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威
第6章 立威
解榆在柯走後看了一會雪景後才邁腿離開。
她和雲奈相處得還行,只要和雲奈解釋,她肯定會理解自己的。
回到山洞後,解榆掃了眼,自己的東西少得可憐。她一手抱起石板上的幹草堆,一手握住長矛,走向雲奈的洞穴。
“祭司。”解榆站在洞口,扒開樹枝後對披着獸皮的女人道,“我想我們得睡在一個山洞。”
雲奈剛從大山洞回來,此時正在閉目養神。聽見解榆的話,她沒有睜眼,“如果首領願意,我沒意見。”
看來根本不用解釋。
至于為什麽是解榆去雲奈的山洞,純粹是她覺得這樣更方便。
她鋪開自己的那份草墊,離雲奈有小半米寬。
“我們不能再走太遠,森林的內圍太危險了,又怕有猛獸襲擊或者其他部落的人來惹事。”
雲奈點頭同意她的話。
好在影部落的附近暫時并沒有其他部落生存,離這裏最近的部落,加上休息的時間,往山的另一邊去也要走上三四天,據估算,那大概是要三百公裏左右,遠得很。
趁還處于安全的時期,得趕緊把部落發展起來。從記憶裏來看,強大的部落并不少,只是還沒吞并到這邊。
“祭司,你說我們會怎麽樣?”
“首領指的是部落,還是我和你?”
“部落。”躺在草墊上的人腦袋有些昏沉了,撐着眼皮回道。
“首領該好好定下規矩了。”雲奈微微一笑,這是她第一次觀賞解榆入睡的模樣。
“會好起來的。”
她們相敬如賓,解榆睡得很安分,兩人中間還隔着一段距離。
*
部落不包括解榆和雲奈,一共有三十一個人,其中有三個完全失去了捕獵能力,五個受重傷,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傷在身上。
這段時間,趁還在阿帕姆給他們輔助的期限內,解榆每天組織幾個人去森林的外圍獵殺點小型獵物,同時讓一些較為弱小的族人加上幾個能力強的去采集野果。
絡的山洞已經不住人了,被完全清空後用來存放食物,讓柯帶着一兩個人輪流換班守着。
解榆的适應能力很強,差不多已經熟悉了這樣的生活。她首先接受的是這裏的食物,方式簡單,火烤居多
在這種條件下她也不要求什麽,能裹腹即可。
“首領,”琏朝在烤肉的解榆招手,“水在吐泡!”
“是沸水,”解榆想起來部落裏的人以前都只是用火溫一溫水就開始喝了,從來沒有像這樣煮沸過。
“聽說這是祭司之前教的,說以後把水煮成這樣,等涼涼再喝。”
此時已到三更,除遠處森林深處傳來的低沉獸吼,雪花紛揚落至枝頭、岩壁上極其細微的飄落聲,再也沒有半分聲音。
只有雪山之上的小山洞裏,透出搖曳的火光,隐隐傳來兩個人的對話。
雲奈正想搗弄草藥,解榆主動伸手接過,“我力氣大,我來吧。”
雲奈随她的動作松了手,将碗送過去,“麻煩首領。”
“祭司以前也不是這裏的人嗎?”解榆試探道。
“不是,”雲奈回答得幹脆,“但我已經将原來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解榆不明白,按理說雲奈只來了半年,原來的事情會忘得這麽快嗎。
但她想這是雲奈自己的事情,可能是為了不讓自己多問應付自己的,所以也打算閉嘴了。
“這是成為祭司要付出的,失去部分記憶。”雲奈主動解釋。
解榆一邊用力搗着草藥,一邊思考雲奈的話,雲奈所說的應該是與阿帕姆溝通要付出的代價。
“別傷心。”解榆随口安慰了一句。
“或許我們還是同鄉,而且有我陪着你了。”
偶爾想想,似乎倒也不錯,反正她在原來的世界并無牽挂。
山洞裏回蕩着細微的搗藥聲,一聲又一聲。“首領,可以停了。”雲奈的眼眸對着石碗,“我再給你上一次藥,你的傷就該好了。”
“這些綠色藥泥,是什麽做的?”
“忍冬藤。”
“忍冬藤?名字真耳熟。我以前好像在哪裏聽過。”
“首領覺得我取的名字好聽嗎?”
