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憶往昔9

憶往昔9

絲雲城——流民容納之地，混亂之地，東疆最難管理的地方。

墨疏桐記得在這裏，東疆的律法根本不管用，這樣全部都是曾經那場北淩之戰之中，那些戰死者的妻兒，以及，戰俘。

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他們，那個時候的冬淩城剛因為戰亂被毀壞，根本居住不了。

于是，當時的國主就讓他們暫居在離冬淩城最近的絲雲城。

他們去之前的絲雲城，或者說，收納流民之前的絲雲城美麗非凡，繁華程度一度都要趕上宜城了。

那個時候的東疆也沒有現在面積那麽大，那個時候的東疆只有現在的一半多一點點。

北淩之戰，也是北疆自取其辱的開始。

此後的北疆與東疆互不幹擾，正常通商一百年，以及，北疆大片土地劃分給東疆的合約也是在那一戰之後簽訂的。

自此之後，絲雲城還在原來的位置，可是冬淩城卻從之前的東疆邊境處搬到了新劃分的土地的邊境處，導致想會冬淩城的原住民非常不方便。

于是，他們定居在了絲雲城，之後的冬淩城給那些北疆的百姓住。

北淩之戰前夕——

“一二一三，一三一三四五七——”

在當時的冬淩城裏面，兩個小孩子在一起玩着游戲，而且随處可見這樣子一起玩游戲的小孩子。

從服飾上面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來，這兩個小孩子，一個是北疆的小孩子，另一個是東疆的小孩子。

兩個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鬧鬧的，看起來特別有意思。

北疆之地多樹林，綠霧似的竹林，各種各樣的上好木材，于是乎，盛産琴瑟管弦，而剛好，東疆盛産美人戲子。

優伶唱的，舞的再美，沒有樂聲相襯，那也是白搭了。

所以，他們只有正常通商，才不會讓百姓不滿。國家也需要百姓交稅，來維持國庫的收入。

東疆的小孩子拉着北疆的小孩子一起回家，那還是戰争開始之前的前夕，那個時候的兩國人民的狀态。

直到戰争的開始，北疆看東疆地小人多，妄圖吞并東疆，這樣子這個世界上面就可以少一個國家了。

只是北疆沒有想到，東疆看起來不咋地的樣子，軍隊裏面的人看起來也不多，可是就是戰鬥力超強，而且對面的指揮者就像是可以看透他們打算走的每一步。

北疆本來在那個時候停止，還能保全大片大片的領土。

可是那個時候的北疆管理者太想吞并東疆了，于是，北疆開始動用他們唯一的底牌，那支曾經差點重創到大燕軍隊——黑鴉羽。

當初，大燕朝碰上他們都是靠的人海戰術，和謝家軍的全軍覆沒。

東疆，沒有那麽多人，也沒有像以前謝家軍一樣的精銳之師，所以，當黑鴉羽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東疆士兵已經在寫遺書了，他們冀希，以後，家人們可以過得好一點。

那個時候，北疆人也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

只可惜，在那場戰争進行到一半，兩軍短兵相接，炮火連天之際，一支不知名的軍隊沖了進來，不同于東疆亦或是北疆的軍隊所穿的服飾，他們身着白铠，恍若一群仙人天兵下凡。

東疆的人都以為那批看起來不足一千人的白铠軍隊是來幫北疆，主要還是因為，北疆的戰士們穿着黑铠。

可是不曾想，那些穿着白铠的軍隊居然在擊殺北疆人。

東疆的士兵們很驚訝，還以為是自己國家那邊準備好了的。

可是在所有的北疆人都被俘虜了之後，那批士兵又全部都不見了。

那些人并不是東疆士兵們最重要的印象，士兵對那場戰争的印象，只有孩子們的哭腔，婦人們驚恐的眼神，以及，兄弟們死前的話語。

“好好活下去。”

“唉！你怎麽這麽呆！快點一起過來吃飯了……”

“哎哎！看啦！夕陽來了唉！在東疆那裏都看不到這樣子好看的日落哎！”

回憶會一直回蕩在耳邊，微風輕聲吹的時候，風會把痛苦帶走。

在那次戰争裏面幸存下來的士兵無時無刻的都在回憶着那些事情，那些瞬間。

他們害怕死亡，更害怕他們的戰友被遺忘掉。

都已經不在了的人，有什麽好記住的啊？他們不知道，他們就是想要記住。

因為他們對他們的戰友，只剩下回憶了，如果在不拼命的把回憶記住，那他們連回憶也沒有了。

他們并不是單單的戰士，更是無數人所愛的人。

更是愛着對方的人。

他們依稀記得，人被燒成了炭，可是那雙眼睛啊，還是堅定的看着敵人，炭繼續燃燒着。

那雙眼睛裏面，包含着對回家的冀希。

包含着世間一切都，人間的希望。以及所有人都一直想要的，星辰大海。

星辰大海的邊際處，是故土。

之後，北疆的俘虜全部都被養在了絲雲城。

絲雲城也慢慢開始了它的目無尊法的旅途。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不僅如此，北疆的人們也都很安分守己，為了方便管理，東疆并沒有再次把絲雲城遷移到邊境了。

