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夜色撩人,下了整整幾日的雪将世界塑造成冰冷的孤島,一牆之隔的酒莊裏暖意融融,酒精與甜點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眼花缭亂。

喻蕭衡靠在吧臺,手肘旁擺着支燭臺,火光在他臉上跳動,還殘留着些許病氣的臉上罕見地顯得脆弱,他朝林将行舉了舉手中的高腳杯,猩紅酒液在杯中晃動:“算算時間已有四五年沒見過面了,現在該叫你林董了。”

林将行解開喉結下方的紐扣,得到釋放的脖頸青筋跳動:“沒想到喻大少爺還記得我。”

喻蕭衡輕蹙眉頭,紅酒染上唇瓣,一雙唇總算沒那麽蒼白:“怎麽會忘記呢,林董可是我當時最好的朋友。”

“呵,朋友——”林将行品味着這兩個字,臉上的輕嘲已到了周圍人察覺不對的地步,按在桌面的手止不住顫抖,終于——

拇指狠狠按上喻蕭衡還濕潤着的唇,揩去零星酒漬:“朋友?朋友之間會這樣做嗎,還是說喻大少爺的朋友可以随意對你做些親密動作。”

喻蕭衡歪頭去瞧明钰,帶着寒涼的拇指從他臉側滑過,目光對上一雙狡詐卻又含笑的眼,他愣了下,随即好似無奈地聳了下肩,然後說:“好吧,那林董算是我曾經的追求者?”

可惜“追求者”這三個詞依舊不讓林将行滿意,他又重複片刻,上揚的眼尾眯起來染上刻薄的味道,又意味不明地說:“喻大少爺風姿綽約,見之難忘,追求者不知凡幾,就連我的伴侶也心生愛慕。”

話音越來越冷,刻薄偏激味越來越濃,已經撕破了表面的平靜。

喻蕭衡忍不住彎唇,這人長相變成熟了,氣質變淩厲了,衣着打扮全然不複從前少年模樣,可卻還是不擅長做表面功夫,心裏如何想,就如何擺在臉上,裝不好也不屑去裝。

“笑什麽?”林将行愣了下,他似乎又看見幾年前喻蕭衡坐在操場上一邊罵他脾氣壞一邊笑個不停的模樣。

“林董方才說笑了,你的伴侶怎麽會對我心生愛慕?”喻蕭衡已經确認劇情一定是出了錯,可只要不影響他的任務獎勵,他才不管這中間是誰做蝴蝶煽動了翅膀。

一番話說得意味深長,細品之下似乎還能感受到一股子酸味兒。

“昨日若非喻先生的幫助,今天我可沒辦法再站在這裏,起碼也得大病一場。”明钰推了推眼鏡。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在意。”喻蕭衡說着聽見系統發出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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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生命值到手,倒簡單。

喻蕭衡拍了拍衣擺,毛衣不慎勾上椅子上的裝飾,一雙手伸過來,細心地解開,手腕上綁了條紅色細繩,下面墜着枚銅幣。

他擡眼,明钰恰好收回手,朝他點點頭,說:“舉手之勞。”

“多謝。”喻蕭衡說着将羽絨服挂在臂彎,任務結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見。”

走了不過幾步,有人攔在身前,長相陌生,單眼皮眼尾勾起,風流倜傥:“倒是許久沒見到林董發脾氣的模樣了,今日可真是托你的福,如何稱呼?”

“喻蕭衡。”

“晉随。”男人伸出手,燈光下的笑容迷人,他只聽聞喻家有個養子,卻沒聽聞竟然長相如此出色,他側目看向林将行的方向,似是感慨:“都說明助理能跟了林董是他的福氣,不過林董的脾氣實在不好說,得罪了他可是個大麻煩。”

“不過若是跟了我,我倒是樂意為你解決這個麻煩。”

喻蕭衡擡眉,晉随見他打量自己反而挺起胸膛笑容更甚,他對自己很有自信,這張臉和姓名背後所代表的金錢讓他在次次的獵豔中無往不利。

可惜——

“這位先生,林董是在朝這邊看嗎?”

他沒得到回答,反倒被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晉随被那笑容晃了眼,聽話地側目看過去,只見林将行面沉如水,一雙眼睛像極了荒野裏餓了一周的野狼。

“你說他在看你還是在看我?”喻蕭衡微微傾身在他耳邊問,拖長的尾音柔情中暗含警告。

晉随抿了口酒,令他心癢的美人已經不告而別,林将行的目光卻死死盯在他身上,這下子,自己真如被盯上即将被玩弄的獵物。

他輕笑出聲,這雙眼睛居然看走了眼。

只是林董知道他和喻蕭衡哪一個才是獵人嗎?

明钰坐在長椅上,手上叉子擺弄着小蛋糕,那塊小點心被他推得颠來倒去:“他走了?”