解榆的心髒蹿了一下,她聽出來雲奈話裏的戲谑。不過這個女人講話太平靜,根本抓不到把柄。
但她只是覺得氣氛有點沉悶所以才用的萬能模板,誰知道雲奈戳穿了她…解榆一個人陷入窘迫的境地,“好聽。”
雲奈沒有再搭話,她對着解榆的側臉,餘光瞥見小麥色覆上了一層可疑的紅,心裏覺得有趣。在這種地方,能偶爾逗弄一個人來解解悶,不失為一種消遣時間的好法子。
幾天過後,突如其來地下起了雨,雨夾着雪,氣溫再降。部落裏的人受阿帕姆的庇佑似乎也因寒冷的加強而相對減弱幾分。
因這場雨,部落暫時休整一天,沒有外出。
傍晚,除了守洞的人,其他人都緊緊靠在一起圍着火堆取暖。
解榆像往常一樣在大山洞裏烤着肉,守衛的淜突然跑了進來,“首領,杜回來了,在山洞外,還帶着肉。”
肉?解榆挑了挑眉,這對部落意味着什麽她很清楚,看來杜是想通過這種方法獲得支持。
山洞外,站着四個人很久沒出現在部落的人。由于杜是養女,她的長相和解榆有九分不同,剩下的那一分,來自于這裏幾乎人人都有的原始野性。
她不像其他人一樣畏畏縮縮,這多虧杜是被上任首領收養的,實力也不錯,以至于這麽多年來養成了心高氣傲和狼子野心。
杜後邊跟着的人除了鸠以外還有一高一矮,高個子低着頭,鸠和矮個則擡着頭。
四個人每人拎着一張獸皮,可她們似乎沒怎麽吃東西,瘦得厲害。
杜得意洋洋地看着出來的解榆,啪得一聲把東西甩在地上。獸皮攤開,裏邊被裹住的肉全都跑了出來。
這些肉全都被處理過了,連一根毛也沒有。一種不妙的直覺頓時在解榆心裏一閃而過。
這四人都沒有受凍的跡象,看來阿帕姆真是一視同仁。解榆皺眉,“哪裏來的?”
她們總共也就四個人,這些肉是從哪裏來的?
“當然是我憑實力得來的。”杜皺着眉,眉眼裏全是對解榆的不屑,“看首領的手,受了很重的傷吧?”杜嘴角勾起,“我願意把這些肉全部貢獻給部落。”
“先說清楚。”
“憑什麽?”杜向前走了幾步,逼近解榆。
見解榆不松口,杜輕蔑道,“這些是我們獵來的野豬肉,首領,難道不可以嗎?”
解榆眯着眼看她,杜這分明就是心虛的表現,“不可以。”
其實杜對于這個姐姐心底一直都是害怕的,“你幹什麽!你是首領就可以這麽對部落的人嗎!”
解榆看了一眼鸠和跟在後面的其他兩個人,“部落狩獵,你們卻不在。”她冷然地盯着他們。
解榆叫人把這些肉重新包好,“柯,把它們帶走,一塊也不許吃。這四個人先關着。”
杜心高氣傲,對于解榆的話嗤之以鼻,覺得她雖然這麽說,但是現在部落缺肉,肯定會吃的,盡管這些肉…想到這裏杜收了蔑笑。
她不服解榆要把她關起來,可現在周圍人多,又不好動手,只能被淜和柯帶着幾個人把她們看守起來。
杜被單獨押在了解榆原來的山洞,其他三個人則被押在大山洞,不給他們和其他人講話的機會。
解榆眼前浮現出被仔細處理過的肉塊,不禁想到一種可能性,頓時泛起一陣惡心。
“淜,把另外三個人分別帶過來。”她忍住惡心感,立刻喊道。
那矮個和鸠不松口,咬緊牙說是野豬肉。鸠對着解榆更是猖狂,“首領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死了人,為什麽不接受我們的肉?”
“帶下去。”解榆不想與将死之人浪費時間。
高個最後被帶了上來。
“那些肉是怎麽來的?”
“說!”
淜抽出腰間的石刀指着氣勢稍微弱勢一點的高個,仿佛下一秒刀就會割破他的喉嚨。
“杜帶着我們打回來的野豬肉,杜帶着我們打回來的。”高個骨頭凸起,小腿一抖跪在地上。
杜這幾個人回來時解榆就注意到了高個,看起來在她們四人中高個最有可能說實話。
解榆冷笑:“你們何必把肉處理得那麽幹淨?又為什麽不吃?我已經有答案了。”
淜繼續揮着手上的石刀,狠狠破開他們眼前的空氣,“不說,就再也別想說了。”
“說說說!我說!”
高個毫不懷疑淜的威脅,連忙道,“是杜,是杜…帶回來的,都是死去的…人的…”
解榆抑制幹嘔的沖動。
淜聽到高個的回話後整個人也一陣惡寒,吃同類的肉,那是多麽遙遠的事了!
