顯濕潤的嘴唇, 走到沈恪身邊, 剛想搞偷襲從他手裏将那本書抽回來,誰料想沈恪的反應将将比他迅速一秒, 在他指間碰到書殼的那一瞬, 就倏然向上揚了一下胳膊,讓林簡抓了個空。
“幹什麽?”沈恪保持着這個動作不變, 笑着問, “不給看啊?”
林簡盯了一會兒那本書封皮上《高級合夥人內參》幾個大字, 臉色有些不自覺地發熱:“沒。”
他這副神情着實有些別扭又可愛。
很像是小時候, 每每被沈恪逗着玩時,心裏明明不情願, 但是表面上還要勉強配合一般。
“為什麽要看這個?”沈恪拉了一下林簡的手,讓他坐到自己旁邊, “怎麽突然對商業經營感興趣了?”
林簡從善如流地坐下來,由于距離挨得很近,可以隐約聞到一點兒他和沈恪身上同款的沐浴液香味的尾調,像是一種極為隐秘又親昵的暗示,似乎能通過這一縷極淡極輕的氣味,隐喻着他們之間非比尋常的親密。
林簡的心就忽然平靜下來。
他放下手裏擦頭發的毛巾,思忖片刻,回答說:“其實,一年前剛入職不久我就想過,如果有一天時機成熟,我有沒有自己做合夥人的可能呢?到那個時候,接設計、談項目,應該會更随心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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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聽完這個回答緘默了片刻,而後擡手抓了抓他後腦依舊微潮的發絲,溫聲問:“是不是工作上不開心了?”
“小事情而已。”林簡短促地笑了一聲,卻反過來安慰他,“不用想着給我解心寬,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而且你前不久不是還說,情緒是很珍貴的東西,我現在一般不輕易浪費在不值得的事和人上面。”
“……是麽?”沈恪也笑出聲來,撫在林簡腦後還沒有收回的手順勢轉到他的側臉,指尖輕輕蹭了蹭他的下颌,“這麽聽話啊?”
林簡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偏開臉,“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到沈恪的那只手背上:“別這樣。”
手背上被拍出很輕的一聲脆響,但一點都疼,由此可見打人的人并沒有怎麽舍得用力,沈恪眼底的笑意加深,問:“為什麽?”
“……”林簡無語道,“很像是在逗皮蛋。”
下一秒,就聽見沈恪悶悶地笑出了聲。
這樣的獨處時光簡直溫馨得不像話,兩個人窩在沙發裏,又随意聊着一些有的沒的,過了一會兒,沈恪又将話題轉到了“合夥人”上面,好奇道:“是不是已經有什麽計劃或者打算了?”
彼時林簡已經不再是靠着沙發背端坐的姿态,他半斜着身子,頭枕在沈恪腿上,由于個子太高,小腿只能搭在另一端的沙發扶手上,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可能并不太舒服的姿勢,卻讓沈恪感覺到了林簡由內而外的放松。
林簡想了想,說:“其實,我入職不久後,設計院的大老板就和我聊過,想獨資認購我手上兩個園林設計類的綠色技術專利,我當時拒絕了。”
“現在呢?”沈恪無疑是一個很完美的聆聽者,從不打擾或是打斷敘述者的陳白,又能适時抛出最合宜的話頭,引導交流繼續。
“設計院那邊的意思是,這個認購邀請長期有效,無論我是否還在職,但是現在……”林簡頓了下,仰頭由下至上地将視線落到沈恪臉上,“我在想,除了認購拿分紅外,是不是還有專利入股,成為設計院的合夥人這種可能?”
“當然了,以我們公司目前的體量和規模來說,一下子成為高級合夥人不太現實。”林簡條例非常清晰地分析,“但是中級合夥,應該是沒問題的……你覺得呢?”
林簡此時的眼神真摯又純粹,像是很認真地在等一個答案。
沈恪就在那樣澄淨清澈的目光中,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後忽然問:“林簡,當初你為什麽要選擇這個專業,只是因為我嗎?”
