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為何喜歡
為何喜歡
過了晌午才走了十座橋,玧祈以為這就回去了,玧澤想起來之前在儉昌王府把世子和縣主吓得不輕,雖然子琛哥哥暫時不敢相見,但儉昌王府還是得登門,至少報個平安。
儉昌王高興的不得了,“小殿下竟然還記挂着本王,真是有心了。”
“伯伯,上回我是病着出來的,吓壞了世子兄弟與縣主妹妹,這幾天一直想着得親自來一回安慰安慰,別叫兄弟姊妹們惦記,過不好年。”
玧澤說話妥帖,儉昌王張羅着上茶點:“還是小殿下心細,我家的孩子随我,粗枝大葉早忘了。”
其實不是,縣主被玧澤那一巴掌還有充血的眼睛吓得那天都沒吃下飯,做夢都是看見七皇子和大将軍的兒子在他家打來打去,她跑上去拉架,卻瞧見不遠處皇上和大将軍也在打,講夢話都是你們不要再打了。
世子則是害怕被詹亭飲滅口,好事沒成反撞破了私情,他悔的腸子都青了,天天罵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甚至喝多了神志不清時躲在桌子下面,擔心戰場上歷練了四年的詹亭飲潛進他家割他的舌頭。他根本半個字不敢往外說,連儉昌王問起,他都只敢說七殿下是凍的。
“我去見見世子兄弟。”玧澤還是想問問。
儉昌王以為他們小輩能聊到一起去,自己一個老頭子就別去拘束人家,只叫侍從引着進內院。
越走侍從臉色越奇怪,還有些左顧右盼磨磨蹭蹭,墨融也聽明白了是有人在痛罵,用詞之下流簡直不堪入耳。
玧澤後悔的想掉頭返回,統共來過兩次儉昌王府,一回動手打人吓着了縣主不說還把自己氣暈,第二回又撞見人家家醜。
他和小厮都很着急,還沒等二人想出來回避的理由,裏面的已經不給他們機會,一個人冰天雪地只穿着中衣就跑了出來。
玧澤看清了是世子,還沒來得及關心一句世子兄弟冷不冷,一位發絲紛亂的年輕妾氏緊随其後,揚起巴掌細密的落在世子臉上。
玧澤:“…”
“你這母老虎…”世子明顯怕她,但有外人在場又不得不撐起面子,斥責道:“不過是個妾,管的着你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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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氏擡起的手不再敢落下,僵了片刻後失望的垂在身側,撲通一聲跌坐在地,哭訴道:“好沒良心的話,你同那道姑面朝面對坐,喜笑顏開…你說我妒婦?管家兒子王二還在那兒摸人家胸脯呢,你瞧我朝他哭了嗎?若不是我跟你真心實意,我犯得着當潑婦?我既打了你,你發落了我吧!”
不管世子聽沒聽進去,眼淚噗簌噗簌往下掉的玧澤是肯定聽進去了,他抽噎一聲抓住了世子的衣袖,“你,你別發落她。”
聽明白女子所述,玧澤瞬間豁然開朗。
不說求請的是宮裏尊貴的小皇子,光是看着這雙淚眼朦胧的眼睛一盯,柔弱的抽噎着祈求他,他就不敢輕舉妄動了,連忙朝玧澤猛點頭:“哎哎,我不發落她,小殿下你別哭啊。”
世子不好男色,也從不跟別的纨绔子弟去什麽男娈館子,那些穿着戲服聘聘袅袅的戲子也不能引起他的興致。
但瞧着玧澤這麽一哭,就覺得喉頭發緊後腰像被羽毛搔刮着似的,恨不能把人抱在懷裏哄哄。
前不久他還覺得詹亭飲在戰場上稱王稱霸幾年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回了京倒是把腦子忘在了邊疆,怎麽連太後的心頭肉都敢肖想。
如今近距離瞧着玧澤的臉,還有他柔軟的祈求,連自己都骨頭一酥,更別說那些流連館子專好這口的家夥了。
玧澤發覺自己在哭有些羞愧,偏過頭去躲避視線又看到了那個發現詹亭飲和縣主對坐的小亭子了,方才世子侍妾說的話一遍一遍在心中回蕩。
想不明白的緣由,如今赫然擺在面前。
“好兄弟,你沒同你父王說那日的事吧?”玧澤還沒忘了正事。
世子說:“不曾說不曾說,也就生在慎氏,小殿下您是皇室子孫,我則宗室子弟。若換個人家咱們就是正經的堂兄弟,互相打個馬虎眼,再平常不過了。”
玧澤嘴甜,“那阿澤謝過堂哥了。”
“喲喲喲,使不得使不得。”世子受寵若驚。
“咱們雖姓慎,但也不能真跟人家傳的那般沒有人情,我叫你一聲堂哥有何使不得。”玧澤擠出個微笑,又看着那侍妾說:“她待堂哥真心實意,堂哥你可別責怪她。”
世子連連答應,玧澤沒再多留,世子想送他,玧澤說你這樣出去二伯伯瞧見了又要生氣,咱們之間不拘這個。世子心裏又一陣感動。
玧澤回去時路過亭子短暫的駐腳,他還有些飄飄然。
詹亭飲認輸承認自己喜歡玧澤時,恨不能将自己丢到冰窟窿裏去醒醒昏。
可玧澤沒有半點擔憂,他哭只是因為感那侍妾所感,甚至還有喜極而泣。他太開心了,他終于想明白了。
天吶,原來我喜歡他!
