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chapter11

chapter11

“顏顏，你敢不敢去問問你那個沈哥哥呢？或者你只需要去見他一次，說不定答案就出來了？”

當蘇顏坐上大巴車的時候，腦海裏仍舊是汪蘭微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這樣一股腦地踏上了前去沈謙所在城市的路上。

是沖動了，坐在車上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埋怨着自己，可是想見他，想知道最真實的想法。

在蘭微的質疑中，蘇顏第一次懷疑了自己當時的判斷。她忍不住地在想，是不是一開始她就錯了，想得太多，顧慮地太多，因為自卑，因為年幼，也因為不成熟……

如果真的旁觀者清，如果可以，她想聽到他說，他對她好，只是因為她是蘇顏，而不是她是因為蘇童的妹妹。

忐忑不安的，總覺得對于将要發生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确定，像面臨一場賭注一般，輸贏卻是天差地別。

蘇顏并沒有專門告訴沈謙自己将要去A市，她沒有手機，自然也是記不得他的號碼。但她知道沈謙是A大商法專業的研究生，問了A大的門衛和兩個學生，很輕松地找到了研究生的男生寝室。

A大的宿舍和S大差不多，每棟樓之間都有一個小花園，老舊的宿舍，經過時光的沉澱，這些樓層自然地散發出一種古樸的氣息。

這裏和S市差別最大的就是氣溫了吧，她雙臂環繞住自己的身體，才發現敞露在外面的肌膚都是一片冰涼。瑟縮着自己的身體，她走到了管理員的門口。

“老師，請幫我找你下沈謙。”一說完，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因為羞澀，因為尴尬。這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男生，衣着單薄的蘇顏自是博得了人來人往的注視。

“我不是老師哦，管理員不在，我蹲這看球賽的。”

對面傳來了一個中低音的男聲。

“啊？”她擡頭，目光詫異。

“你找阿謙嗎？他不住宿舍哦，需要我幫你打電話給他嗎？”

蘇顏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無助，她木讷地點着頭。對面的男子便拿着手機撥給了沈謙。

“你是？”

她聽到問話，反射性地擡起頭，聲音嗫嚅着：“蘇顏，我是蘇顏。”

說完，她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手機，放在了耳邊。

“顏顏？”

“嗯。”

蘇顏聽見電話對面傳來的聲音，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愣在那裏。原來自己已經那麽久，那麽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這一瞬間，心裏的酸澀，百感交集。

連眼眶都有些刺痛了起來。

“你在哪裏，怎麽會和阿哲在一起？”聽筒裏傳來的聲音有些焦慮和緊張。

“我在你們寝室門口。”蘇顏看了一眼對面的男子，估摸着他就是沈謙口中的阿哲，她禮貌性地沖着對方笑了笑。

“好，等等我。”

蘇顏挂了電話，歸還了手機，“謝謝你。”

對方聳聳肩，“我是他同學，但是現在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小師妹你去那邊的燈塔下面等他吧。”

蘇顏順着對方的意思看了看相隔不遠的燈塔，點了點頭，再次道了謝。

她一個人坐在那裏，仰望着天空，只覺得那些年連回憶都變得很遙不可及。

“顏顏……”

聽到這稱呼，有一種石頭終于沉入水底的安穩，但同時也有一種對未知情況的不安。

“沈謙……”

她看到沈謙站在自己的面前，只能無助地，下意識地說着：“我好冷……這邊好冷。”

急急忙忙跑來的沈謙，也沒有顧得上換衣服，看見面前的女孩子瑟縮的樣子，一把拉起了她，“先去我那裏吧。”

蘇顏看着這個成年後的男子，他的輪廓分明，眼神堅定，看上去安穩而妥帖。

她仿佛中看到了當年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年，依稀之中回到了被那個少年牽住自己手，在原野上徜徉的時光。

