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身犯險,遷徙陸渾

戎族的陸渾部好戰,屢次在邊境挑事,任好忍了許久,這次下定決心要将他們一網打盡。

任好點了仲行帶兵,擔心他魯莽沖動,又指了百裏視和楊孫為副将随行。

江谷令對此表示氣憤,一路都沒給他二人好臉色,回到營中更是不跟他們說話。仲行粗心大意,軍情當前壓根沒注意到他的不滿,馮琦看不下去,将他拉出去說話。

馮琦勸道:“都是戰場上的兄弟,擺幾個臉色已經足夠,你也別太過分了。”

江谷令不滿,滿腹牢騷地道:“咱們才是仲行将軍軍中的副将,他們原本一個是奄息将軍軍中的,一個是針虎将軍軍中的,憑什麽一來就壓咱們一頭,咱們反而成了左右先鋒?”

見周圍來來往往有不少兵士,馮琦連忙止住他的話:“你這話不對,我們是征伐陸渾部的大軍,不是什麽咱們軍他們軍,你要分清楚。”

江谷令不耐煩地一甩手,往自己的營帳走去:“你就是膽子小,我才不信你心裏沒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我參軍打仗又不是為了功名利祿。”馮琦跟在他身後,故意嘟囔給他聽。

江谷令停住腳步,回頭怒目而視,嚴肅道:“對,我江谷令不比你馮琦,你們家大業大,兄弟又多,自然不在乎這些。而我不一樣,我們家就我一個。”

馮琦也嚴肅起來:“你說要建功立業,前鋒打頭陣最适合建功立業,給了你最好的機會卻不知珍惜,反而在這發牢騷,你這不是為了軍功,是嫉妒百裏視和楊孫。”

“我嫉妒?”江谷令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馮琦,“現在連你都不理解我了?”

馮琦毫不客氣地回了過去:“正因為我理解你、拿你當兄弟才好言提醒,不要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而忘記你是誰、應該做什麽!”

江谷令眼中燃起一團火,他克制住拔劍的沖動,勉強才從牙齒縫裏咬出一句話:“好,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我不跟你計較,也請你以後不要管我,咱們各走各的路。”

馮琦憋着一口氣,不想再勸,轉身離開,心裏卻一直記挂着江谷令離開的背影,多年的兄弟頭次吵了架,酸的苦的澀的一并湧上來。他擔心江谷令一時沖動誤入歧途,可眼下當面鬧開,自己又沒錯,總是拉不下面子首先低頭。

沒等他們緩和過勁來,陸渾部人先行發力,當夜便偷襲秦軍的營帳,燒了秦軍一半的糧草。最要緊的,他們誤打誤撞進了軍醫的營帳,把草藥什麽的毀了一大半,幾位軍醫都傷着了。可氣的是,他們鬧完了就跑,還沒等衆人救完火來收拾他們,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只抓到一名僞裝成秦軍的陸渾奸細。還未首戰便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可謂是出師不利。

聽楊孫回禀完軍中的情況,仲行問道:“那個奸細呢?他怎麽說?”

那人是百裏視親自提審的,上前回禀道:“問清楚了,他說是看到兩位将軍吵架便多留意了一番,其中一位當值的喝了些酒,他覺得有機可乘,便回去跟陸渾部的首領報信,這才趁夜偷襲的。”

軍需損失嚴重,仲行氣不打一處來,逮着個出氣口便吹着胡子怒吼:“誰吵架酗酒了?”

衆将互相看了一眼,馮琦見瞞不住,走出來請罪:“是末将,末将和江谷令由于意見不合争執了幾句,沒想到叫內奸長了心眼,末将有錯,請将軍降罪。”

仲行一錘桌子:“今夜是江谷令當值,他一定是喝多了酒沒有防備,這才叫敵人有機可乘!”

馮琦撩袍下跪:“是末将們的疏忽!”

“你們!”仲行指着馮琦,正準備開罵,左右一看卻沒有發現另一個給他添堵的,又吼道,“江谷令呢?”

方才亂糟糟的,誰都沒有人注意到少了一個人。

楊孫猜測:“江将軍許是在處理外頭的情況。”

仲行大胳膊一揮:“叫他給我滾進來!”

“報——”一名兵士急匆匆地跑進來,“禀報将軍,江将軍領着三千先鋒去陸渾族營地了!”

“什麽!”衆人皆是一驚,違抗軍令行軍是大罪,江谷令在軍中這麽久,不會不知道軍令如山。

仲行氣得刀都□□了,指着那名兵士罵道:“是誰給了他這麽大的膽子?”

那名兵士也是倒黴,對着大将軍的刀和噴火的雙眼,話都說不太利索:“江将軍,說,說要将功贖罪。”

“荒唐!”楊孫也生氣了,“不按命令行軍,還深入敵營,他知不知道這有多麽危險?這麽多年的仗是白打了嗎?”

馮琦更多的則是擔心,連忙轉向仲行:“将軍,江谷令不按命令行軍是犯了大忌,但如今三千弟兄深陷敵營,還請将軍速速派兵支援。”

仲行沖動起來,幾乎要提刀殺人,還是百裏視和楊孫一左一右拉住他:“将軍,救人要緊。”

待仲行想明白,生氣變成了焦急,他又何嘗不知道此時不是生氣的時候,就算他不管江谷令,那三千弟兄還是他手底下的兵呢!

