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定不負,相思意

我躺在暖閣內毫無睡意,只望着窗外陰雲後一點明月的光輝仔細思索,想起額娘的話,“不要犯額娘犯過的錯…”

可是玄烨他怎麽可能和阿瑪一樣呢?玄烨身邊注定會圍繞着衆多優秀的女子的,或貌美,或賢淑,或內秀……也許有一天,他身邊的女人會多到我連名字都不能記全。

到那時,我再傷心難過,還會有誰在乎?不如此時就将他遺忘,從此以後再也不必為他傷心,受這樣的苦楚。

我毫無睡意,見純風和純一已回房休息了,便靜靜地起身,燃起一只燈籠提在手裏,推開宮門走了出去。

夜間靜得可怖,我走至長街上,見長街兩側燃着連綿不盡的宮燈,才漸漸驅散心中的不安。雨後的禦花園一向寧靜美麗,又逢深夜,怕無人會有雅興造訪,想至此處,我便提着手中的燈籠,步步走向禦花園去。

禦花園內蒙着一層薄薄的水汽,枝幹上的積水濺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聲如鳴佩環的聲音。

我放慢了腳下的步子,卻還是忍不住徑直向合歡臺走去,我站在合歡臺下,耳邊不禁隐隐響起一些聲音:

“姑娘若不介意,不妨為它取名,君默洗耳恭聽!”

“合歡如雨,月光如許,不如就叫合歡臺吧?”

“從此以後,合歡臺就是你我兩個人的秘密。”

“朕将合歡臺賜于純貴妃,別人不可踏足。”

只是淡淡想來,我眼底已不禁一陣酸意,我急忙收回自己的心思,轉頭向遠處走去。臨近堆秀山下的禦湖,在雨後水位上漲,湖水漫上兩岸,湖水亦漫上了湖中的湖心亭。

身處寂靜的禦花園中,我卻忽然聽到禦湖邊傳來有人在劃水的聲音,心中不禁一慌,慌忙躲到堆秀山後,探頭仔細打量,才發覺是有人跪在湖邊摸索,那人的衣衫早已在冰冷的湖水中打濕。

他的身影甚為熟悉,只是在黑暗中,我不能一時認出。

我提着燈籠,漸漸靠近那人,卻聞到一陣龍涎香的氣息,我心中一震,難道是…玄烨麽?他在這裏做什麽?

直到我将燈籠的光攏在他身前一片地方時,我才真真切切地将他認出,我腳下不禁一軟,險些摔倒在湖邊,他猛然回頭将我扶住,他見到是我,也不禁一愣,而後慌忙整一整自己淩亂潮濕的衣衫,“霏兒…你怎麽來了?”

Advertisement

我推開他攙扶的手,退後一步道,“皇上在這裏做什麽?”

玄烨頓了一頓,眼神略有躲閃,道,“朕…有些事。”

我心中一寒,“是啊,我和他分開了這麽久,他的事情我怎麽還可能事無巨細地都了解呢?他心裏住進了舒妃,他總會有些事情是不便向我開口的。”我細細打量着眼前的他,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他是皇帝,不是你一個人的夫君。”

想起他方才尋尋覓覓的樣子,應該是在湖邊找些什麽東西吧,我福一福身,道,“皇上若是丢了東西,大可不必找了,讓內務府再為皇上呈進一件新的吧,若是皇上為了找這樣東西,而凍壞了身子,實乃萬民不幸矣。”

玄烨望着我懇切道,“不,這樣東西世間再找不到第二件,朕一定要親自找到它。”

我微微側過臉去不肯看他,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什麽?”

玄烨默默退後了一步,他低下頭去支支吾吾不肯告知,我心中的寒冷更加凜冽,想到曾有人告訴我,“皇上将舒妃寵上了天……”是他們之間的信物也未可知,我又何苦出現在此。

“臣妾不打擾皇上了,臣妾告退。”我提起腳下的燈籠,向他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後,轉身就走,他卻追到我身後,扯住我的手腕問道,“你說若是有一日原諒朕了,會來見朕,還作數嗎?”