等到蘇顏的舌尖被沈謙遞給她的橙汁燙到的時候，她才感覺到了一絲清明，漸漸地收回了自己翻飛的思緒。

環顧四周，這個單身男子的房間看上去格外整潔，蘇顏也不意外，沈謙小時候給她的印象就是一個極為愛幹淨的男子，中學時代的校服永遠都是熨燙地格外平整。她站了起來，環視着四周，看見桌子上擺放的咖啡色的泰迪熊，有些意外。

但是如果她沒有記錯，泰迪，是蘇童最愛的布偶之一吧。

“那個是我姐姐的嗎？”

蘇顏擡起了手指向布偶的方向。

沈謙回過身，看着她指向的地方，有些無奈地聳肩，苦笑着：“是啊，那是小童的。”

從來都敏感的她只覺得有一絲涼意從指間侵入了心間，只能緘口沉默，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再轉眼，卻看到牆上挂着自己當年畫的向日葵。

她走了過去，看着自己當年的作品，呆愣愣地失了神。

縱然是蘇顏傾注感情的畫，她也不得不審視着自己當年的青澀。

在這個瞬間，她像是在和當年的自己對話一般，從畫裏感受到一種對于生命的無奈，對于現狀的絕望，乃至心靈的悲傷，她都可以感受到。

“你現在的水平應該進步不少吧！”

蘇顏聽到這個聲音，才回了神，看向身後的人。

的确，當年的畫，當年的自己，如今看來都有各色的不足。線條的生澀，陰影部分的處理都顯得不夠熟稔，但蘇顏卻覺得這幅畫裏所傾注的感情，卻是她最為濃厚的一張。

搖了搖頭，她咬着自己的唇，半晌才松開，輕聲地回答着，“沒有，現在反而沒有當初畫得那麽好了。”

沈謙似乎不相信，略微驚訝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麽會，你一直都很出色的。”

這樣直接的肯定與贊揚，讓蘇顏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熱。

她回過了頭，看着他：“謝謝你，沈謙。”

這是今天蘇顏第二次這麽叫他，沒有再叫他哥哥，直截了當地稱呼着對方的名字。

沈謙這也反應了過來，卻沒有對此明顯地表達出任何的微詞，只是問道：“顏顏怎麽會突然來A市呢？”

“想看一個畫展。”蘇顏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從剛才開始她就猜測到沈謙會問自己了，及時想好的答案，很輕松地解決了他的疑問。

“A市的畫展真的很多哦，我去市裏實習的時候，都碰巧遇到過幾次呢。”

“嗯。”

蘇顏看着這個男子，明明是溫和如昔的樣子，卻還是免不得讓她有了一絲的疏離感。

“當初讓你考來這裏，你還不願意，現在卻又為了畫展專門費時費力的。”

氣氛頓時尴尬了起來，蘇顏回視着眼前的男子，卻不想做出任何解釋，只能尴尬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

沈謙卻認為自己說錯了話，忙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撫道：“沒關系的，你選擇S大必然有你的原因吧。”

他看着這個沉默的女子，心中卻想到她的桀骜不馴，隐匿于內斂乖巧的身體裏，卻也是極有主見的人。

這一次見到她，則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小時候的悲傷與涼薄似乎都被掩藏了個幹淨，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就像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只除了一如既往的安靜罷了。

蘇顏望着他，正在整理的說辭，但卻半晌都不能開口，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現在的這個男子如此優秀，更甚小時候。

沈謙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她學校的生活，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安寧而平靜，直到電話響了起來。

這是一個通病，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經歷這樣的場景。

“是小童呢！”沈謙看着電話上顯示的名字，對着蘇顏說道。

她看着沈謙，不言語，只是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不過估計沈謙會覺得自己是很高興能見到蘇童的吧。

