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國
回國
他幾乎沒有行李,除了身份證之外,他也帶不走其他的東西,拖着一個很小的行李箱,肩膀處還挂了一個黑色的書包,套着一層又一層的黑色。
是黑暗中見不到人的一身黑。
他壓低了一下頭上的黑色鴨舌帽,遮擋住倦怠的雙眼,只露出下巴和抿着的唇,唇色顯得蒼白,單只耳朵上還插着一根茶葉梗,勉強讓耳洞不長攏。想要下意識摸上耳洞的餘一舟止住了手。
坐在門邊曬太陽的馮媽一眼就瞧見了門外顯眼的餘一舟,馬上換上熱情驚喜地湊過來,頭卻一直探着餘一舟的身後,企圖尋找些什麽,心知肚明的餘一舟假咳兩下。
“他不在。”唇角勾起一個略微勉強生硬的微笑,用手擡了一下鴨舌帽,露出兩只有紅血絲的雙眼,神情略顯疲态。
“馮媽。”
他苦笑一下,卻什麽也沒有說。
看着這副模樣的餘一舟,知人情世故的馮媽怎麽會不知道餘一舟和白連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沉重的嘆了一口氣,轉頭回到屋子裏,又抱着一個箱子回來。
“這個是我替你們保存的,也是寒幺特意求的,我其實早就替他準備好了這些,只是前一段時間他才發信息告訴我,他要帶一個人來,帶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來。”
那個箱子被餘一舟接了過去,馮媽擡眼間瞥見了餘一舟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那玉佩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白連寒很重視的。
“你這玉佩……寒幺這是把他最重要的東西,他媽媽唯一一件送給他的東西,他果然給了你。”
繼而嘆了一口氣擡眼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語氣有些無奈又說“看來他真的很在乎你,比在乎任何事都在乎。”
馮媽說的這一切餘一舟都不知道,他呆愣地撫摸上之前生日白連寒送給他的玉佩,心裏滾湧的情緒幾乎焦糊,讓他的理智都染上了不好聞的糊味。
“走吧,”說完這一切的馮媽好似變老了許多,她轉過身子不再轉頭看餘一舟,收回視線,回到了她的小店鋪裏,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目送馮媽離開的背影,見對方全然無了蹤影他才垂眸瞧着懷裏的箱子,這箱子很精美,雕刻的很精細,看得出來主人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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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被輕輕打開,裏面放着一段長長的紅線,而箱子鎖着的鎖刻着餘一舟和白連寒名字的縮寫,而箱子的內壁還刻着古老又美好的傳說。
上面刻寫着——共同穿相互單只耳洞的情侶不僅今生今世在一起,而且下輩子也會相遇相愛。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美好的關于愛情的祝福語,在這一刻餘一舟好像明白了白連寒就算那麽緊張關頭也要帶自己來這裏的原因。
在這裏他得到了一個答案,關于耳洞和紅線的答案,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從那一年後,他發呆,茫然地看着月亮的時候便時常撫摸耳垂上的那個耳洞。
意味不明。
得了答案再無挂念的他于是徹底離開了這個城市。
“月亮的冷清,落在身上竟然也成了暖的。”
他幾乎無處可去了。
而遠在異國他鄉的白連寒忍受着身體上帶來的巨大疼痛,還要忍受他外婆每天對他的冷嘲熱諷,白連寒每天手上都握着一塊兒刀片,每每在他要用那塊鋒利的刀片結束自己的生命時,他的腦海裏就不由自主地浮現餘一舟的臉。
那是他見對方的最後一面,卻是一張比哭還難受的笑。
他舍不得。
舍不得,也忘不得。
第二年。
忙碌在生存的餘一舟幾乎是找一個工作換掉一個工作,他為了不給自己的朋友添麻煩,甚至把自己的信息全部切斷,雖然他的朋友可能就那麽幾個人。
他的錢随着入不敷出而越來越少。
漸漸的,他連房租都快支撐不起了。
努力活着,卻又被一直打壓。
那只無形的大手在像捏螞蟻一樣死死捏着拼命掙紮頑強生長的餘一舟,餘一舟像個堅硬的鵝卵石,任由對方打磨,他也不服輸,他身上有股韌勁,有股拼勁。
有時搬磚累急了他就坐在路邊的馬路上仰望着星空,手裏捏着撿到的可樂瓶子,現在的人大多喝奶茶,連瓶子都少撿了,活着越來越累,越來越艱難了,可他沒打算放棄。
他看着那片寂靜的夜空,
極目遠眺,是碰不到的清冷遙遠的月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而與此同時,大洋彼岸的白連寒也站在陽臺望着圓盤一般的白月亮,他身後的屋子裏躺着一個睡着的小孩,他身上有被生活消耗的疲憊,他最近在謀劃一件大事,事情越發逼近,他便越發睡不着,成敗決定着他的命運。
而他的放松方式就是站在此處。
吹風享受月光。
放松身心,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消遣。
他貪婪地任由月光籠罩着他,斂眸遮蓋住眼睛裏的疲憊,眼睛都布滿了紅血絲,他的眼眶一圈都是黑色的,整個人顯得憔悴。
他的公司剛剛才成立,而他外婆又瘋狂給他使絆子,他幾乎每天都睡不着覺,他既缺錢又缺人才,還帶個一歲的小孩,每天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個人用。
但他身子累,心卻覺得充實。
比行屍走肉的活着要好,
此刻他有目的,有動力。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這是第十年,回國的白連寒早已褪去之前身上的稚嫩,多了幾分更為有底氣的輕蔑,那種隐藏在皮鞋踏着瓷地板踏出的悶重聲音中的貴氣傲人感更為嚴重。
他西裝筆挺,頭發梳的一絲不茍,手腕上帶着的名貴表低調卻足以讓識貨的人第一眼知道此人的身份,在嘈亂的機場裏顯得各位引人注目,許多人紛紛回頭。
無人知曉他回國,更無人來接機。
他手後還跟着一個年幼穿着小西裝的小孩,小孩臉肉嘟嘟的,只是臉上有忍不住的好奇和探究,左看看右瞧瞧。
此時機場出現了一陣紛雜的聲音,衆人擁擠着堆出來一衆人,白連寒向來不喜歡熱鬧,忍着嫌惡帶着小孩快走一步,就在出門時,他不由自主地轉身回頭。
似是宿命牽引。
他遠遠的就見到人群裏最引人注目的那個人,他很高,高得白連寒整個視線都是對方,對方依舊穿着一身黑,臉上還帶着黑口罩,壓着黑色鴨舌帽,全身裹着黑色出來,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那是許久不見的餘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