“走了,我警告過你別打他的主意。”林将行看着喻蕭衡長長的背影,他總是看喻蕭衡的背影。

大學時是,現在還是。

他喝下一口酒,眼中諷意更濃,他已經搞不懂自己對喻蕭衡的感情究竟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只知道在看見他的那瞬間,只想将人壓在身下吞吃入腹。

明钰打開手機,若有所思地計算着時間,十分鐘,他随口應着林将行的話:“董事長,我一直為您做事,您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叉子插中那塊小蛋糕,被他一口吞下,擺了擺手說:“董事長,我該走了。”

*

喻蕭衡剛出了宴客廳,雪花落在腳邊,耳邊系統發布任務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替身白月光》劇本發布:

明钰失魂落魄走在花園裏,初春的夜晚,嫩綠的草葉上挂着水珠,從他的腳腕擦過,春寒料峭,他裹緊身上的衣服。

一弦彎月挂在天邊,他漫無目的地走着。

腦海裏關于林将行的畫面不停閃爍,從他們初次見面,從林将行追求他,從他們談戀愛,一直到林将行看着喻蕭衡的深情眉目。

林将行愛的另有其人。

他摸向自己的眼睛,他曾觀察過,這裏是林将行親吻他時最常駐足的地方。

是這裏嗎,就是因為這雙眼睛讓他成為了那個人的替身。

夜深,光線昏暗,遠處玻璃花房裏散發柔和暖光,他好奇走進。

門沒有關,留了一道縫。

裏面有兩道交纏在一起的身影,離得極近,似在親吻。

“秦先生,您親親我吧。”

“秦先生,是我做的哪裏還不夠好嗎,秦先生,您想讓我怎麽樣都可以,只要……”裏面背對着他說話的聲音帶着懇求。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推開那人,向來帶着戲谑笑容的臉在看見明钰時驟然變得驚慌失措,抖着唇說:“明钰,不是你看見的那樣。”

被他推開的那人回過頭,赫然是喻蕭衡。

“學長抱歉,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還打擾到你們了。”明钰吓了一跳,他後退着離開,卻怎麽也忘不掉方才看見的情景。

喻蕭衡全然不複宴廳裏清冷高貴的模樣,像是最低賤的人讨好着他的學長。

請宿主認真完成任務,任務成功獎勵一點生命值,任務失敗扣除十點生命值。】

喻蕭衡舔了下唇,拿起腳邊的雨傘,傘柄冰得厲害,他從包裏掏出張紙巾包裹住,有雪花飄落在眼睫上,讓那雙含水的眼睛染上冷意。

這兩天的任務強度高得吓人,一個接着一個能夠抵上過去一月的任務量。

帽檐的狐貍毛包裹着下巴,他走進冬日的花園,尋找玻璃花房。

植物上積了厚厚一層雪,往往剛清理幹淨,不過片刻又累上一層。褲腳被浸濕一小塊,涼冰冰地貼在襪子上。

視線中終于多了抹暖光。

花房的玻璃上結了層水霧,朦胧地看不清裏面,只能瞧見一道黑色的身影似在坐着。

是劇情中的那位秦學長。

喻蕭衡眯起眼思索着,今日宴會的主題是生日,根據劇情中明钰的話可以知道這位秦先生就是酒莊的主人,這座酒莊非同一般,即便他不怎麽關注,也聽說過他的名號。

年少成才,每一項決策都正确到驚人,不愛露面,想與他打好關系難如登天。

誠然劇情與現實有着差錯,但不可否認這位主角的追求者身份地位很高。

劇情裏喻蕭衡的目的便明顯了,看中了秦先生的錢財試圖勾引秦先生,可能正是因為被拒絕于是又想起了林将行這個曾經的追求者,由此劇情正式展開。

所以這場戲是……勾引?

喻蕭衡丢下傘,在雪中淋了一小會,待身上落下一層雪花,他推開玻璃房的門。

宴會的主人坐在沙發上,上身穿着淺灰色針織衫,下身是簡單的西裝褲,配的是……拖鞋,一旁燒了壺熱茶,手中捧着。

“抱歉,我以為這裏沒有人,想來躲躲雪。”喻蕭衡似吓了一跳,他拍打着肩上的雪花,有雪水順着脖子滴下去,涼得一驚。

秦浔沒說話,一雙眼睛看過去,裏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不因為被打擾到而生氣,也絲毫不關心闖進來的人,不冰冷不溫和,看就只是單純的看。

“你是這裏的主人?”喻蕭衡靠近了。

入侵者鼻尖和臉頰泛着紅,不知是不是凍得,秦浔合上書,鼻尖似乎嗅到他身上的冬雪味道,與花房裏生機盎然的馥郁花香混合在一起,讓人心煩意亂:“我記得我的客人名單裏沒有你。”

“所以……你是怎麽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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