我用力掙脫他的束縛,冷聲道,“也許吧。”之後便一個人走入黑暗,漸行漸遠。

夜間,我方在暖閣中睡下,忽聽暖閣外一陣嘈雜,我睜開眼去看,竟見純風将宮門大敞,長街外一列太醫腳步匆匆,提着藥箱向遠處跑着。

純風上前去問了幾句話,忽然神色慌張向我跑來,“娘娘!不好了!是惠貴人…一直喊腹痛,怕是要生了!這可是早産啊……”

我只感覺一道霹靂劃過頭頂,惠兒一向精于保養,怎麽會早産?!我腳下踉跄了兩步,純風忙扶住我,“娘娘,您病剛好些,千萬別心急。”

“純風,快…咱們去儲秀宮!”

到儲秀宮時,玄烨已到儲秀宮門前,他身邊貼身而立着舒妃,舒妃并未着正裝,只是穿了一件休息時貼身的襲衣。可見玄烨又是休息在了舒妃的延禧宮。

玄烨站在宮門前并未進去,我亦顧不得禮數先後,只向玄烨無聲地福了福身,便飛快跑近了儲秀宮。

儲秀宮內燃着的兩行明晃晃的宮燈驅不散我心中的寒冷,惠兒痛苦的喊叫聲充斥在暖閣內,我一個人立在暖閣門外,手心裏已布滿了汗珠。

暖閣中人來來往往,産婆端着一盆盆熱水進進出出,常平亦在暖閣內的屏風後,太醫院十餘位太醫都在暖閣內忙碌不停,無人能脫開身。

轉眼間後宮中人已盡數來齊,從皇後到溫僖貴妃,再到德妃良妃無一缺席。這麽多的人,又有多少是真正關心惠兒的呢?

“惠兒此時受的苦又是為何呢?玄烨對她哪有半分真心?或許我該慶幸,曾經得到過他的一點真心…可曾經擁有的那一點,如今不是同樣失去了麽?”

我回眸間正撞上身後的玄烨,站穩後我才看清,舒妃仍舊緊緊貼在他身邊,舒妃聽到惠兒喊叫亦緊張不已,手中不停絞着手絹。

“臣妾冒昧,皇上恕罪。”我跪倒在玄烨面前,為撞到他而道歉,玄烨欲伸手将我扶起,卻被我躲開,“皇上好好陪陪舒妃姐姐吧,來日姐姐若是有孕,也會經歷這些的。”

我轉身就要離去,玄烨卻抛下舒妃,追到我身後低聲安撫道,“霏兒,朕是在儲秀宮才遇見裕勤的…你不要多心。”

我心中頓時一顫,他竟是這麽在意我的想法麽?就像在五臺山時,他為了不讓我誤會,寧願挨凍也不穿舒妃做給他的鬥篷。我眼底一熱,卻強迫自己不能再被他可有可無的關心打動,我只裝作雲淡風輕地道,“皇上本就是所有人的,臣妾怎麽會多心?”

他無奈地淡淡一笑,卻還是關心我道,“你若是害怕,就回宮去休息吧,明日再來看芷珠。”

我微微笑望着玄烨,眼神中盡是責怪與埋怨,“惠兒沒有得到過夫君的疼愛已是不幸,若在此時,我這個做姐姐的也能安心回去休息,那我和讓她遭遇這些痛苦的人有什麽區別!”