畢竟沈恪青年時期地遺憾和未竟的心願,沒有人比林簡更清楚,也沒人比林簡更為他惋惜。
林簡靜了靜,卻很篤定地回答:“我不否認有你的因素,但絕不是全部,甚至……可以說你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哦?”沈恪彎了下眼尾,笑着說,“展開聊聊?”
“你當年的夢想也好,願景也罷,都那麽純粹,而我也是一樣。”林簡聲線平靜,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從不做為了喜歡一個人,就放棄自己的夢想,去委曲求全地圓他人心願的事。”
“可能別人會覺得,我選擇園林專業完全是因為你,想要完成你未竟的夢想,但……怎麽會呢。”林簡說,“我是真的很喜歡草木花樹中蘊含的生機情趣,也很喜歡那些隐藏在亭臺樓榭飛閣流丹背後的志高意雅。”
“就像小時候,每次和你去落趣園時,看着滿目的嶙峋山石和胭脂花紅,我心裏都是靜的。”林簡語調舒緩,淡聲道,“那時候我就覺得,山水自證心境,與草木相交的樂趣,其實要遠大于人。”說到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佯裝鎮定地補充了一句——
“我選的,必然是我喜歡的,所以……你真的不用太自作多情。”
“這樣啊……”沈恪低低地笑出了聲,指腹在某人說完那句話後,已經明顯染了薄紅的臉上點了點,穩重回應,“好的,我明白了。”
“所以呢?”林簡問,“你幹嘛突然問我這些?”
“因為要給出一些建議之前,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內心的真實想法,這樣才不會有誤人子弟的風險。”
“嗯。”林簡認同這個說法,随口道,“那你了解到什麽了?”
“那信息量可太大了。”沈恪說,“首先明确的就是,我在某人心裏其實沒有那麽重要。”
林簡:“……”
還枕在沈恪腿上地某人遲緩地眨了下眼睛,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中計”後,倏然睜大了眼睛,随即臉色再度發熱染紅,咬牙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沈、恪!你故意找事兒吧?”
“我找事,你臉紅什麽?”沈恪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他的側臉上,非常誠心地笑着說,“控制一下林設計師,都燙手了。”
林簡霎時就要起身收拾人,可上半身剛剛離開沙發坐墊,就被沈恪單臂一環,不輕不重地摁了回去:“躺好,還沒說完。”
林簡有些匪夷所思地盯了他半晌,無聲地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又略帶一絲無可奈何般的別扭,不情不願地躺了回去。
“那你快說,逾期不候。”
這話語氣雖然不善,但怎麽聽怎麽看,都像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情趣游戲。
沈恪溫熱的掌心貼在他側頸的皮膚上,此時終于不在逗人,肯言歸正傳:“本來我是想告訴你,就如同情緒管理一樣,職場上的事,同樣不值得你挂心,尤其是你對目前所從事的工作談不上出于本心的喜歡時,那它就只是一個你謀生賺錢的手段,這個時候,只需要看投入産出比即可,不用那麽真情實感。”
“但是——”沈恪微微停頓,又笑着說,“如果你的工作,或者從事的行業确實是自己喜歡的,那就可以認真一點,錢還是要賺的,但獲得感卻比賺錢更重要。”
林簡聽得微微入神,隔兩秒,認真地問:“比如呢?”
“比如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幸運,能真正将自己的喜好發展成為事業,也不是身在其中的每個人,都能将這份喜好長久地延續下去,因為無論一個人喜歡什麽,只要這份喜愛變成規律的朝九晚五,一旦和收益挂鈎的話,那久而久之,也會感到厭倦和疲乏。”
林簡靜了靜,輕聲篤定道:“我沒有,我沒有感到疲倦,相反的,我覺得很有意思,哪怕加班趕設計時的疲憊,都讓我心甘情願。”
“所以才說……”沈恪垂下眸光,與林簡清亮的眼神對上,而後笑着告訴他,“林簡,你實在很難得。”
林簡募地一怔,随即心口都随之微微發燙。
“所以你剛才提起的,要成為設計院技術合夥人的事,我的意見就是,其實還可以拓寬格局,眼界再打開一些。”
“……怎麽說?”
