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卡戎日記

卡戎日記

chapter 15 卡戎日記

我是卡戎。是一條還算聰明的狗。

“還算聰明”是綠和我說的最多的話，當然也有很多時候她會對着我大喊：“你真是太聰明啦，卡戎！”

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我幫她打開門，或者下雨天擔心她沒帶傘，所以咬着傘跑去車站等她的時候，通常是我主動學會照顧她的一些舉動，會讓她高興地大喊。但是綠是個很會照顧她自己的人，幾乎沒有過忘記帶傘或者鑰匙的時候。我之所以開門或者送傘，只是因為我有點想她了，所以跑去接她。

送傘可是個很好的借口。

但是綠常說，做人要謙虛一點，做狗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我用上了“還算”的修飾語。何況嘆號是寫東西最應該要避免的标點，因為它代表了太激烈的情緒。不過我很喜歡綠高興的語氣，所以我還是要把這種情緒記在我腦子裏。

綠覺得我雖然不會說話，但肯定懂很多東西，所以毫不吝啬地教我。在做飯的時候會一邊碎碎念一邊做，告訴我“煤氣竈是這樣擰的”，“要等水開了再把肉放進去過一遍去味”，“炖湯的時候一定要開小火”，諸如此類。有時候綠的話很多，有時候很少。

我覺得這一定是因為她是個寂寞的人。

她經常會看手機，雖然我覺得那個小方塊一點意思都沒有。有一次她甚至嘗試給我錄下掃臉解鎖手機屏幕，我不太懂那玩意兒，但是她可能是覺得我是她重要的家人，所以才會這麽做吧。

“要是我以後暈倒在這裏怎麽辦呢，只有卡戎你了。”

家裏要是有什麽東西壞了的話，綠就會擔憂地說這句話。她讨厭修東西，因為她怕電，也很怕爆炸。所以在等人上門修理的時候，她都會坐立難安，生怕發生什麽狀況。

除了這種時候，綠都是非常勇敢的。

最近綠認識了一個氣味還算好聞的家夥，但是頭發長得很奇怪，而且我總覺得他身上有股子貓味兒。我見慣了綠的長頭發，惠的短頭發，還有智子的不長不短的頭發，還是第一次見那種家夥翹起來的頭發。有時候他過來和我玩的時候，我很想讓他躺下來，我給他舔舔毛。但是我又不是貓，這種事應該讓貓來做。

這個家夥個子很大，和我在醫院裏看到的那個醫生一樣大。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那醫生身上的味道，聞起來怪安心的。怪頭發這家夥，總是來找綠。就算我是綠很大方的家人，偶爾也會覺得不耐煩。所以“還算好聞”是我對他最高的評價了。

有一次他甚至搶了我的位置。在我叼着雨傘跑去車站等綠的時候，看到他也拿了一把傘站在那裏等綠來。但是等綠到的時候，他卻說是恰好碰見的——說謊的家夥，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他時不時就打開那個小方塊來看時間，分明就是在守株待兔。我很擔心綠會被他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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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綠見到他很高興，看到綠高興的時候，我也會高興起來。有時候綠會說我很單純，畢竟是一只狗狗。拜托，每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都想去捂她的嘴。我可不是什麽狗狗，我是威武漆黑的大狗。

我不知道人類的談戀愛是想說什麽意思。綠和我解釋的時候說，愛就是在一個人面前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可以自然地問出想問的話，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卻不會擔心會被讨厭。

她說的挺簡單的，但是我其實在電視上看到過，她想說的應該是被愛包裹的安全感。但是愛是常有的，安全感卻是不常有的。因為安全感需要本身就情感健康的人才能給出來。

算了，我還是別顯得太聰明了，免得被奇奇怪怪的人抓去做實驗。

我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了，雖然綠說我小時候生病挺嚴重的，牙齒很不好。我倒是無所謂，過去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只喜歡現在這一刻。我覺得這一點我比人類做得好，我既不回望過去，也不總是惦記着未來。

哦，剛才說到了那個怪頭發黑尾給綠送傘的事。

綠和他在一起總是很高興。我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吃醋。就算綠經常和他待在一起，也不會忘了我，畢竟她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有時候綠不在家，我會自己開電視看。綠教過我怎麽開電視，只要摁一下遙控器上的一個按鈕就可以了。關掉也是。綠在不同按鈕上塗了不同肉類的味道，比如開機鍵是雞肉，關機鍵是牛肉。雖然剛開始我總想吃掉那個遙控器，以為是什麽好吃的，而且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學會，到現在也不是很熟練，但我還是挺喜歡看電視的。人類總會拍很多奇怪的劇情，例如吃醋。我覺得我不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我是聰明又寬容的大狗。

我不想顯得太聰明，所以有很多時候我會故意裝作很笨。據我所知，有很多我的同類也是這麽做的。出門散步的時候我會和他們交流一下身為家養犬類的心得，我們一致認為，在人類世界，好好聽人類講話才能更好地獲利。不過貓科動物不會這麽想。

哎呀，話題又岔開了。我本來是想說黑尾的事。

黑尾這人其實挺怪的，不僅僅是他身上有股子貓的味道，我覺得他也像貓一樣警惕。我的嗅覺很靈敏，加上長年累月的相處，能聞出和感知人類的情緒。他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很緊張，我不明白他在緊張些什麽，是因為第一次去別人家嗎？還是因為他覺得他和綠不熟？

