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霁月閣

霁月閣

溫氏被兒子口中的一句“阿澤”吓了一跳,更讓她覺得惶恐的是她兒子說起時不像口誤,分明是平常說順嘴了。

他們夫婦知道兒子與二皇子交往密切,生怕出半點岔子屢屢叮囑兒子不可言語有失,即便皇子準許,也不要得意忘形。

玧澤和詹以辛寒暄了幾句,多半是詹以辛在問候,他落落大方的答了。

一行人去正廳喝茶,玧澤坐在賓客位,與主位的詹以辛相隔最近,詹亭飲也沒落座,就站在他身後,時不時替他添點茶,旁邊的侍從倒是空閑起來。

雖然皇子來家裏免不得麻煩,但這說到底是皇上的信任,傳出去也是榮耀,甚至為了此事,詹以辛一大早還去祠堂上了香,告訴了祖宗。

詹以辛說着一些客氣話,溫氏則忍不住瞟着自己兒子,詹亭飲正将玧澤手裏的一塊糖浸姜片搶下來丢回盤子裏,玧澤有些無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連忙回過頭聽允國公說話。

溫氏心都提起來了,那可是皇子啊,他兒子就那麽随意的從人家手裏搶東西,不就是個姜片,怎麽還不讓人家吃。

時間一久玧澤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強撐着跟詹以辛客套,他有些想念跟二哥一起的時候,只要有玧祯在,他便可以縮在後面保持微笑就好。

又說了一會兒席面終于備好了,玧澤和詹以辛先行過去,溫氏趁機攔下來詹亭飲,質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麽?”

詹亭飲思索片刻,不解問道:“母親,我做什麽了?”

溫氏萬分不解:“方才七殿下要吃米姜,你為何不許他吃?”

“我當是什麽。”詹亭飲回道:“他不知那是糖浸姜片,他不吃姜更吃不得辛辣,定是當成果脯了,我才沒給他吃。”

原來是這樣,溫氏還是覺得說不出的別扭:“那也不能那般生硬的奪下來,你倒是給他說,他客居咱們家中,我生怕他抹不開面吃喝,若是瘦了回宮去,咱們家的臉也就丢沒了。”

溫氏嘆息一聲,極為緊張的叮囑道:“你好好說給他,到咱們家中來不必拘禮,想吃什麽吃什麽。天爺啊,七殿下身體那般纖弱,聽說又是個多病的,你不知為娘我多怕伺候不好他。”

詹亭飲一時無奈,又不能告訴母親自己能把玧澤照顧好的底氣來自什麽緣由,只道:“母親不必擔憂,既來到咱們家,我沒有委屈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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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國公府世代簪纓,家底豐厚,準備的菜品精致珍稀,若非莫躇勸說太過鋪張恐傳到皇上耳朵裏,詹亭飲恨不得把所有覺得好的食材都找來。

皇子留宿宮外是宮廷極私密之事,詹以辛活了大半輩子,除了那次皇上微服出宮打醮,也只有幾個皇子在随行侍從和禁衛的保護下在外祖家住了一兩日。

允國公府與玧澤既無親緣關系,又無禁衛随行,皇上居然就這樣準許了。

詹以辛還不知道自己心中穩妥的二兒子,半耍無賴半要挾的讓二皇子玧祯去求了太後,再由太後向皇上提起。

詹亭飲沒讓侍從在跟前伺候着,又命莫躇帶着墨融去旁邊小廳喝酒,只剩下國公夫婦和他們一共四人。

玧澤和國公夫婦相互客氣,詹亭飲擔心他不自在,便先夾了一塊松仁鴿子肉放到他碗裏,目光相對玧澤明顯安心了許多。

“吃吧。”詹亭飲又看向父母:“越是客套他越是不自在,阿…小殿下還要在家裏住些日子,父親母親就請随意些吧。”

“公爺和太太很是和藹可親,我來到貴府就如同在月閣一般,子琛哥哥說的是,我還要叨擾多日,就請公爺和太太莫怪罪,咱們彼此自在些。”

玧澤話說的好聽,允國公也笑的真心些:“起當得起殿下一聲公爺。”

等玧澤反應過來不妥已為時過晚,真心話脫口而出:“因子琛哥哥,我倒是想稱二位詹伯父詹伯母。”

一上午下來玧澤都沒表現半點不耐煩,先前溫氏還擔憂七殿下年幼會不會嫌累推脫,吩咐仆人做了把飯菜端到給玧澤準備的房裏,讓他一個人安靜用飯的準備。

沒想到玧澤不僅不耐煩,還沒有皇子盛氣淩人的架子,詹亭飲與他的接觸随意到甚至甚至無禮,他也習以為常。

半天下來溫氏真心覺得玧澤招人喜歡,難怪宮裏的主子都疼他。一時放松,說道:“我倒是樂意你叫我一聲伯母。”

“我瞧你是昏了頭,竟敢同殿下放肆。”詹以辛嚴肅的斥責溫氏:“你多輕狂擔得起皇子一句伯母?”