沈恪笑着為他解惑:“如果目前的工作環境或是出現的問題讓你已經發展成為事業的喜好變得不開心、不純粹,亦或是你想找回當初那份熱情,那麽要成為合夥人的話——”
林簡只覺得自己心跳的頻率都開始加速:“怎麽?”
沈恪結案陳詞:“那就不是只有這一家設計院可供你選擇了。”
“……”
林簡詫異地看着沈恪許久,半晌震撼難言。
是啊——
為什麽要将自己的範圍劃定得如此之狹窄呢?
他如此年輕,還有無限可能。
較勁也好,為了證明什麽也罷,将心力消耗在不值得的人和事身上,真的是……有點傻。
就像沈恪說的,如果确實是為了熱愛,那麽他的前路其實還可以更寬闊,更豁達。
完全不必将自己拘泥于這方狹小的空間之中。
既然是為了熱愛,如果熱血難涼,那麽——
繁盛花路,就絕非只有一條坦途。
“我……”許久過後,林簡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一把臉,低聲說,“我明白了。”
“嗯?”沈恪看着青年霎時宛如大徹大悟般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道,“明白什麽了?”
“就你剛剛說的。”林簡透徹總結道,“我自為我,始于熱愛,那麽就可以随心而行,心随意動。”
“還有呢?”沈恪忽然問。
“……還有?”林簡愣了一下,從掌心中擡起臉來,神色再度漫上幾分迷茫,“還有什麽?”
窗外月色清飒,樹影婆娑,室內空調恒溫在26度,體感舒适惬意,沈恪和緩的目光落在林簡的淩厲卻清麗的眉眼上,片刻後,忽然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額角。
林簡稍稍意外,就聽沈恪沉緩的聲音落進耳中,說:“還有就是,大道理聽聽就好,要是你不願意或者沒那個心情也完全沒關系,還有我。”
“我在這裏,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逾矩過火都沒關系,只要你想,我可以來擺平一切,清掃所有讓你不開心的障礙。”
沈恪說:“畢竟對于我來說,你比原則夢想都重要。”
——你最珍貴。
林簡完全愣住。
腦子裏卻忽然想起不久前方景維說的那句話——
“你預備怎麽辦?跑到你那位叔叔那裏告一狀,讓他心疼憐惜,更甚者,直接沖冠一怒為藍顏,吞并收購了設計院?”
林簡此時恍惚地認為,看來方景維這句話似乎沒有說錯——
哪怕自己真的這樣做了,沈恪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半晌,林簡從巨大的暈眩感中回過神來,原本冷清淡漠的眸子被徹底染上溫度。
他稍稍傾身,向沈恪剛才做的那樣,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角,随即用額頭在他側頸不自覺地蹭了一下,從唇縫中悶悶吐出兩個字來。
“昏君。”
*
自從和沈恪長談一次後,林簡心境豁然開闊起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本以為沈恪這次和之前一樣,只是在他的小公寓裏小住兩天,卻不想到第二天清晨,兩人相擁醒來時,沈恪卻通知他,這次要多留一段時間。
林簡剛剛睡醒,手腳還有些使不上力氣,原本清冽的聲線也存着幾分啞意:“為什麽,公司最近那麽閑嗎?”
