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拉扯的情緒

拉扯的情緒

在來之前白連寒在卧室裏吃了很大一把藥,裏面密密麻麻的數不清,有些是醫生開的控制情緒的,有些是緩解疼痛的,基本上都是些治療抑郁症的藥。

他平常已經很久不吃了,因為吃那些藥副作用實在太大了,所以他盡量不吃,可今天軀體化症狀更加嚴重了,他感覺身體到處都在疼,但他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疼。

腦袋裏的一根線也像被扯着似的,

難受。

麻木被抽掉靈魂的白連寒就那麽呆呆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戶敞開着,他望着那灌着風的窗戶,他無比想要跳下去,那裏好似一個深淵在不停地拖拽着他。

他從地板上爬起來,眼神空洞,他擡着綿軟的手,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靠近窗戶,他的雙手幾乎貼在了窗臺邊。

就在要跳躍的前一刻,他想起了之前那個有些傻逼的醫生,那人天天神神叨叨的,不像個在辦公室待着的高級人員,反而像握着把長棍子招搖撞騙的江湖浪子。

他想起了一個畫面。

是那個神棍醫生取下鼻梁上,罩着眼睛的圓片黑色眼鏡,煞有其事的指着當時滿不在乎蠻不在意的餘一舟。

說:“你要是想死,可得好好想想在世界上有什麽人沒報複完,可別死早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心理醫生當的很稱職,就這麽一句話把剛剛神志不清想要跳樓一躍而下的白連寒救下來了。

他停住了腳,慢慢合上了窗戶,他那空洞的雙眼中多了一絲精氣神,只不過是無盡連綿的仇恨。

他恢複了理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抑郁症,常年戴着假面生活的人怎麽可能心理沒有點問題,他扮演了幾年的謙謙君子好好少年,那痛苦和枷鎖就伴随他了幾年,如影随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被滿身的荊棘捆綁着,無法掙脫,他幾乎在用痛苦懲罰着自己,在用痛苦彰顯着自己還活着,像一個撕扯着結痂傷疤去坦露血肉舊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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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拖着一只累贅的長尾巴,

怎麽能不痛苦。

他面無表情地打開平板電腦,他有一個專門的文件夾,文件夾裏面存放的都是白富笑吟吟的照片。

無不例外全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們三個的笑容看的白連寒刺眼,他輕笑了一下,顯得嘲諷。

又點開另外一份文件夾,他正在搜集關于白富犯罪的證據,裏面的證據鏈并不完整,無法在這段時間內就扳倒白富。

不過,看着那些逐漸變多的罪證。

他的指尖不停地滑動,看着那些一點點堆積起來的證據他唇邊的笑意更深切了些。

只是他不高興的是,

這些都太少了,全然不夠擺倒白富。

看完這些他又合上電腦,整個人溺在床鋪裏,有些頹廢癱軟,那種失控的感覺又回來了,溺水感,溺亡感。

他覺得割腕的人蠻傻的,白連寒是個自私自利的家夥,他不舍得做讓自己疼而別人卻一點兒代價都不用付的事情,這對他來說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所以他從來不用所謂的刀子去割自己的肉,因為那樣太蠢了。

他要讓白富疼,讓他剝皮抽筋。

他苦笑了一下。

可再過一陣兒,身上那股溺死感又回來了,他累得沒有力氣,他也不想吃那些吞的難受的藥,他指尖微動,瞪着一雙抽空靈氣的眼,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交織甚多的人。

——餘一舟。

此刻的白連寒,他在嘗試自救,他從來就不是懦弱的人,有問題有困難他就會主動解決,他不屑于別人的救贖,他從來都是自救。

就像他對那個神棍醫生說的:“我自己,我比誰都了解。”

他那時甚至還能笑着反問。

“你有我了解我自己嗎?”

“嗯心理醫生。”

他最後那幾個字說得很重,幾乎是用牙齒慢慢擠磨出來的,非常用力,瞪着碩大的一雙眼,只是裏面全無笑意。

被抽掉靈魂的白連寒踉跄着起了身,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腳上的鐐铐明明不存在,可是他好像卻聽到了鐐铐碰撞到地板發出的悶重的響聲。

幻聽感更嚴重了。

這讓他的神經越來越痛苦,他感覺自己的脖子像被一只大手給死死的掐住,讓他呼吸都成了困難。

他忍着身上的劇痛站停到了餘一舟的房門前,他等了很久很久,單薄的白連寒還穿着那一套表演服。

只是那套表演服,不再光彩奕然,因為穿着它的主人此刻神情無比空洞,卻不是落寞和悲涼的。他還是那個堅強的他。

他骨節分明的手曲起想要敲門,可是怎麽都沒有落下,可能是藥效上來了,也可能是他本來如此。

他不知現在的心情是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幾次想要落下的手,卻沒有落在那門上,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輕飄飄的浮在門上,根本沒有一點響聲。