借着位置挨近首都，秘閣他們也就直接把流民什麽的也都安排到了絲雲城中。

不過才短短二三十載過去了，絲雲城就開始造反了。

就算是東疆也是整整花了四年的時間才把絲雲城所有的造反全部壓了下來。

北疆不侵犯東疆了，可是絲雲城在侵犯東疆。

東疆秘閣根本不能坐視不管，于是乎，絲雲城越來越亂，最後，直接自己管轄自己的城市。

東疆無能為力。

絲雲城也變成了流民，戰俘等的收納之地。

現在，他們可是要經過這裏了。

墨疏桐看着城門口坐着的人——對，不是巡邏的士兵，是一群人。

一群穿着髒兮兮的流民。

坐在前面趕車的湖綠也是一臉凝重，坐在車裏面的墨疏桐都感覺到了湖綠濃重的怨氣。

為了防止自己笑出聲來，墨疏桐開口了。

“你真的打算在這裏歇腳？”墨疏桐一本正經的問道。

湖綠明顯是咬着牙，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當然了！天色已晚，不在這還能去那裏啊？”

墨疏桐在馬車內掩面一笑，強壓下了自己的不舒服。

他倒是不怕這裏，不過不知道，他的好哥哥的仆人怕不怕了。這裏的人，墨疏桐接觸過，每個人其實本性都不壞，只是他們都在用另一種方式保護自己。

還在很早的時候，聞思域曾經帶墨疏桐來過這裏。那個時候，聞思域尚且年少，可是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和溫柔。

那個時候的墨疏桐還不知道是為什麽。

直到有一天，他和聞思域一起去絲雲城表演。

說是一起去表演，實際上，墨疏桐就是去打雜的。甚至整場演出，墨疏桐都安靜的待在臺下，仰頭看着臺上的聞思域。

有那麽一個表演的瞬間，聞思域輕挑起衣袖，借着衣袖的遮掩，點出一指。

之前在宜城的時候，每當聞思域演到這個片段的時候，臺下便一定是一片嘈雜的聲音，有說聞思域這樣跳的太輕佻的，也有叫好的。

可是在絲雲城裏面，什麽聲音也沒有，大家都在安安靜靜的認認真真的看着。

在那一個瞬間，平時絲雲城帶給人混亂嘈雜的形象全無。

那一個瞬間的絲雲城，是溫和的，為世人停留的。

時間在那裏靜止了，把世間一切的溫柔都留給了外人看不到的絲雲城。那個樣子的絲雲城，不在是令人讨厭的樣子了。

墨疏桐似懂非懂的看着在宜城從沒有看到過得，臺下的寂靜。

聞思域很快仰首，剎那間，八分神明好像真的和絲雲城的百姓們一起觀賞着這出戲曲。

在絲雲城，優伶才獲得了真真正正的尊敬。好像只有絲雲城知道，優伶開腔，未到結尾，莫要喝彩。

會驚擾到神明。

可是，明明絲雲城那麽混亂，而宜城那麽繁華。不應該，繁華地方的人，更有規矩嗎？

很快，聞思域下臺了。

墨疏桐急忙迎了過去，聞思域卻蹲下身來，摸了摸墨疏桐的頭，溫柔的問道:“有沒有和其他小孩子玩在一起啊？”

墨疏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想和其他小孩子玩在一起。

這個時候，有幾個穿着打滿補丁的衣服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怯生生的看着墨疏桐。

聞思域笑了起來，然後輕輕的推了一下墨疏桐，在墨疏桐耳邊低聲說道:“去玩吧！記住了，和他們自然的玩在一起哦！”

墨疏桐點了點頭，然後不情不願的主動走向了他們。

聞思域在墨疏桐身後滿意的看着墨疏桐主動和其他小朋友玩在一起。

終于，這個小孩子也願意和其他同齡人交流了。

墨疏桐看到的絲雲城的小孩子們，就算是不同國家的孩子，就算是東疆的孩子和北疆的孩子，也可以毫無顧忌的玩在一起。

路兩旁的大人們一邊照看着孩子，一邊自由自在的交流着。

絲雲城外面，很多東疆人歧視北疆人。絲雲城裏面，大家友好的交流。

就算是外人口中的混亂之地，或許，也并不是混亂吧。

可能是為兩個不同國家的人民提供一個可以無拘無束交流的地方，所以只能讓自己變得看起來混亂，別的人才注意不到。

僅有的自由之地。

在那裏，看透了那裏的人，任誰都會溫柔下來吧。

墨疏桐至今身上都還留存着當時，那些小孩子送他的東西。

就是一串簡單的，用竹片雕的桃花串起來的手鏈。

很廉價，也很貴重。

墨疏桐戴上了面紗。袖子滑落的時候，竹桃好像也染上了桃色，不再是木色。

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