“工作在哪裏都能做。”沈恪随口一答,而後掀開搭在兩人身上的薄被下床,倒了杯溫水回來,遞到林簡嘴邊,“今天的第一杯水,還有七杯,我監督你都喝完。”
“你這是……”林簡愣了一下,随即低聲笑道,“什麽中老年人跟不上時代的養生法則。”
但還是低下頭,就着沈恪的手,很乖順地喝完了這第一杯。
林簡原以為他只是開玩笑,結果等周日晚上,林簡臨時被工地那邊叫走,再回來的時候,看見沈恪穿着家居服系着圍裙站在小廚房裏,認認真真地研究着解凍完的大蝦該如何清潔處理時,才意識到他居然是說真的。
“真不走了啊?”吃飯的時候林簡狐疑地問。
“怎麽,林設計師舍不得多我這雙筷子?”沈恪盛了一碗提前熬好冰鎮過的綠豆湯放在林簡手邊,笑着問。
林簡看他一眼沒說話,但是那眼神卻被沈恪瞬間解碼。
林設計師仿佛說:開什麽玩笑,我能養你到天荒地老。
沈恪暗自勾了下嘴角,用湯勺舀了一小口涼甜的綠豆湯,含進嘴裏的下一秒,就難以抑制地皺起了眉頭,猶豫片刻,還是艱難地将嘴裏的湯咽了下去。
毫無意外的,千百年不曾屈尊降貴進一次廚房的沈董,不負衆望地熬糊了湯。
而後他擡頭注視着對面喝得面不改色的林簡,隔兩秒,忽然嘆了口氣,壓下舌根處微苦發鹹的古怪滋味,伸手去拿林簡面前的那個湯碗。
“別喝了,這個——”
結果手剛伸過去,林簡就不動聲色地擋了一下,擡頭看沈恪一眼,而後端起湯碗将所剩不多的湯底喝完了。
沈恪眉心一動,微蹙着看向他。
“沒關系,”林簡無所謂地彎了下嘴角,說,“比起當年你給我做的那盆壽面,這個味道還算不錯了。”
沈恪:“……”
這樣下去不太行,沈董默默嘆了口氣,在心底盤算着,看來他在林簡這裏小住的這段時間,除了關鍵的正事以外,還得想個辦法保住孩子不挑剔但着實可憐的胃啊。
但沈恪非常有自知之明,并沒有頓時萌生出“抓住一個人,先抓他的胃”的豪情壯志來,畢竟與自己近乎為零的廚房經驗和不忍卒視的廚藝相比,還是高檔餐廳的外賣比較靠譜。
于是蝸居在林簡小公寓的這一周,林設計師每天被各家頂級食府的招牌菜系投喂,即便每天頂着烈日驕陽穿梭于工地現場,但體重居然還破天荒地漲了一點分量。
白天的時間林簡幾乎全部交托與工作之中,不是在項目現場就是在和承建方或者騰晟溝通進度和工程細節,唯有晚上從工地回來,時間才回歸他自己手中。
而這些天,林簡在忙的時候,沈恪卻始終不動如山地窩在公寓裏,每天占據着林簡的沙發和小茶幾處理集團事務,所有需要他出面召開的會議全部改為線上形式,而其他的商務應酬或是洽談,則交于董事會幾位執行副總,彙報後處理。
每天傍晚,等林簡一身煙塵的回到家,沖澡整理後,如果時間不算太晚,兩個人就會開車去超市溜達采購,采買食材和生活用品,如果林簡加班時間太久的話,兩個人就飯後在園區的健身公園裏散步消食,吹吹夜風,閑聊消遣。
總之,沈恪“賴”在這裏的這一個星期,所有的時間,都像是為林簡準備的。
林簡專注外事,而他負責守候。
終于,在第二個星期的周一,沈恪再一次等來了那份沒有郵寄信息的快遞箱。
還是一樣的被冰凍的小貓屍體,但便簽上的留言,卻愈發觸目詭谲——
“親愛的小貓,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你見面,快到我身邊來,讓我長久地凝視着你。”
沈恪面色沉沉,一言不發地處理了快遞,回到公寓後,撥通了徐特助的電話。
“沈董。”
“上次交待你查的事,怎麽樣了?”
