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家殿下還未弱冠
我家殿下還未弱冠
賀沖看了眼詹亭飲和玧澤,瞧着這兩人偶爾說話時的神色跟勾了絲似的,就好像這屋子裏都是豺狼虎豹,唯他二人相依為命。
賀沖見他們對姑娘沒什麽興致,甚至玧澤停留在姑娘手裏翻轉的酒籌子的目光都比停留在姑娘臉上的時間長。
索性叫來了館子裏模樣最好最會來事的三個娈男,采葛來了之後誰都沒看,直奔賀沖過去,輕車熟路的坐在他懷裏,也不說話,頗有幾分恃寵而驕。
采蕭和采艾看着沒有美人在懷的詹亭飲和玧澤,二人都是眼前一亮毫不矜持的走上前去公子少爺的叫着。
玧澤才反應過來是沖自己來的,霎時間呆若木雞。詹亭飲微微擡手示意他們站定不要靠近,而後看向賀沖:“就是七公子餓了,我便沒同你見外索性進來吃口飯。”
賀沖仍然對詹亭飲懷有恐懼,連忙點頭,又沖采蕭和采艾說:“找個地兒坐下,侍奉吃酒。”
屋子裏觥籌交錯,賀沖對待采葛滿是狎亵之意,不多時便衣衫不整香肩半露,采葛說話和氣聲都又嬌又媚。
玧澤終于紅了臉,悄悄的往詹亭飲那邊傾斜身子。采蕭被詹亭飲不近人情的氣勢吓到沒有再上前貼,采艾看着玧澤長的好看又貴氣,更主要的是瞧着善良好拿捏。
采艾倒了杯酒給玧澤,笑吟吟道:“公子喜歡什麽玩兒法?”
“我不會酒令。”玧澤婉言拒絕。
采艾還不死心,憑借自己一雙閱人無數的眼睛,霸道的摟住了玧澤的腰,不過很快他就茫然的飛出去了。
落地後他看向站在玧澤身後森然注視他的詹亭飲,還有嘴唇微微發抖的玧澤。采艾立刻賠笑道:“原來是個好品性的小君子,奴家唐突了。“
“子琛哥哥。“玧澤拉了拉詹亭飲袖口:“別生氣。”
詹亭飲不說話,衆人錯愕之下,都覺得詹亭飲要大開殺戒了。
“我累了。”玧澤站起身:“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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玧澤從荷包裏拿了塊銀子給了采艾,然後去與賀沖說:“多謝賀公子款待,想必我近時沒有做東的機會。”
“這是哪裏話,七公子能來是給賀某賠不是的機會,七公子大人大量不計前嫌,賀某卻又…”
“不妨事。”玧澤圓場道:“是我與子琛哥哥忙碌了一上午,确實累了。”
“那賀某送送二位。”賀沖小心的打量詹亭飲的神色,又過去把采艾手裏的銀子拿來還給玧澤,玧澤沒收。
詹亭飲回去的路上異常沉默,馬車停在國公府前時他并沒有動身,而是滿眼挫敗的看着玧澤說:“怪我,我不該帶你進去。”
“怎麽會怪你?”玧澤輕聲安慰:“是我要進去,況且我覺得那裏的菜很好吃,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整個下午詹亭飲都顯得心不在焉,他自以為永不出錯的自己,終于驚險的讓他明白了人算不勝天算,意料之外的事那麽多。
而玧澤,抱着金如意穿梭于鬧事的單純稚子。即便他就在身邊都充滿讓他不快的髒東西,更別說許多他無法陪在左右的時刻。
“為什麽感到不安?”玧澤把韓絕烤的熱乎乎的紅薯在兩只手上瘋狂折騰,詹亭飲終于回過神注意到他的麻煩,替他接下燙手的紅薯,還不忘吹了吹他燙紅的手指,随口道:“好嫩的皮膚。”
“燙不燙?”玧澤連忙把手縮回去,墊着袖子拿過紅薯,隔着層布料熱度還是很快蔓延,他啧了一聲把紅薯放在矮幾上打算過會兒再剝。
然後捧起了詹亭飲的手問:“子琛哥哥,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在問你…”燙不燙。
很燙。玧澤被吻的七葷八素,分開後還覺得懸浮在天上,他呢喃了句“做什麽啊”以示自己沒有準備,他聲音太小顯得像在撒嬌。
他小心的剝着紅薯皮,沒剝幾下被詹亭飲拿走了,剝好後用帕子墊着還給他,玧澤拿着紅薯出神,失落道:“我本來想剝給你吃的…”
“哦。“詹亭飲親親玧澤比紅薯更香甜軟糯的臉頰,在他耳邊問:“我打亂了你的心意?”
“嗯。”玧澤重重的咬了一口紅薯自以為在兇狠的表達不滿,然後尴尬的被燙的亂七八糟,胡亂嚼了咽下去,又一路燙過食道,到了胃裏才沒了灼熱感覺。
詹亭飲拿了涼茶水給他喝,摸着他頭發說慢點吃。
玧澤朝紅薯大口吹氣,然後遞到詹亭飲嘴邊:“很甜,你嘗嘗?”
紅薯烤的火候剛好,方才玧澤和韓絕、墨融三個人守着火堆,各自看着自己的紅薯,玧澤的翻動太勤還沒烤熟,韓絕的紅薯最小,他剛把烤好的紅薯扒拉出來,就被玧澤墊着袖子搶跑了。
“子琛哥哥。”
“嗯,怎麽了?”