果不其然，沈謙在電話裏就告訴了對方。

蘇顏聽着他的聲音，微微地眯了眯眼，有些困了。

等到沈謙挂掉電話，只看到蘇顏靠在沙發上，便從裏屋裏拿出了一件衣服搭在了她的身上。

碰到她略顯得柔軟的頭發，沈謙只覺得心中一動。她的下巴顯得有些尖瘦，兩頰邊比起小時候倒是豐腴了一點，沈謙忍不住用手去觸碰她的鼻尖。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孩子像個洋娃娃一般，陶瓷一般細白的皮膚，這麽些年估計也沒怎麽曬太陽，那片白皙膚色也沒什麽變化。

恍惚之間感受到她的鼻息，只覺得手指間環繞的都是陣陣濕熱。

迎眸之間，卻發現對方已經略顯清明的雙眼，直視着自己。

他有些尴尬，只能敷衍地笑着，“在這裏睡着可能會冷的。”

蘇顏也不知道該作何回應，便只是點了點頭，便又坐直了身體。

門打開的時候，蘇顏有些心死的感覺，她聽到的是鑰匙的聲音，而不是敲門聲。

沈謙也随即站了起來，等到蘇童走進來，蘇顏也放下了手中的外衣，直着身子，望着蘇童。

“顏顏。”

她聽着蘇童的聲音，點了點頭，嗓音幹澀地回應着：“姐姐。”

沈謙笑了，“顏顏，小童來了，我們先去吃飯吧。飯桌上你們再聊吧。”

“不用了，我來做就是了。”

蘇顏聽到姐姐的這番話，有些吃驚，她看着蘇童迅速地脫掉了外套，又熟練地取出了挂在廚房門後的圍裙，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自己的姐姐嗎？

什麽時候自己的姐姐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居然會為了親自下廚了。

她有些震驚，不過心中的猜測卻也被核實了。

她坐在沙發上，只覺得自己像一個陌生人一般，她和蘇童之間，從來都沒有什麽互動，現在也正是如此，她聽到蘇童問沈謙自己什麽時候到的，只覺得有些諷刺，但也并沒有在面色上表現出急着離開的意思。

蘇顏不問，但并不代表有人不說，蘇童從來都不是低調的人。

“顏顏，以後是要待在S市嗎？”

飯桌上，蘇童突然問了蘇顏這樣一句話。

她看着碗中的米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蘇童卻以為她是默認了，較為惋惜的口吻說道：“看來只能希望小晟了，我們都不在他們身邊的話，那就沒隔照應了。”

蘇童的這番話讓蘇顏有些詫異，她擡起頭看着蘇童，“你也不會回去嗎？”

說不清是故意還是無意，蘇童聽她說完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那是當然的啊，謙要留在這裏啊。”

聽到她這句話，蘇顏反射性地看向了沈謙，對方的臉色有些尴尬，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瞬間蘇顏只覺得心髒都像被人捏緊了一般，雖然她猜到了蘇童已經和沈謙在一起，但如此直接的說法，還是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手指用力地握緊了碗筷，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那也不錯啊，你們可以一起回去。”

蘇顏瞥見蘇童的嘴角揚起的笑意，只覺得有些無奈，這個姐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什麽事情都喜歡争。

不過她又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也許蘇童沒有那個想法呢。

飯後，蘇顏便提出了想離開的計劃，蘇童卻說：“這麽晚了，已經沒車了，先去酒店将就一晚上吧，明天讓沈謙送你去坐車吧。我剛剛聽謙說你來這邊是為了去看畫展，去了沒？”

蘇顏點着頭，她不習慣和蘇童交流，小時候的事情都歷歷在目，能避則避就是了。

也許姐姐又要說她性格陰沉了，不過也無所謂吧。

蘇顏在他們的安排下去了酒店，她本分地接受了這一切，如果沈謙在多年前确實對自己有所喜歡，這麽久過去了，身邊又有如花美眷，她也不怨，只覺得都很正常。

人世間的感情，本就該如此，禁不起時間，躲不過距離，更挨不住是非……

那一晚上，蘇顏都想了許多，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有了安排，生活都是向前走的，沈謙沒有留在原地，只不過是順應了變化罷了。