“你們不吃,還想帶回來給部落的人?”解榆臉色難看,對這籠絡人心的手段憤怒至極。
杜這種行為堪比野獸,這個人絕對不能留。
她揮了揮手叫人把高個帶下去,“先讓人守着,明天逐出部落。”
這無異于在宣判他的死刑,高個子吓得想爬過來求她,被淜一腳踹開。
“去把她們帶回來的肉重新埋了,埋得深一點。”
“讓其他人人都在大山洞等着,”解榆叫住已經轉身準備去做事的柯,“祭司就不用了,帶兩個人守着祭司的山洞。”
杜今晚可能要動手,雲奈手無縛雞之力,雖說衆人都敬懼祭司身份,但解榆怕誤傷到她。
洞穴內,火堆旁。
遠方時不時傳來狼嚎虎嘯。
解榆指着杜道,“部落的勇士,你們知道杜的肉是從哪裏來的嗎?”
這時候已是黑夜,這片區域只有這附近冒着火光。外邊轟隆一道雷聲響起,驚得衆人去看杜陰沉沉的側臉。
解榆把一切講出來,其他人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杜,他們有的今天還在為部落多了肉而激動,沒想到居然是他們同類的,頓時臉上都憤懑不已。
尤其是岩,盡管這幾天他天天找時間就去挂懷已經死去的石,埋石的土并沒有被翻的痕跡,但他依然克制不住想要把人狠揍一番的沖動。
杜低着頭,臉上浮現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笑。她一躍而起,踢開了周圍押着她的兩個人,朝解榆沖過來,想奪走她腰間的石刀。
兩人瞬間開始搏鬥,由于打得太過激烈,像礫和柯這幾個想幫忙的人甚至插不上手,同時他們還要扼制部落的其他人,以免這些人趁亂暴動。
但他們知道,別人也不能插手,杜這是在挑戰首領這個位置。
直接插手是在承認解榆變弱,連手下人的叛變都解決不了,帶來的影響會更大。
這也是部落裏常用的手段。
解榆的手臂受傷,實力大降,一動傷口再度裂開。而且杜下殺手,專門往她的傷口處打。
杜想要搶奪石刀,解榆每次都能以恰好躲開。
兩人對抗了十幾分鐘,解榆找準機會,忍着滅頂的劇痛攔腰反手将杜擊倒在地上。
還好在押過來之前柯已經将杜的武器給強硬地給收走。
解榆搶先半步将石刀扣在杜的脖頸上,用力一壓就冒出了血珠,她冷眼用力劃破杜的脖子,一股熱血便噴了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但很快就緩了過來。
“以後,像她這樣的,死。跟從的人逐出部落。”
杜已經失去反抗能力,從她回到部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死亡。
這畢竟是個原始社會,他們的思想,必然會有野蠻的那部分。不野蠻,似乎也很難活下來。
解榆盯着奄奄一息的杜,叫淜和礫處理完回到洞穴後,她才對不敢出聲的衆人道,“自我成為首領以來,我就知道有人不服。”
她頓了頓,溫和道,“不服就是這個下場。”
解榆雖不想做個以武力解決事情的人,但顯然對付這群原始人用武力的效果顯著,“以後也不許私下打鬥。有不能解決的上報。”
“首領,杜被同部落的人殺死,不會讓阿帕姆生氣嗎?”一個人小心翼翼地開口。
解榆已經走出了洞口,聽見這句話轉過身,盯着開口的人,看得出來這個人是真擔心,沒有歪主意。
這個時候的人比較容易讀懂,有些人還沒來得及學會僞裝,一點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去請祭司來。”
雲奈到時發絲上還點綴着幾滴雨珠,她将遮雨的大荷蒲随意地搭在洞口的石壁旁,看向地上的一灘血跡,大概推測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像絡一樣開始蔔卦,詢問阿帕姆。
顯而易見,“阿帕姆沒有任何意見,首領的做法,就是它的想法。”
雲奈俯視衆人,從容不迫的語氣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解榆:“殺死叛徒,誰也不能反對。”
衆人伏地,不再提出質疑。
剩下三個人,除了高個被放逐,其他兩個人都被判死。
柯對此并無異議。鸠能做出這樣的事,顯然已經不把部落放在心裏,也沒有把他們視作同伴,更何況給她機會她并不珍惜。
雨停了。
雲奈回到洞穴重新為解榆上藥,“還要多敷幾次,以後不能再有太大的動作。”
解榆似乎已經明白為什麽兩個人結契部落就能更強,這無非是在把她們捆綁在一起。
自從杜被解決,部落明顯更安分。
一段時間後,他們身上的輔助消失,嚴寒重新侵蝕每個人的身體。但好在這段時間部落撿夠了樹枝柴火,衆人的傷恢複得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食物的量足夠挨過這個冬天。
大約又過了四伏,他們終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