“子琛哥哥。”雖然詹亭飲讨厭他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但玧澤樂此不疲,他總是想從這樣的試探中得到詹亭飲在乎他的證明,他想看到詹亭飲一次次責怪的要他下次不許說了。而且還能順便告訴詹亭飲,他同樣愛着詹亭飲。
玧澤說:“你親親我,我快要死掉了。”其實詹亭飲看上去才像絕望的要撒手人寰了。
詹亭飲沒有訓斥他亂說話,用行動給予回應。
“睡覺吧,好不好?”詹亭飲問他時呼吸都在顫抖。
玧澤直覺感覺害怕,他向後縮了縮,下意識拒絕道:“可是才剛要天黑,還沒吃飯呢…”
“餓嗎?”
玧澤遲疑片刻,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詹亭飲撩開珠簾,動作很重,珠簾是被甩起來,然後互相糾纏着垂落平穩。
他清晰的聽見,在珠簾不再碰撞的下一刻,緊接着就是門栓自裏面橫上了。
“子琛哥哥…”玧澤有些不安。
詹亭飲沒有說話,回來時像往常幫他換寝衣一樣平靜的拉過玧澤,解開他腰上的束帶,玧澤手擋在身前:“寝衣呢?還沒拿寝衣呢。”
“今晚不穿寝衣了。“
玧澤茫然無措,但是如果詹亭飲對他有什麽計劃,他不打算拒絕,以求不把已經脆弱的要消失的子琛哥哥擾的更加混亂。
詹亭飲的每一步都進行的溫柔且不容拒絕,但很快他就變成了一只雙目赤紅橫沖直撞的“鬼”,然而玧澤依然是個悲憫的“菩薩”,伸手擦身上之人額角的細汗,撫他不安的脊背。
窗外的光一點點被黑暗吞噬,屋子裏只有床上的搖曳和喉嚨裏的隐忍,門栓被外面的力道扳的抵在紅木上留下微不可見的痕,然而玧澤卻不大好了,渾身斑駁的像歷經滄桑的樹皮,一個個紅痕層層疊疊。
很快包容的悲憫景象變成了一處勝負沒有懸念的追逐戲碼,玧澤道歉說他錯了,眼淚也不在靜默,而是伴随着抽-噎哭-泣。
詹亭飲心裏問錯什麽錯,阿澤有什麽錯,為什麽要認錯,錯的明明是不安又懦弱的自己,他甚至想回到戰場上求證自己是否軟弱,然而生命的取奪被無法溯洄的源頭定義了正當和不正當,他從出生起被灌入的生命觀念在當下搖墜起來。
無論多不安都不是他折騰玧澤的理由,往日種種,四年間的鮮-血和嘶喊都在這一刻讓他置身地獄,他低頭看着冷汗和淚水交織的玧澤。
詹亭飲心髒砰砰直跳,自問道:阿澤已經這麽痛苦了,他會度化我嗎?他還要度化我嗎?
魚水之歡過後已經到了深夜,詹亭飲把玧澤曲起沒有知覺的腿捋直放好,放下床帷去取了寝衣,打開門栓迎上墨融擔憂的目光,詹亭飲的愧疚感瘋狂高漲,他有些難以啓齒。
墨融明顯也鼓足了勇氣,哀求似的問他:“你把我家殿下怎麽了?“
詹亭飲沉默片刻,“去讓人燒熱水來。”
墨融螳臂當車般抵住了要關上的門,雖然恐懼詹亭飲這人也知道他真心愛着玧澤,但還是不放心道:“讓我看看我家殿下。“
“…”更長的沉默過後,詹亭飲似乎才回過神來,拒絕到:“開着門會有風,他不能着涼。”
“讓小人看看吧。”墨融跪在地上,不遠處的莫躇拿着封信走近,看到他們一站一跪僵持在門口時不再上前,但也沒有退開。
詹亭飲覺得自己再不答應墨融就要哭着罵自己畜-牲了,點了點頭放墨融進來,然後把等候在不遠處的莫躇關在了門外,莫躇覺得有事兒,但他現在與詹亭飲有了隔閡,早就不被允許自由出入霁月閣的每間屋子。
詹亭飲的動作很輕,以此提醒墨融也不要大吵大鬧,他把帷幔拉開一角只想給墨融看一眼就放下,沒想到墨融心切,幹脆把紗幔拉開走到了床頭。
玧澤似乎累到了睡的很沉,被子被他手指緊緊攥着,露出滑潤的肩頭,礙眼的紅痕交錯着浮在皮膚上。
在墨融伸手之前,詹亭飲把被子拽了拽把人蓋好,然後頂着墨融責怪的目光開口:“看過了就出去吧,他要休息。”
墨融忍了又忍,還是怨了句:“我家殿下還沒弱冠…”
詹亭飲一言不發,聽着他每一句抱怨,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墨融的抱怨,玧澤什麽都給他了,他沒道理去嫉妒。
但是,他擡眸看了眼喋喋不休教訓他的墨融,忽然想到了跪在地上哭着道歉的玧澤,還有被自己趕走的莫躇。
為何同樣是近侍,玧澤那麽在乎墨融,二人親密無間互相惦記,而自己卻并不覺得莫躇有什麽稀奇。
“詹公子。”墨融方才心切,越說反倒越冷靜下來,語調也平緩嚴肅了,詹亭飲回過身:“嗯,你說。“
墨融明白過來,眼前這人分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墨融也不計較了,望着他說道:“我家殿下追着你跑姿态放的确實不高,但上有蒼天,下有地獄,小人能信過所謂良心吧?”
詹亭飲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良心可不可信,但你大可信我。”
“我去讓人燒水。”墨融轉身走了,出門時回頭一次,似乎還覺得叮囑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