“霏兒你在責怪朕麽?”玄烨輕聲問道。

我冷冷一笑,甩開他牽絆的手,“臣妾不敢,臣妾只想在這裏好好陪着惠兒!皇上還是去陪伴舒妃姐姐吧,不要讓她擔憂害怕。”

“你怎麽就不懂朕的心呢?!”他仍舊緊緊将我拉住,低吼質問道。

皇後及溫僖貴妃已注意到我們二人之間的異常,紛紛轉眸去望,連周圍的宮女內監也不禁偷偷頭來好奇的目光。

“不是臣妾不懂,而是臣妾不敢懂,臣妾怕看清了皇上的心,最後一點癡念也将成空。”我用力推開他緊握着我手腕的手,大步走向側殿,想在側殿中等待着惠兒的消息,卻等來常平的消息,“惠貴人一時還不能生下孩子,請皇上和各宮娘娘回宮休息,衆人等候在外對惠貴人的生産不利。”

我心中的擔憂一層蓋過一層,此時欣兒也趕到了儲秀宮,她是皇室宗親中唯一與惠兒有血緣關系的人,自然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芷珠!”欣兒顧不得禮數,拼命想沖進暖閣,我忙上前将她攔住,“姐姐!惠兒現在很虛弱,你不能進去!讓她安安靜靜的生下孩子,咱們再來看她!”

“芷珠…是我害了你!芷珠…”欣兒癱坐在地,毫無顧忌地哭喊起來,我匆忙捂了欣兒的嘴,此處人多口雜,溫僖貴妃和皇後都在此處,欣兒一時不小心就會被他人诟病。

我示意純風和純一上前來将她扶起,我們三人攙扶着欣兒向鐘粹宮走着,欣兒的哭泣一直未停,直到回到鐘粹宮,扶欣兒坐下後,我才開口問她道,“姐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欣兒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紅着眼睛向我道,“哥哥自那日被溫僖貴妃帶到皇上面前與你對質,就一直擔憂你的境況,心中擔憂郁結,加之前幾日受了風寒,就病倒了,本不是什麽大病,誰知我無意中向芷珠提起,她就驚吓成了這樣?”

“姐姐!你向惠兒提起漣笙做什麽!你看不懂她的心麽?”我聽後不禁責怪欣兒。

欣兒聽到我的責怪,哭的更兇起來,啜泣道,“我以為她已是皇帝妃嫔,又是第一個懷上身孕的後妃,怎麽可能還愛慕哥哥?就無意中提起了!畢竟她是我納蘭家的人啊!家中境況我自然會和她說上幾句…誰知!”

欣兒哭得肩膀一起一伏,我心疼地坐到她身邊,為她搭上一件鬥篷,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安慰道,“姐姐別擔心了,惠兒身體底子好,一定能母子平安的。”

“妹妹!若是她有一絲一毫的意外,我怎麽面對阿瑪,怎麽面對我自己!”欣兒撲進我的懷中痛哭,我環上她的肩膀,“姐姐,別難過了,一定會好的……”

嘴上雖這樣說着,可我心裏卻不比欣兒平靜,惠兒對漣笙的癡戀我是清楚的。她曾經甚至為了漣笙,險些不要腹中玄烨的這個孩子。

欣兒哭得漸漸沒了力氣,我将她扶到床上,為她蓋好了棉被,便吩咐純風道,“純風,去小廚房為惠兒炖上鲫魚湯,等天亮了正好為她送過去。”

純風點點頭,擔憂地道,“小主,您也去休息吧,您的病才剛好這一日,就要處處照顧着別人。”

我點點頭,望着純風去小廚房忙碌了,才回到暖閣,在欣兒身邊小心翼翼地躺下,我已累得很了,從心至身。

天未明時,儲秀宮終于傳來消息,“惠貴人順利生下一名皇子,母子平安。”我猛然從床上坐起,喜得顧不得打扮,只簡單穿上一件外衣及鬥篷,叫醒了欣兒,急急趕往儲秀宮。

因才是五更的天,後宮中的後妃無一人在此,玄烨想必已去了早朝,難得的清靜時光,我與欣兒提着為惠兒炖好的魚湯,急匆匆走進她的寝宮。

惠兒桌上已擺了一排瓷罐玉碗,大多是其他後妃送來的滋補品,惠兒卻連碰都未曾碰過,惠兒虛弱地躺在床上,嬷嬷懷裏抱着剛剛出世的小皇子。

熙雯在惠兒耳邊耳語了兩句,惠兒立時睜開了眼,見我與欣兒到了,微笑道,“姐姐,快坐…”

我從嬷嬷手中接下孩子,凝望着他的眉目,發覺他的眉眼與玄烨頗為相似,心中頓時生出了濃濃的愛意,我将孩子抱到惠兒面前,笑道,“惠兒,你看小阿哥和皇上長得多像啊!”