玧祈覺得玧澤有點過分興奮了,一路上都在竭力壓制自己上揚的嘴角,從糕點盒子翻出塊芙蓉糕,咬了一小口又放了回去,完全一副樂的不知道做什麽才好的樣子。
“笑什麽呢?撿着,撿着寶貝了?”玧祈笑問。
玧澤本不想把心事宣之于口,但玧祈一問他便按捺不住,向前兩手撐着玧祈的腿,絲毫沒發現吓得人家後退了身子,自顧自沉浸在雀躍中:“大哥哥,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玧祈扳着他肩讓他坐回去,“別給人家瞧見,當心樂極,樂極…”
玧祈沒有說下去,他仍然微笑。玧澤反應過來什麽,或許大哥哥不是在堵他的話,只是随口一說。但卻一盆冷水潑醒了幸福的暈頭轉向的玧澤,他不該把此事說出來。
即便是大哥哥也不行,這件事最好連親大姐和親二哥都別說。
七皇子鐘情于允國公府的二公子,傳出去臉都別要了。
知道的是他一往情深,他父皇還要對就剩一個兒子還被皇子糾纏上的詹以辛心懷愧疚,不知道的話,詹亭飲已經二十六歲,還在戰場歷練了四年,根本不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卻還是惹了七皇子,詹家不僅丢大臉,更是找麻煩。
玧澤瞧了眼平靜吃糕點的玧祈,他左手拿着糕點,芙蓉糕酥碎的渣子掉在腿上。玧澤伸出手替他撣了撣。
無論玧祈知道還是不知道,玧澤都不能說出來,若是說了到時候事發,首先遭連累的就是玧祈。
夜裏下了大雪,思止在寺院沒有回來,玧澤敲了敲凝保軒的門,小厮說二殿下還在天樞宮沒回來。
玧澤一個人胡思亂想,便拉着墨融說話:“我喜歡詹子琛。”
墨融霎時間呆滞,半晌過後結巴道:“殿殿下,你說什麽?”
玧澤所有事都沒瞞着過墨融,他往翻身一整圈,然後拍拍自己的大床:“過來趟着,咱們說說話。”他想了想又說:“若是這事兒有一天瞞不住,你別說我告訴過你。”
“殿下!”墨融在床邊坐下,他看着玧澤單純的眼睛,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若真有那一日,我定然跟您一起受罰。只是,詹公子喜歡您嗎?”
“好問題。”玧澤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我不喜歡這個問題,不過你好像不太吃驚。”
墨融說:“我整日跟着您,早就琢磨出一二了。”
詹亭飲的好不止玧澤看得見,跟在玧澤身邊的墨融自然也看得見。
早在幾年前,有次在寧保軒附近思歧罵哭了玧澤,還嫌玧澤哭出來沒出息,伸手掐了玧澤的胳膊。
先跑出來的是詹亭飲,他一把拉回玧澤,手掌锢着玧澤的腦袋在自己懷裏,他氣得脖筋直跳,忍着怒火對緊随其後的玧祯說:“你連親弟弟都護不住,對得起已故皇後嗎?”
已故的皇後在涔陽宮就是個沒人敢提起禁忌,一說已故皇後就免不了哭的哭,發怒的發怒,也就是詹亭飲敢拿已故皇後責問玧祯。
詹亭飲從不掩飾對玧澤的心疼:“阿澤這麽好這麽善良,他從來都不計較什麽,你還放任瘋子欺負他。”
思歧脾氣大,更是被他氣的不輕,指着詹亭飲的鼻子說:“他不計較,是因為所有人都寵愛他圍着他轉,他根本不屑計較!怎麽就因為他好他善良?”
玧澤甚至沒力氣反駁,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是他不願意說的委屈。詹亭飲摟緊他,看向怒不可遏的思歧,說道:“他從來就沒得到什麽偏愛,更沒人圍着他轉!”
多少個大公主去陪思歧的日夜,都是墨融守着抱着被子偷偷哭的玧澤,多少次思歧拿玧澤被偏愛當由頭欺負他,墨融都想反駁,但挨着侍從的身份不能冒犯公主。那日詹亭飲簡直說的句句是墨融的心裏話。
玧澤也哭到抽噎,從前的哭只是對思歧從小養成的害怕,還有出于對思歧的愧疚,他早就像思歧一樣,把皇後難産而死的罪過歸結到了自己身上,因愧疚而任她欺負,玧澤委屈的想哭。
但當時的哭,純粹是因為詹亭飲懂他,說到了他心裏去。他從來就沒覺得自己得到過偏愛,無論是父皇還是皇祖母,他們的關注都分成了十幾份。根本不足以填滿玧澤的心。
他哪有什麽被偏愛的底氣,他就是太自卑了,自卑到覺得自己不配計較。
墨融回過神來躺下了,玧澤是個待任何人都溫和寬厚的小孩,像這樣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毫不顧忌說話的時候常有,只要不被別人看見就行。
“殿下。”墨融說:“若是詹公子的話,我能明白您為何喜歡。”
“那你覺得子琛哥哥喜歡我嗎?”
墨融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但若是詹公子不喜歡您,我不覺得他還能喜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