“救,當然要救,問題是怎麽救?”仲行在大帳裏來回地踱着,各種救援的辦法在腦子裏過,不知道是太着急還是心太亂,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适的。

最先冷靜下來的是百裏視,他認真研究了陸渾部的地圖,眉頭皺得越來越深:“陸渾部地勢複雜,咱們不了解他們內部的情況,貿然沖進去本來就風險極大,更別提在他們的地盤上作戰了。”

楊孫也過來一起研究:“陸渾部的領地裏有山丘有峭壁,咱們山地戰有經驗,這都還好說,真遇上了也有辦法應對。最要緊的是成片的荒漠,若不是當地人走慣了的,一進去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加之黃沙滿天,根本走不出去。”

百裏視接着道:“沒錯,現在我就擔心江谷令一腔熱血還沒灑出去,全都耗在荒漠裏了。”

聽了他們的分析,馮琦更着急了:“不論如何,都是并肩作戰的兄弟,咱們不能看着他們去送死啊!”

“救,一定得救。”哪怕再生氣,仲行對戰士們的情義還是擺在首位的。可衆人面面相觑,沒有誰能說一個救援的辦法。

“實在不行便只能硬攻了。”仲行思索再三,給出了這麽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我去。”馮琦站了出來,異常堅定,“此事我也有責任,跟江谷令一樣,只當是将功贖罪。”

仲行有些為難:“此次作戰兇險異常,只有一半的機會能遇着江谷令的部隊,還有一半就是,你們也困在荒漠中。”

百裏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對仲行道:“如今正是荒漠起沙的時候,情況不明不可冒進。兩個時辰以後風會停,那時候大軍便可入境支援。”

言外之意是,如果江谷令能撐到兩個時辰以後,興許還能有救,但就實際情況來看是不可能的,若是有馮琦這一隊先鋒的配合,或許還能拼一拼。

“将軍,您就讓我去吧,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兄弟們折在陸渾的荒漠裏啊!”馮琦其實有些愧疚,若是在江谷令生氣的時候他能好言相勸,跟他把道理講通,而不是跟他對罵,或是吵架之後首先伏低,好生安撫,在他心緒不穩的時候看着他、守着他,他也就不會酗酒、不會失職、更不會沖動地出兵了。

百裏視和楊孫都看向仲行,等他決策。仲行無法,勉強點了一下頭。馮琦感激不盡,連忙領着自己那三千前鋒出發救援。

兩個時辰之後,風靜沙止,仲行他們馬不停蹄地往荒漠深處趕去。當大軍到達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叫他們邁不開腿了:江谷令和陸渾部首領被同一杆□□刺穿,同歸于盡;斷了一條腿的馮琦躺在地上,艱難地舉着那面“秦”字旌旗;周圍全是将士們的屍體,不過陸渾部的比秦兵要多上好幾倍。想來在被包圍的情況下,将士們都是以一敵幾,這才撐到大軍的到來。現場血流成河,想來,陸渾部怎麽都想不到,在絕境中居然逼出了秦軍異于常人的鬥志,他們以多敵少,絲毫沒有占到便宜,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看到他們到來,馮琦終于撐不住暈了過去。仲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默默上前将江谷令和陸渾部首領的遺體分開,斬下了首領的腦袋挂在馬前,又将江谷令背在背上,親自駕車送他回去。

秦軍僅以六千前鋒攻破兩萬人的陸渾部,成為了荒漠上的傳說,但這背後的代價是慘痛的,秦軍不願提起。對外只說是秦軍北上,攻下了陸渾部,斬殺了部族首領,俘獲了所有族民。

這批俘虜該如何處置,朝中衆臣産生了分歧,武官大多同意全部絞殺,斬草除根;文官見不得血腥,多是主張安撫優待。

耐心聽完他們的辯論,任好道:“這批俘虜不少啊,近一萬人,夠組成一支戰隊了,這要真殺起來,多麻煩啊。”

主張殺戮的一方道:“可留着這麽多人始終是一個禍患,再者說,陸渾族嚣張了這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他們的土地已經在咱們手中,總不能還給他們吧?”

“這是自然,孤都計劃好了,那邊地勢開闊,野草肥沃,孤準備建一個牧場,把騎兵都遷到那裏去訓練。”一想到他的新牧場,任好就滿眼期待。

“可這麽多陸渾族人,又要将他們安置到哪裏去?”

“別着急嘛,地圖拿來。”阿眇将地圖在衆臣面前展開,任好指了指晉國五城,問道,“諸卿覺得,這裏怎麽樣?”

原來任好把五城送還給晉國,又一直将蹇丙留在那裏,打的是這個主意。

有人擔憂:“晉侯怎麽會同意接納陸渾族人?”

任好信心滿懷,把公子絷推了出去:“子顯會有辦法的。”

公子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任好,得罪人的事情都叫我去做,有好事怎麽沒見你想着我?當然,當着衆臣的面,這樣的話他沒敢說出口,只能趕緊應下,然後回去熬夜想出使的說詞。

“奄息,你帶一萬人将他們護送過去,聽說晉侯身子不大好,移民的事估計顧不過來,你和子顯在那邊多留一留,也叫将士們安心住一段時間,幫助陸渾部安居。”布置完一切,任好準備退朝,忽然又想起一事,折回來道,“噢對了,遇着蹇丙記得提醒他,孩子生夠了,別忘了自己的責任。”

幾位大臣聽了偷着樂,聽說這幾年他的兩位夫人生了三個孩子,如今肚子裏還懷着一個,大家夥可都期待着看到蹇丙将軍拖兒帶女回來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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