我話未說完,惠兒已長嘆一口氣,黯然道,“那是他的父親,怎會不像?”我知道惠兒心裏仍念着漣笙,便努力引開她的思緒道,“惠兒,孩子取名了沒有?”

“起了起了!”熙雯喜盈盈地跑到我身邊笑道,“老祖宗和皇上親自給起的,叫胤褆,咱們小阿哥可是一出生就有老祖宗和皇上的疼愛呢!”

我微微一笑,愛撫着懷中的嬰兒,“惠兒,以後在宮裏,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惠兒會意地點頭,從我懷中接過孩子,放在臉下輕輕親吻,欣兒為惠兒倒上一碗魚湯,坐在她床邊一勺一勺喂着她喝,惠兒向我笑道,“那麽多人送來那麽多滋補品,我連聞都不敢聞,只有兩位姐姐做給我的,我才敢喝!”

昨夜一整夜,我都未曾好好休息過一會兒,欣兒見我漸漸生了倦意,心疼道,“妹妹,你先回去休息吧,芷珠這邊我會照顧的。”

我自然放心欣兒,再加之我自己的病未痊愈,喉嚨仍會陣陣作痛,便告別了惠兒,一個人離開儲秀宮。

回宮只淺淺睡了兩個時辰,就聽純風隔着紗簾傳話道,“娘娘,今日十五,合宮要為老祖宗請安,您若是累了,奴婢就替您去回話,說您身體有恙不能去請安。”

我輕輕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去為老祖宗請安,怎能不去?”

我起身換好了朝服,梳好發髻帶上步搖珠翠及護甲,換好金線刺繡的宮鞋,前往慈寧宮。

宮中恰逢喜事,惠貴人生下皇帝長子,衆人皆穿了一身喜慶的亮紅色旗裝,衆人之中只有我與佟妃穿了往日裏自己最愛的顏色,佟妃一身雪白,而我仍舊是着一身合歡花蕊的丹桃色。

玄烨也在慈寧宮中,他似乎沒想到我也會去,見到我後,目不轉睛地望着款款走入的我,我只是微微颔首,走到他與太皇太後面前,雲淡風輕地恭敬行禮,“臣妾參見太皇太後,參見皇上,老祖宗萬安,皇上萬安。”

“霏兒快起來吧,你身子沒好,快落座吧。”太皇太後溫藹地命我坐下,我也未理會玄烨,只是一個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的位置處于溫僖貴妃對側,我正疑惑為何自己的位置如此靠前時,忽聽玄烨的聲音傳來,“純貴妃今日也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我心中一緊,“他怎麽會稱我純貴妃?此時我是恪妃啊,位分及封號都是他自己做主的,他怎麽會忘?”

我緩緩起身,垂眸并不看玄烨的面孔,低低道,“臣妾恪妃,并非純貴妃。臣妾的身子連臣妾自己都不在意了,皇上何苦還挂心。”

玄烨怔在我面前,良久說不出話來,太皇太後忽接過了話柄,“霏兒,你昏迷那幾日,玄烨已昭告後宮,恢複你純貴妃的位分,你醒來後,你身邊的人沒告訴你麽?玄烨可是日日惦記着你。”

玄烨…是啊,他的态度已經足夠誠懇了,為什麽我還不肯原諒他呢?難道就因為他曾經打碎了我的合心玉麽?還是因為他身邊的舒妃,我才故意不肯原諒他?

