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5
帝後恩愛和鳴5
我又被關進了小屋之中。
還是會有人按時送飯給我，可我卻極少吃。
我愧對沈璟，在這世上多活一日，我就多恨自己一分。
憂思怨恨裹挾着我，再加上終日不思飲食，我很快消瘦下去。
最後，連擡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或許，我真的要去自己該去的地方了吧。
再醒來時，我卻躺在一間明亮的屋子裏。
身旁的大夫告訴我，我有身孕了，快兩個月。
我下意識摸上自己的小腹。
孩子？我和沈璟的孩子？
兩個月前，正是那日的書房中，只那一次，我們竟有了孩子！
沈璟進來了。
他瘦了許多，臉色依舊蒼白，原本潋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
“你死不死與本王無關，但本王的孩子絕不能出事！”
這個孩子，總算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璟雖然因布防圖之事觸怒了皇帝，但有鎮國公和樓将軍的支持，很快便登上了太子之位。
他搬去了東宮，把我留在了昭王府。
照看我的婢女說，沈璟成了太子之後，納了好幾個側妃，唯太子妃之位，一直懸空。
我摸了摸日漸凸起的小腹，心中發愁。
沈璟準備怎麽處理這個孩子呢？是不是把他接回東宮，換一位出身高貴的母妃？
可這是我的孩子，我不願與他骨肉分離，更不願他叫別的女子娘親。
入夜後，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身後突然貼上了一具發燙的身體。
那人将我壓在身下，大手在我腰間游走，而後開始瘋狂地扯我的衣裳。
薄薄的寝衣怎麽頂得住這些，很快，我便□□地躺在那人身下。
那人借着月光看我，呼吸聲陡然變重，而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吻。
我輕輕推拒他。
“殿下，別！孩子！”
沈璟停下了動作。
“你很在意這個孩子？”
我咬着唇，終于還是點頭：“是，妾很在意這個孩子。”
“那好。”
沈璟靈活翻身，把我按在他的腰身上。
“那你在上面。”
沈璟被我接進了東宮，關進了一個小院子中。
我仍是不見天日。
東宮比昭王府要熱鬧多了。
側妃侍妾們的歡聲笑語日日傳開，我只能隔着牆往外看。
一日，一位側妃偶然路過我的院子，便想進來看看，不想卻被侍衛攔住。
“林側妃，殿下有吩咐，除他之外，別人不能輕易靠近院子。”
林側妃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這裏面關的是誰啊？”
“這是殿下擒獲的盛國細作，璟盛兩國正在交戰，這細作大有用處。”
璟盛兩國，到底還是開戰了。
這一戰，便又是浮屍千裏，受苦的，不過是無辜的百姓。
我忽然有些心驚，下意識撫上了隆起的小腹。
這個孩子若是生活在皇室，是不是也會歷經戰場？
小腹驀地傳來一股墜疼感，我急忙拍門，讓侍衛請來大夫。
夜間，沈璟來了，他坐在我身側，眉眼間是化不開的疲倦。
“太醫說，你今日腹痛是因為憂思，你在憂思什麽？璟盛兩國的戰事？”
我搖頭，為他斟了茶遞過去。
他沒接，視線落在我的手腕上。
“當初為了給淩譯報仇，你可真是舍得，竟給自己弄了一身傷痕騙過了孤。”
我淡淡一笑。
“妾身流落在外時，曾被人當乞丐踢打，被找回家時，嫡母與嫡姐更是苛待，這些傷，不是妾自己弄出來的。”
沈璟目光有些不自在，還是沒接過茶。
“所以你才這般愛淩譯，因為他對你好，是嗎？”
“是。”
他忽然盯住我，眼神中抹上一絲戲谑。
“盛國就要滅國了，就算是為了淩譯，你不準備求孤嗎？”
“若我求殿下，殿下會收兵嗎？”
“當然不會。”
沈璟目光嘲諷。
“一個背叛孤的人，除了你腹中的孩子，你有什麽值得孤心軟的？你的這副身子嗎？”
刻薄的話語如同冰刃紮進我的心髒，讓我如墜冰窟。
我深吸一口氣，将話題帶到了我的目的上：“那殿下打算怎麽處置妾身，和妾身生下的孩子？”
沈璟忽然笑了，跳動的燭光打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捏住我的下巴，頗為得意地說：“孤終于知道你的軟肋了，你的軟肋，就是這個孩子！”
他站起身，垂眸冷冷看着我。
“你放心，盛國滅國之日，便是你的死期，至于這個孩子，他會有更高貴的娘親，而非你這個細作！”
孩子出生後一個月，盛國兵敗，璟國的軍隊離進入盛國國都，只剩一步。
沈璟送來了毒酒。