最後,白連寒兩只手掌心攤開,他的手掌心貼在門上,嚴絲合縫,好似這樣,門內的人就能感應到了似的。

很久很久。

就在白連寒擡腳離開門的前一秒。

門內的人終于開了門,但卻不是白連寒敲的門,可能真的有心靈感應這樣東西,屋內的餘一舟成功接收到了,成功開了門。

他不僅是開了個門,

更是給浮在海面上的白連寒伸出了援助之手。

是白連寒。

不過,此刻的白連寒。

在餘一舟的眼裏

像被一腳踹開到泥潭的流浪貓,髒兮兮的可憐巴巴地站在餘一舟的房門前。

他沉寂冷漠,明明此刻沒有月光,只有走廊上的光,可餘一舟卻像是見到細細的月光碎落着傾灑在他身上,布了一層聖潔孤寂的光,隔絕衆人,可能是幻覺,也可能是想象,也可能是合該如此。

開了門後餘一舟什麽也沒有說,而是任由白連寒自由。

餘一舟就安靜地站在白連寒對面,靜靜地注視着他,他不開口,他在等待。

穿着休閑裝的餘一舟倚靠在門框邊,他沒有用嘲諷和蔑視的眼神看着白連寒,也沒有用一貫厭惡的表情對待着白連寒,反而無比的平靜,他的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沒有白連寒以為的同情和嘲笑。

在此刻,他并不想落井下石。

久久的寂靜。

——“我想吃餃子。”

定定的白連寒死寂一般盯着餘一舟,撐着門框邊的餘一舟知道人的來意,他覺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

明明眼前這個人壞得那麽徹底,可當他看到對方失神的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又總會下意識想退讓,想包容對方。

對方明明是個

自大,驕傲,陰暗的人。

但他。

“好。”

一碗餃子而已,對餘一舟來說,就像在雨天蹲下身子,給流浪貓流浪狗打傘之後喂它們吃東西,再收流流浪貓流浪狗給它們住的地方一樣簡單。

在此刻,他把白連寒當成一個無助的小貓對待,只不過這只小貓抓人比別的貓狠,身價比別的貓貴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區別。

此刻的他,

暫時忘記以前白連寒所做的事情。

餘一舟自诩不算什麽純正的好人,更不愛管這種閑事,只是每次遇上白連寒都會做些自己都不懂的事。

可能是因為當初睡覺的事情,讓他失了立場,從此在白連寒面前,總是失了點底氣。做錯事的人,總是內疚的。

也可能是信息素的原因。

總之,他不知道答案。

一句話沒問的餘一舟下樓去忙活着包餃子,他沒去想白連寒為何會來他的房間,也沒有去開口問,因為他猜測就連白連寒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原因。

走投無路時,竟然是平時超級不對付的人收留了自己。

想到這裏,白連寒自嘲着笑了笑,他躺在餘一舟的大床上,眼神空洞,注視着天花板,腦海裏混亂的思緒像打結的蜘蛛網。

下床赤着腳的白連寒趴在樓臺邊,他低下頭俯視着廚房裏看着暖光燈的餘一舟。

餘一舟腰上系着圍裙,那染了墨般深刻橫貫的眉此時被沾上了白色的粉末,一如既往地抿着唇,身上有股利劍入鞘的等待感。

似被眼神所感,餘一舟也跟着擡頭,視線交彙,眼神對視,兩人的眼裏都是對方的身影,就這麽定了一分鐘。

他發現白連寒好像換了一套衣服,剛剛在門口的時候還套着那身燦爛耀眼的小西裝,要腰肢都露在外面,當時一眼掃過的對方的肚臍眼。

餘一舟只是在想,

這樣穿會不會很冷,會不會進風?

不過他沒說出來。

微眯着眼,細瞧了一下。

在餘一舟眼裏的白連寒套着單薄的灰白色長袖上衣,那身子瘦削,衣服單薄。

此刻面無表情,歪着身子耷拉着眉眼,漫不經心地依靠在欄杆,被灰袖子包裹的手撐着臉,低頭靜靜地注視着自己,身上平添一種淡雅感。

視線多看了一會兒,因為他發現白連寒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他的。

這什麽惡趣味

随意看了幾眼的白連寒赤着腳踩着輕長的步子就回了餘一舟的房間。

見對方進屋了,餘一舟也漸漸收回目光繼續包着餃子,他這次調餡很倉促,估計口感沒有那麽好,當水潤出鍋時,他還在擔心樓上的祖宗會不會因此生氣。

想到此,餘一舟只覺好笑。

自己真成他的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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