大清早的時候蘇顏就準備離去了，沈謙送她去了車站，她笑了笑，只覺得那些過往果然都屬于自己一個人，牽絆住的也是她一個人。

所謂死心塌地的，永遠都是女人，不該怨，就算怨，也該怨自己當年沒有為之拼搏的勇氣。

“顏顏現在有男朋友了嗎？”沈謙突然問道。

“哥哥……”蘇顏突然扯住了沈謙的衣服，她嗫嚅着，轉變了對他的稱呼，如同牙牙學語一般，一字一停頓，“有。”

說不清楚為什麽要騙人，但蘇顏卻忍不住說謊話的沖動，別扭的性格，總是拗不過那些強要面子的舉動。

“嗯，那就好，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謙哥在這邊。”

蘇顏聽到他這句話，終于是鼓起了勇氣，咬緊了牙，又松開。

“謙哥，你曾經喜歡過我嗎？”

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這句話似乎讓沈謙十分的意外，蘇顏看着對面的男子有些手足無措，加帶着驚慌的表情，她也不強迫，便開口：“其實我只是問問。”

“喜歡過，現在都還喜歡，到現在看到那幅畫都還是會想到你。但是，對不起。”

蘇顏笑了，說不遺憾是假的，這個對不起，她并沒有讓沈謙解釋，或許是有了蘇童，也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已經隔得太遠，或許還有什麽其他的原因，蘇顏卻已經不想知道了。

湮沒在時光裏的回憶，掩藏的年少的心動，還有那些青梅竹馬的陪伴，都禁不住萬事萬物的考驗。

“顏顏，小童她……她陪了我四年了……”

她看着這個男子皺着眉，不說下去，蘇顏也能猜到，在這個四年裏，沈謙會喜歡上蘇童也是情有可原的，她并不怨怼什麽。

試想着，若是自己，和一個人朝夕相伴，那個人還願意為了自己放下身段，為自己洗手作羹湯，在自己失意的時候給予安慰，在自己高興的時候及時分享，又怎麽會不動心呢？

前兩年，或許沈謙想過等自己的，只不過是她自己錯失了，後兩年，紅顏知己，朝夕相對，又怎麽會沒有任何情愫的産生呢？

而自己消失不聯絡的這些年，又憑什麽能阻止他們相愛相守，允諾終生呢？

蘇顏的沉默讓沈謙有些失措，暗啞着聲音，“你的男朋友對你好嗎？”

蘇顏點點頭，倔強如她，更不想因此被沈謙同情或者其他，如果不能相互傾慕，她也希望自己在對方的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不至是可憐的。

她望着沈謙的雙眸，所謂無言的深情或許就是現在這樣，漆黑如墨的眼眸，滑過了一道輕澤。

“哥，我要走了。以後我們都會很好的。”

蘇顏低聲地說道，眼眶的刺痛讓她明白自己必須快些轉身，不然則免不得要在沈謙的面前留下眼淚了。

沈謙伸出手，本想撫過她的頭發，最終還是頓住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回答着。

“是的，我們都會過得很好。”

不是沒有看見蘇顏泫然欲泣的雙眼，黑如墨玉的眼瞳，水光潋滟，讓人忍不住的心疼。

還沒等蘇顏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沈謙摟在了懷裏。

似水流年的深情都化成了一個擁抱，彼時的蘇顏也沒有想過自己後來會嫁給沈謙，更沒有想過自己會為了這個男人改變那麽多。

如果現在有人告訴她，她也一定不相信自己在幾年後居然會耍心機，她一定也不會相信，自己變了那麽多。

回到學校的蘇顏也并不是變得如獲新生一般，她知道自己從來都是執着的人，不争不搶，但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她也沒有接受顧則，她的心就像上了鎖一般，鎖住的是她自己，也是那些過去。

直到顧則畢業的時候才稍微有了一個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