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他一開口,那聲音與他的長相極為相配,讓人想起冬日裏湖面上結出的那薄薄一層碎冰。
喻蕭衡卷起被浸濕的褲腳,白色襪子包裹着纖細的腳踝,花房裏沒有供客人坐的椅子,他便站在那爐冒着熱氣的茶水旁,水汽熏暖了四肢。
那道視線落在他的臉上,似乎不等到回答絕不罷休。
“秦先生,您這話讓我該怎麽回答呢?”喻蕭衡似嗔似怒地說,他伸出手,兩手虛虛攏在茶壺旁,不多時,凍得發僵的手暖起來。
“為什麽不好回答?”秦浔問。
合上的書擺在小茶幾上,喻蕭衡多看了眼,是本介紹如何種植花卉的。
“秦先生,您是不是不知道您多受人歡迎,我……我一直愛慕着您,所以才找法子進來只想見一見您。”喻蕭衡說着咬起那半片唇,紅潤細膩,鮮嫩得能吸出汁水兒。
他好像知道自己長得好,也知道自己怎樣最吸引人。
可藤椅上的男人不為所動,只擰起眉,目光在喻蕭衡的臉上轉了一圈,旺盛的生命力比顏色更吸引他,只是:“我們沒有見過。”
說的斬釘截鐵,絲毫不考慮會有記錯的可能。
喻蕭衡嘆了一口氣,燒又升起來了,整顆腦袋發蒙,看上的紅暈怎麽也下不去:“秦先生,我們确實沒有見過,我只在朋友的手機中見過您的照片,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對您念念不忘。”
秦浔不知信是沒信,只是終于不再追問,輕點下頭,又翻開了書頁。
玻璃花房內只剩下茶水被燒開時的咕咚聲,白霧環繞着兩人,寂靜地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這座溫暖的玻璃花房。
喻蕭衡觀察着看書的男人,秦浔長了個好樣貌,只是不知道是心思太深還是真的沒有心思才讓人看不透。
餘光中瞥見玻璃外一團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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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主角受明钰來得這樣快,快得他接下來的戲碼來不及演下去。
喻蕭衡站起身,裝作蹲太久腳麻的樣子踉跄一歪,正常人都會下意識扶他,可秦浔不一樣,盯着書本的眼睛擡也不擡,只手一斜,不讓喻蕭衡的身子撞到自己。
這……
喻蕭衡一只手撐着藤椅的扶手,弓着腰虛虛趴在秦浔身上,從投在牆面的影子看,這動作像極了他趴在男人身上請求親吻的樣子。
秦浔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并不推開他,任由他動作。
黑影離得越來越近,不多時喻蕭衡聽見門外有鞋子踩到碎草葉的咔嚓聲。
身上因為發燒一陣發冷,他咬了下舌尖,勾引是做不到了,秦浔壓根不接他的戲,只能突兀地直接說出該有的臺詞。
“秦先生,您親親我好嗎?”
“秦先生,是我做的哪裏還不夠好嗎,秦先生,您想讓我怎麽樣都可以,只要……”
喻蕭衡的記憶很好,情感分寸也把握地剛剛好,低賤谄媚渴求又帶着有些愚蠢的野心。
在他身下許久的男人明明之前連睫毛都不曾眨動,現在卻突然不悲不喜地盯住他,眉頭輕輕顫了一下。
“可以,可以親你。”秦浔說。
“……”喻蕭衡愣住了,過分貼近的距離讓他能感受到秦浔說話時的氣流噴打在他的臉頰,酥麻裏還泛着癢意。
鼻尖只有盛開着的玫瑰混合着綠茶的味道,這位秦先生就連衣服上也沒有沾染任何異味。
喻蕭衡腦中念頭剛一出,一片微涼的唇就貼在他的唇瓣上。
很軟。
就只是貼着,連吮吸或是顫動都沒有。
喻蕭衡對視上秦浔的眼睛,耳邊有人輕輕推開門,他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氣音說:“秦先生,你這是在幹什麽?”
唇齒張合,無意中會再次觸碰到秦浔的唇瓣,但沒人躲開。
直至——
“看來我打擾到你們了,喻先生。”門撞上牆面發出輕響,明钰溫和嗓音響起。
門打開着,風倒灌進來,卷起他垂落的衣擺,寒涼的夜風吹在喻蕭衡的臉頰上,讓燒的發紅的臉感到一陣舒暢。
他從秦浔身上起來,領口的拉鏈不知什麽時候拉開了一小節,雪白的長頸被風一吹起了一片小疙瘩,他縮起脖子,下巴藏進絨毛裏。
“這位先生,打擾到別人最好的處理方式是悄悄離開,而不是說出口。”秦浔淡淡說。
茶湯早已煮好,他倒了杯清茶,吹去漂浮的熱氣。
“抱歉啊,秦學長。”明钰一只手插着兜,手腕上的銅幣垂在口袋邊緣,臉上絲毫沒有感到抱歉的意思。
“那你現在可以離開了。”對于自己的學弟,秦浔也毫不留情。
喻蕭衡聽着這對話低笑了一聲,在無人聽見的角落,系統在哀嚎個不停,懷疑人生地痛哭:“劇情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主角受和反派男二這個時候不應該一個跑一個追的急着解釋嗎?!”