說到底,我真的可以就這樣忘記他麽?

我望了玄烨一眼,看到他腰間空空如也,再沒有我送的合心玉,心中那一點溫度也變得冰涼,我只回了太皇太後的話,“太皇太後說的是。”便退身坐下。

衆人的交談我亦不願過心,怔怔地挨過了請安的時辰,只着急地想回宮休息,慈寧宮外卻忽然下起了雨,其餘人的侍女都随身帶了紙傘,唯獨純風未帶,我亦沒有責怪她,這幾日她照顧我已經十分辛苦了。

衆人皆離去後,佟妃撐傘邀我道,“妹妹,本宮送你回去吧?”我婉拒了佟妃,道,“不麻煩姐姐,等雨停了,我再回去也不遲。”

殿中轉眼只剩太皇太後及玄烨與我三人,太皇太後見狀,忽然眼前一亮,叫來子靜笑道,“子靜丫頭,陪哀家出去轉轉,哀家最喜歡賞雨了!”

子靜笑着為老祖宗撐了傘,笑道,“老祖宗,奴婢可是今兒頭一次聽說您愛賞雨啊!”

子靜望向我,會意一笑,便陪着太皇太後緩緩走出殿去,只見太皇太後點了點子靜的額頭,笑罵道,“鬼機靈的丫頭,哀家就今天喜歡賞雨!”

殿中瞬間只剩下我與玄烨,純風掩嘴一笑,跑出殿去回眸對我道,“奴婢也去賞雨了!”

我剛想拉下純風,卻忽然聽身後的玄烨道,“那…霏兒,朕送你回去吧?”玄烨撐起一把紙傘,舉過我的頭頂,我望着他極為期盼又認真的模樣,終于淡淡一笑道,“還在殿中,你撐傘做什麽?”

“朕怕你不肯讓朕為你撐傘,所以一定要先為你撐好了,不然你跑了可怎麽辦?”他極為認真地說道。

我心中劃過一陣暖流,我望着他俊朗的模樣淡笑道,“就算你撐好了,我若想跑,還是能跑啊……”

我忽然感覺他的手環上我的腰間,漸漸收緊,他低頭伏在我耳邊道,“這下你跑不開了。”

我同他走在回鐘粹宮的路上,他緊緊将我擁在懷中,我沒有掙脫,或許只有在大雨中,我才能暫時依靠在他的懷中吧。

他将傘都撐在我的頭頂,他的肩上的衣衫很快都被大雨淋濕,我側眸偷偷望向他,他卻一言不發,仍舊堅定地将傘撐在我頭頂。

回到鐘粹宮後,天色陰沉得更厲害,雨越下越大,玄烨将紙傘扔在廊中,伴我走進暖閣,我已倦得厲害,摘下頭上的步搖珠翠及手上的護甲後便歪在了床邊休息。

玄烨站在我身後,低聲道,“霏兒,雨這麽大…朕能留下陪陪你麽?”

我背對于他,緩緩睜開了雙眼,窗外陰沉,此時暖閣內未燃蠟燭,竟已如黑夜一般。我聽着窗外冷雨敲窗,想到他為了不讓我受涼,在方才來的路上,已被雨水打濕了衣裳,此時若讓他冒着大雨回去……

“等雨停了,皇上再回去吧。”我淡淡開口,玄烨已坐到了我身邊,凝望于我,他道,“這幾日,朕一直沒能好好休息。”

我想起他眼底的青黑,可見的确一直未能好好休息,我心中幾番思慮,最終還是忍不住地心疼他,我坐到床內側,低聲道,“皇上在鐘粹宮休息會兒吧。”

玄烨倦倦地躺在我身側,我竟如第一次與他單獨待在一起時那樣緊張無措,我只将頭埋在內側,不敢回眸去看他。

他忽然脫口道,“你知道麽,我真的好想你。”