徐特助微微壓低了聲音,回答說:“已經有了清晰的眉目了,能确定快遞是從臨市城郊一個偏遠的鄉鎮發出來的,這種地方的物流管理非常不規範,所以才會給郵件人可乘之機。”
“地址呢?”沈恪問。
“還在最終确定。”徐特助嚴謹道,“具體範圍已經鎖定了,但是那一片屬于典型的窮山惡水空心村,居住人口大多是附近城郊工廠的打工仔,魚龍混雜的地帶,我怕——”
沈恪站在洗手臺前,用洗手液反複沖洗了幾遍雙手,直到确定指間半點血腥氣息也沒有留下,才關掉水,沉聲說:“不用有顧慮,在這件事上,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漏掉一個。”
跟在沈恪身邊這麽多年,徐特助鮮少有聽到沈恪這樣陰沉語氣的時候,聞言頓了一下,立刻說,明白了。
結束通話前,沈恪又問:“聘書和合同準備得怎麽樣了?”
“早就準備好了。”徐特助說,“去年您交待下來的時候,就在着手運作了,但由于那份設計手稿年代久遠,中間又被作為證據提交到了國外的仲裁中心,所以在召回過程上消耗了一些時間,不過現在已經萬無一失。”
“好,辛苦。”沈恪最後說,“查到具體地址,立刻通知我。”而後才挂斷了電話。
而徐特助不愧為沈氏沈董的金牌私助,辦事效率奇高,尤其在得到了沈恪“不計一切代價”的授意後,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就将一份詳盡的電子資料發到了沈恪的私人郵箱中。
沈恪坐在電腦前,點開那封未讀郵件,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白人男子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鷹鈎鼻,黑發褐眼,削薄的嘴唇勾起一道陰森的弧度——
流露出瘋狂嗜血的笑意。
這就是林簡生母的二繼子。
而照片下方,詳細地附注了這個人現在的落腳點的地址,和一串11位數的國內手機號碼,并且徐特助特意說明了,手機卡并不是實名的,應該是私攤小販手中購置的黑卡。
電腦屏幕的熒光映照在沈恪面如沉水的臉上,從來沉靜溫和的眼神此時沒有一點溫度,半晌,沈恪拿出手機,記下那串號碼和臨時地址後,幹淨利落銷毀了郵件。
已經快要到午間時分,林簡今早出門前特意說過,上午要和設計組一起去騰晟開個短會,不用跑工地,所以中午可以回來陪他一起吃飯。
沈恪擡手看了一眼腕表,心想,這一餐,他大概率要錯過了。
他撥通附近一家餐廳的訂餐專線,上次林簡嘗過他家的特色菜後,随口說了一句好吃,沈恪便留心将訂餐號碼記了下來。
這家餐廳送餐的速度很快,為林簡訂好午餐不久後,送餐員就上門了。
沈恪将幾樣餐食換進家裏的餐碟中,然後放進微波爐中進行保溫,又簡單整理了一遍房間後,才給林簡發了一條信息。
【公司臨時有事,我需要回南市一趟,等忙完再過來陪你。】
過兩分鐘,林簡的回複就過來了。
【這麽急,不能吃了午飯再走?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回家。
可能是這兩個字間流露出來的溫度太過熨帖暖心,沈恪終于無聲地勾了下嘴角,敲字回答。
【确實比較急,不能多等。不過午飯已經放在微波爐裏保溫了,你回來多吃一點。】
這次林簡的回複速度很快,而且是連續兩條連發。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用微波爐?】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沈恪嘴邊的笑意緩緩放大,熱意回溫後的眸光,終于融化了一絲眼底的霜寒之意。
【好。】
出門下樓,沈恪将車子駛出園區後,才從手機中翻出那個不久前存進去的號碼,沒有猶豫地撥了出去。
三聲過後,電話接通,一道嘶啞暗沉的聲音傳來,帶着莫名的冷意。
“Hello?”
沈恪将巴博斯駛去通往城郊邊緣的國道,隔兩秒,語調平靜地淡聲問電話那端的人:“你要找林簡?”
那邊的呼吸聲先是猛地停滞,而後驟然急促起來,随即,對方換上了不太流利的中文,語氣惡寒地問:“你是誰?!”
“不重要。”沈恪說,“一個小時後你就知道了。”
“要見林簡,先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