傻乎乎的系統這個時候才發現,喻蕭衡心道:早在《真假少爺》任務裏便該發現不對了。
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精密的機器,又怎麽會完全按照劇情來生活呢,之前的任務那是走了運氣外加扮演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甲才沒發現。
明钰眼睛在喻蕭衡身上打着轉,暗色光芒一閃而過,片刻後他彎起唇:“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
他走得幹淨利落,連房門都重新掩了起來,肆虐的風停了。
“秦先生,你還沒說剛才是在做什麽呢?”喻蕭衡挑了一下眉,因為那片刻親吻的原因,他大大咧咧靠上藤椅的扶手,這樣雖背對着秦浔,但可以想到這人定然是不會露出上面表情的。
果然,只聽秦浔聲音尋常,極為自然地說:“是你要我親你,我只是同意你的請求。”
“是嗎?”喻蕭衡歪頭看他,手肘碰到秦浔的胸膛,針織衫下有着弾韌的結實觸感,彰顯着這位秦先生有着良好的健身習慣。
“你可以拒絕我。”
“你愛慕我。”秦浔也側擡頭看他,他的下巴線條利落,一邊的脖子靠近鎖骨的地方長了顆小痣。
喻蕭衡竟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唇角綻開了一抹笑,說話時聲音染上低低的笑意,很撩人:“那我要是對秦先生做出更加過分的請求怎麽辦,秦先生也要同意嗎?”
“我會考慮。”秦浔回道。
說着,他擡手食指點上了喻蕭衡那片他剛吻過的,還帶着笑的唇,一觸即逝:“你這裏很燙。”
喻蕭衡舌尖舔了下剛被觸碰的地方,他發着燒,渾身都燙得厲害。
“你發燒了。”秦浔确定地說。
喻蕭衡現在連說話時吐出的氣都是滾燙的,他用手背試了下額頭的溫度,沒有試出來,料想現在應該溫度不低。
“所以,秦先生我先告辭了。”喻蕭衡站起身,褲腳已經幹了,他蹲下身給它翻下來。
“好。”秦浔說着又捧起桌上的書,目光沒再落在喻蕭衡身上,直到花房內只剩下他一個人,他遙遙望了眼緊閉着的門,喝了口清茶,抵着杯子的食指指腹似乎還殘留着那個人的味道,極輕極淡,卻在茶香下被他一下子捕捉到。
*
簡潔幹淨的房間裏,時不時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桌上沙漏倒計時結束,少年擡起頭活動着關節,兩眼因為長時間過度使用而幹澀發酸,他眺望着窗外暗沉的天。
雪不知什麽時候停了。
過舟換上衣服,準備跑會兒步,手機裏有人發來信息,是他唯一的朋友,或許還不該稱為朋友,只是關系一般的普通同學。
過舟的成績一向很好,長相也足夠英俊,他很讨女孩子喜歡,如果要挑毛病就是他太過沉默以及總是顯得陰郁的眼神。
班上的男生都不喜歡他,覺得他裝。
“過舟,你作業寫好了嗎,給我借鑒借鑒呗。”
過舟沒理,他扣上帽子,埋頭跑步。
大口大口呼出的熱氣凝成一團團白霧,宅子裏的雪化了一層,濕淋淋的,路過院門附近時,他突然聽見有汽車行駛而來的聲音。
過舟擰起眉,家裏人都在,只有……喻蕭衡。
車內,喻蕭衡頭昏腦漲,意識都快要不清醒,送他回來的是恰好遇見的晉随。
晉随停穩車,轉頭看向後座位的人:“到了,我可是不常幫助人的,記得好好補償我。”
喻蕭衡已經開始有些不清醒,只知道胡亂點頭,他裹着羽絨服,即便是在開着空調的車裏都沒脫下來,一方面是怕又凍到哪裏病情加重,另一方面是已經沒了力氣。
“記住了啊。”晉随再次提醒,見人開門開了半晌都沒成功,忍不住下了車,他沒套外套,只穿着西裝,看着風流倜傥,一走出車,就凍得厲害。
喻蕭衡歪倒在他懷裏,滾燙的呼吸直往他臉上撲,惹得他又是一陣心癢。
再一垂眸,喻蕭衡臉上潮紅一片,一雙桃花眼裏潋滟多情,能将人溺斃其中,若說宴會上的他像株紅梅,現在那就是開得蕩漾的嬌嫩桃花,還得是滴着水的那種。
“寶貝,我想好報酬了,你跟我回去吧,我照顧你。”晉随忍不住湊近。
喻蕭衡眼睛一眯,指尖推開他越湊越近的臉,視線餘光裏一道黑影不知站了有多久,他說:“晉先生,人要有自知之明。”
接着又朝黑影道:“是林叔嗎?”
黑暗中少年走近幾步,燈光終于照亮那半張臉,他像是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一樣,排斥得明顯。
“原來是你啊,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