我心下一酸,眼底也跟着緊緊一酸,我又何嘗不是呢?相思之痛,我已領悟到了他的痛楚。

“你還誤會我和裕親王麽?”我低低開口問道,玄烨轉身貼在我身後沉聲道,“我一直不相信你和他,我從前那麽對你,只是想讓你能更在乎我而已,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是我沒想到,會有人借機誣陷你,我才會漸漸信了他們的讒言……霏兒,對不起……”

“若我心裏沒有你,不在乎你,我怎麽會為了你而一病不起?你想過沒有!”我低低啜泣着,将被角緊緊握在手心裏。

玄烨将手搭在我的肩膀,漸漸用力,“是我太糊塗…可是你不知道,當我知道你病了的時候,我就像瘋了一樣,我從來沒有那樣着急過,當太醫說無能為力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那麽心痛,那麽絕望過……”

“玄烨,我好冷…”我不禁哽咽,他的話至誠至深,雖然已無合心玉,已無我心所寄,可還是忍不住在這裏寒冷的雨天投入他的懷抱,他是我思念了那麽久的人啊。

我轉身,玄烨将我緊緊擁在懷中,試圖讓我暖起來,他撫着我的發,一言未發,只是将我漸漸擁緊。

夜間,我醒來時,卻發覺玄烨已不在我身邊,我問過純風,她只知道玄烨出去了,并未說究竟去了哪裏。我想起那日夜裏在禦花園見過他,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提了燈籠到禦花園尋他。

我站在禦花園的門處,果真見常安站在門口守護着,常安見我來了,不禁大喜,向我求道,“長姐!您可算來了,您勸勸皇上吧!”

我向禦花園內望了望,沒能看到玄烨的身影,便問常安道,“皇上怎麽了?”

“長姐!”常安如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動,向我道,“那天長姐在昏迷中只說了一句‘合心玉’,皇上聽了後就像瘋了一樣,每天晚上趁無人時到禦湖邊去找合心玉的碎片!有時找不到,皇上就一個人坐在湖邊喝悶酒……那樣子連臣弟看了,都忍不住心疼,皇上每天只休息兩個時辰,又要起來早朝…現在皇上找不到最後一塊,也不敢和長姐說,因為皇上想找齊了以後,給長姐驚喜!…”

我心頭狠狠一震,那日我在禦湖邊遇見他…他竟然是在找合心玉的碎片!我手上的力氣一松,燈籠摔在地上滾出了很遠,我只怔怔地望了望常安,便如瘋狂了一般沖進禦花園……

“玄烨……”我跑到他身後時,他才發覺我的到來,他手裏握着那塊只差最後一塊的合心玉,手仍在冰冷的湖水中摸尋…

“你實話告訴我,你每天不休息,究竟在這兒做什麽?”我忍不住眼中的淚,任由淚水劃過臉龐。

他手裏仍握着那塊玉,起身後對我道,“朕…朕在找…”

“合心玉麽?”我問他,順勢從荷包中取出那最後一塊碎片,那是他打碎合心玉那天,我唯一抓住的一塊碎片,也是此時他一直在找的那塊碎片。

“最後一塊一直在我這兒!你一直在找什麽!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你白白受了這麽多苦,你知道麽!”我抽泣着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擁住眼前的他,卻忍不住用手拍打着他的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真的會心疼!你知不知道!”

他漸漸将我擁緊,“為了彌補你,我在所不惜…”

他拿出那塊合心玉,我親手将那最後一塊拼湊上去,玉佩又如從前一樣精美,雖此時多了幾道裂痕,卻有錦上添花的意味,不僅不影響玉佩的美,更讓它變得特別。

深夜,我緊緊依靠在玄烨懷中,我望着窗外一輪十五的圓月,漸漸将他擁得更緊,我哽咽着開口道,“玄烨…別再離開我了好麽?”

他一言未發,只是将我護在懷中,輕輕吻上我的額頭,只道一句,“絕不再離開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