但是我隐隐約約總覺得不是因為這種原因。第一次去別人家的緊張感不是這樣的，他的緊張感聞起來更像是去一個認識的但是很久沒見的人家裏那樣，是那種緊張。

至于我說他警惕，是因為雖然他在摸我的毛，但手勁一點都不柔軟，不放松。綠在泡茶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在觀察周圍的環境，在看我們家的布置和裝飾，而且像在思考什麽東西。和他講話的時候，綠也在思考什麽。我覺得他倆都在和對方打啞謎。

散步的時候，綠和我碰到過他的朋友在公園跑步。當然，黑尾也在。他的朋友是一個頭發全部翹起來的家夥，比他還誇張，肯定用了不少摩絲才讓頭發翹這麽高的吧？不過我很喜歡那家夥，他講話響亮又陽光，和黑尾那種暗暗的陽光不一樣，這家夥才是真的陽光啊，而且看到我也很熱情。黑尾還是有點含蓄的。

如果是這家夥帶着我出去散步，一定會喋喋不休和我講很多話，然後帶着我不停地玩，上蹿下跳的；之前綠去找智子，讓黑尾來陪我的時候，雖然他也和我講話，但很沉穩，給人感覺很老練，又可靠。

當然我也有好好看住他，不讓他去搭讪女孩子——不過他确實沒那麽做，是一些女孩子看到我所以過來和他講話。果然，還是我比他有吸引力。畢竟我是漆黑威武的大狗。

真不明白綠為什麽喜歡他！就是因為他，綠陪我的時間都少了。雖然她會和我道歉，然後把時間補回來，但我偶爾還是會生氣的。

我發現，有很多人在場的時候，黑尾不怎麽充大頭去當主角，明明他有些朋友都是那種能出來當主角的人。那個頭發全部翹起來的家夥就是。有這家夥在和綠講話的時候，黑尾更多地是當一個旁聽者，偶爾插幾句話進來，但不會當話題的主導者，也不怎麽會去搶別人的話，反而會在狀況不如意的時候出來做一下打圓場的人。

所以我說他含蓄嘛，其他狗都還不信，他們都覺得黑尾很開朗，尤其是拐角那幾家的那幾只女孩子，可喜歡他了。之前黑尾帶我散步的時候碰到她們，她們都可高興地朝黑尾身上撲。真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這麽受歡迎。

我也是沉穩的大狗啊。綠經常和我講的一句話是，“你真是太可靠啦”。

不過，我覺得黑尾應該就是一個很沉穩的人，但是有時候表現的花裏胡哨漫不經心的，經常開玩笑，是想更好地融入周圍的環境嗎？還是想掩蓋住其實他真的沒那麽開朗這一點？

不管怎麽樣，綠是喜歡上他了。既然綠喜歡，我也就不讨厭他了。綠的眼光還是很可靠的，譬如她的前男友，那個在醫院工作的醫生，也很不錯，畢竟醫生是比較吃香的職業。不過在人類世界，獸醫也會是吃香的職業嗎？

至少拐角處的那幾只女孩子說她們很喜歡那家醫院的那個男醫生。

很久以前惠和我說，小野寺家的女人都很會挑男人，因為她們都很會主導情況，不會讓自己掉進男人的陷阱。後半句話我當時沒怎麽懂，但我覺得第一句話不賴，畢竟我也是只頂天立地又威武漆黑的大狗。

我說黑尾可靠是因為，他惹我不高興的時候會很坦然地道歉，和綠一樣。但是就算是綠，偶爾也會和我吵架鬧別扭，要過一段時間才和我道歉。黑尾這家夥的坦然真難得，更難得的是他會察覺到我不高興，比如我嗚嚕嗚嚕的時候。我看他也不像是養過狗的人，怎麽會知道這些呢。

所以這家夥肯定不是那種真的很大大咧咧的性格，還是很細心的。突然想到這一點，我開始擔心綠了，會不會被他騙走啊。這家夥是不是就是惠口中的那種讓女人掉進他陷阱的男人？

應該不會吧，這家夥聞起來還是挺真誠的。不過說到真誠，綠的醫生前男友好像更危險一點。雖然我和他就接觸了沒幾次，但是綠和我講了不少他的事。有很多是還在我小時候的時候講的，我記不太清楚了。不過他應該更像那種放陷阱抓兔子的人。

釣魚放長線？

不過我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句話？

一定是有原因的，讓我仔細想想。

啊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在醫院挂水的時候，這醫生站在不遠處，眼睛總盯着綠看。當時我正奇怪呢，他就走過來和綠講話了。剛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喜歡綠，所以來搭讪，沒想到他就是綠口中的前男友。

真是厲害，站在那看了綠好一會兒，才走過來講話。要是放別人身上，要麽就是馬上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過來相認了，要麽就是帶着嫌棄的表情馬上走開裝作沒碰到吧？但是這家夥可是雲淡風輕地走過來的，一點都沒表現出慌亂的樣子，還真有定力，不可小觑。

等等，我聽到綠回來的聲音了。傍晚她走的時候和我說去找黑尾吃壽喜鍋了。真羨慕，我也想吃壽喜鍋。今天的日記就想到這裏吧。我要去歡迎她回家了。

咦。

你為什麽聞起來這麽難過啊，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