他沒來送我，想來，留我至今日，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
我含笑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做了那麽多錯事，我這條命該了結了。
盛國的皇宮中，四皇子跪在沈璟的腳下，抖如篩糠。
他面前橫着的，是盛國皇室中其他的皇子與公主。
大殿之中血腥氣鄙人，沈璟的每一個字都如閻羅般催人性命。
“孤再問你一遍，你為何要殺害盛國将軍淩譯？”
良久的死寂過後，四皇子終于說出了原因。
淩譯，與他是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只不過，一個是在宮裏養大的，另一個是在民間養大的。
“殿下，若是您，您會允許一個軍功甚高的兄弟活着，成為你的威脅嗎？”
沈璟笑了，狹長的丹鳳眼裏滲出絲絲寒意。
“孤不會，但孤從不會背棄真正信任孤的人。”
“姜妤，你要的答案，孤給你了。”
我緩緩從大殿的柱子後走出來。
四皇子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極度的平靜。
我也是，劇烈的悲痛過後，是席卷全身的無力感，我已不想和他争辯什麽了。
“四皇子可知，淩譯曾對我說過，你為人仁善，他願意用生命來擁護你。”
癱坐在地上的男子忽的咧嘴笑了。
“那又如何？你以為本王會信他嗎！”
他終于有表情了，陰狠變為激憤，繼而開始狂笑，笑着笑着，眼中便湧出淚來，溫潤的面具生長出裂痕，徹底破碎。
待笑夠了，他流着淚對我說：
“姜妤，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
我抹去眼淚。
死是這個世界上最痛快的事，我要你活在這世上，同我一樣，日日泡在忏悔和痛苦中。
“姜尚書一家已盡數入獄，你要去看看嗎？”
沈璟的聲音還是那那般溫潤，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溫潤間夾雜了一絲小心。
“不必。”
我輕聲回答。
娘親慘死的模樣又浮現在我眼前。
那樣明媚和善的人，被扔進一群髒臭惡心的男人中間，活活淩辱致死。
每次想到這裏，我都恨不能将她們碎屍萬段，讓她們受盡折磨而死！
但我要她們活着，我要将娘親和淩譯受過的苦，千百倍地還到她們身上！
“孤已命人廢去四皇子的雙腿，他會一生都守在淩譯的墓旁，阿嬈，你呢，你打算怎麽辦？”
我轉身跪下。
“妾虧欠殿下良多，妾今日大仇得報，全是殿下的恩德，妾願為殿下臂膀，死而後已！”
那日在颠簸的馬車上醒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不是毒酒，而是假死酒。
他要以假死的名義，帶我到盛國，為我的過去做一個了斷。
這樣的深情厚誼，足以讓我以命相報。
沈璟苦笑出聲。
他俯下身子，将一枚小小的香囊放進我掌心。
我呆滞了一瞬，幾乎忘記呼吸。
待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是他，竟是他！
原來，我記挂在心裏的人，早就到了我身邊！
……
九歲那年，我和娘親流浪到了璟盛兩國的邊境。
娘親受了風寒，病得很重，我們渾身上下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我捏着那個小小的香囊跑遍了一個城，沒人願意拿銀錢來換。
就在我幾乎凍暈在街頭時，一個小少年接過了我的香囊。
他救了我娘。
臨走之前，我朝他磕頭，說若我還有未來，定以命相報。
他扶起了我。
“你很堅韌，我相信，我們終有再見面的一天。”
自小到大，旁人都說我是賤命，唯有他，誇我堅韌。
他是這世上除娘親外，第一個誇贊我的人。
我掩面而泣，哭得泣不成聲。
“殿下，我要怎麽面對你？我要怎麽面對你啊？”
沈璟拉下了我的手，溫柔地裹住。
“昭王府裏，只一眼，我便認出了你，可你卻始終沒認出我。”
我張嘴想解釋，卻被他制止。
“阿嬈，以命相報的話你說了兩次，可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你永遠陪在我身邊。”
元和二十年，皇太子攻占盛國都城，班師回朝時，帶回來一位姓姜的女子。
據說，那女子是盛國尚書嫡女。
皇帝下旨，冊封她為太子妃，自此，璟國與盛國合并，子民通婚，不分彼此。
太子登基後，太子妃封為皇後，兩人共同育有一子。
帝後恩愛和鳴，遂成佳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