“父親。”詹亭飲放下筷子,“讓殿下安生吃口飯吧。”他目光冷淡,當着國公夫婦的面拍了拍玧澤的胳膊以示安撫,微微偏頭對有些慌張的玧澤說:“吃吧,無妨。”

玧澤茫然的看向詹以辛,之前見着劈頭蓋臉落在詹樓如臉上的巴掌他還以為是詹以辛氣急了,不成想吃着飯一句不和居然就審起自己妻子來。

看得出來詹以辛是在表現自己極守規矩,禮制無半分逾越。可看看勉強坐在那裏的溫氏,玧澤覺得寒心。

玧澤剛要開口說些什麽,詹亭飲拉了下他的腕子,語氣下意識有些壓制:“吃飯。”

溫氏來不及難過,就被自家兒子對待皇子的态度吓到,詹亭飲朝她看來,安撫道:“母親不必在意,殿下性子最好,不會計較。”

哪裏顧得上在意被老頭子斥責,全部心思都用來擔心他上了。再一看七殿下已經老老實實的吃掉鴿子肉,夾了一大塊魚肉專心的挑起刺來。

詹以辛也發覺自己不妥,可自己兒子又沒給客人說話的機會,他也不好再提起,只好胡亂揭過,介紹了幾道菜色來歷,緩和氣氛。

溫氏性格豁達,笑着說了句:“殿下也愛吃魚啊,臣婦家的亭飲也…”

随着玧澤挑好最後一根刺,極順手的把魚肉夾到詹亭飲的碗中,溫氏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玧澤神色自然:“子琛哥哥喜歡吃魚。”

玧澤知道當着國公夫婦的面此舉太過,但他就是忍不住,他和心心念念的子琛哥哥相互有情,他的快樂根本藏不住,忍不住小心的炫耀一番。

溫氏覺得不得了了,結合方才種種,定是自家兒子仗着年長,幾年前就把人給轄制住了,沒準還有恐吓威脅,她想到這裏就覺得坐立難安,等到人家殿下心性成熟反應過來他的逾越,還不怪罪。

玧澤對詹亭飲的仰慕和糾纏,詹以辛多少年前就見識過,到沒覺得什麽不妥,沒有自家夫人遠燈之人看得清楚。

在父母面前詹亭飲難得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被私相授受的越界刺中禮義廉恥,隐秘的瘋狂悄然蘇醒。

他當然知道玧澤有些得意忘形,但他樂在其中,甘願縱容他的心頭肉,得意忘形如何,搞砸了他頂着好了。

外頭又下起雪來,狂風大作吹落了燈籠發出響聲,再肅穆的宮廷侯爵府也會被狂風侵襲。

侍從過來告訴各位不用擔憂,只是燈籠而已,又随口道快出正月了,雪是下一場少一場了。

用過飯後終于玧澤和詹亭飲回到院裏,玧澤擡頭看着門上空匾,問:“子琛哥哥,你的院子原叫什麽?”

“霁月閣。”詹亭飲道。

玧澤吃了兩杯酒暈乎乎的,拉住詹亭飲笑着:“霁月閣?同我的月閣只一字之差,這是我同你的緣分。”

詹亭飲見四下無人,只跟着墨融和莫躇,便幹脆将醉醺醺的玧澤抱了起來,此時還在下雪,他竟然就站在原地傻笑不走了,不知道詹亭飲多想近距離體會他唇紅齒白的傻笑。

“我飛起來了。”玧澤說着醉話:“我就說我要飛起來了,果真,你瞧,墨融你瞧我是不是飛起來了?”

墨融噗嗤一聲笑了,“殿下您不勝酒力呀。”

詹亭飲把玧澤抱緊屋,一回身砰的一聲将墨融和莫躇都關在門外。

“子琛哥哥。”玧澤被放到床上,他不肯老實躺下睡覺,爬起來自以為溫柔的撫摸正在給他脫鞋脫襪的詹亭飲的頭發,不知道自己喝醉了力氣沒分寸,猛地扯住了一縷頭發。

詹亭飲忍着擡起頭,問他:“叫我做什麽?”

“匾上的字呢,為什麽不見了?”玧澤臉頰緋紅,語氣委屈巴巴。

“快歇着吧。”詹亭飲有些不敢看他,把人塞進被子裏,兩手壓住被子邊不松手,玧澤掙紮不動,沒一會兒合上眼睛睡着了。

詹亭飲松開手,匾額上的字被他用劍挑了,再發現自己愛上自己好友的親弟弟後,自責和思念的苦折磨的他不知做什麽好,半夜拎着劍把匾挑的稀爛。

莫躇白日看見後問起為何弄壞了門匾,他冷聲道不喜歡,不只是說不喜歡匾上的字,還是此處無銀三百兩的自辯不喜歡玧澤。

壞了匾國公夫人說不吉利,要人去換一塊,莫躇問他新匾寫什麽,他口口聲聲不喜歡,卻又不舍得,說你弄塊空匾吧。

玧澤在他的床上溫暖舒服的睡覺,他拎着梯子冒雪取下了匾額,提筆想寫又頓住,拎着牌匾進屋去,叫醒了睡得正香的玧澤,趁着人迷迷糊糊不清醒,把蘸了漆的筆放到人手裏。

“這是什麽啊子琛哥哥,不好聞。”玧澤聲音帶着沒睡醒的黏糯。

詹亭飲蠱惑一般,“筆,你給我寫三個字,霁月閣,寫完了就睡覺,乖。”

玧澤的手不聽自己使喚,倒是聽詹亭飲使喚,在牌匾上潇灑寫下霁月閣三個字,前兩字大,後一個字擠的沒地方,明顯小了一圈。

詹亭飲輕笑一聲,把別拿走,把玧澤塞回被子裏拍睡着,趁着四下無人實在忍不住,在他臉上輕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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