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帶着病氣而軟綿綿的嗓音像是在唇齒間撚磨過一般,有些含糊不清,又稍顯暧昧。
過舟面色一冷,毫不猶豫地轉身,他是失心瘋了才會在看到喻蕭衡的時候還停留下來,這個精致漂亮的哥哥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裏,臉上鋪着紅,眼神帶着勾還毫不知恥地朝他看。
昨夜那似是引誘又似是欺淩的一幕重新出現在眼前,再此之前,他從未回想過。
被雪光照亮的臉,高高在上的神情,以及被他舔舐的一只骨感纖細的手。
無處不彰顯着喻蕭衡成熟又輕浮的本性。
過舟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拳,寬大的指節連着青筋順着還冒着熱氣的胳膊一路暴起。
“哥哥還發着燒呢,也不知道扶哥哥一下,真是狠心。”喻蕭衡發燒發得暈頭漲腦的,連思考都不能順利進行,偏偏嘴上還在說着。
晉随只聽說喻家還有個身體不好的小少爺,他盯着過舟看了兩眼,怎麽也看不出病重的模樣。
他注意過少年看喻蕭衡的眼神,喻蕭衡形容得很對,真就是一頭狼崽子。
“看來今晚你真得跟我回去了。”晉随又摟了摟懷裏的人,突然注意到喻蕭衡領口處的拉鏈夾了一縷白毛,不知怎麽的生了點照顧的心思,伸手給他捋出來。
已經離開的少年咬着牙轉身,喻蕭衡是故意的,故意說這話,故意激他。
“他們還沒睡,你要真不想跟他回去多的是辦法,何必裝模作樣。”過舟的聲音簡直刺耳,像刀子一樣的風刮過耳朵。
話音剛落,喻蕭衡軟綿綿癱在他懷裏,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右邊的胳膊搭在他肩膀,手指剛好觸到他的耳垂,又涼又麻。
過舟偏過頭,下巴突然被人掐住,并不用力,若精準點形容,該說摸不該說是掐。
“別說讓我生氣的話。”喻蕭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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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呼出剛好在他頸間,過舟心裏想着你又算什麽,病殃殃的樣子現在就是把你扔在雪地上也反抗不了,那小白臉一樣的男人也不見得會救你。
可一垂眸看見喻蕭衡含着水又帶着不可反抗的命令感的眼睛時,昨夜的那雙眼睛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
過舟舔了下唇,眉頭擰得能在上面堆個小雪山,他眼睫生得長,尤其是下睫,又濃又黑,垂在眼下,極有特色,陰郁又無情。
門外車邊站立的晉随一臉興味看着兩人,他點了根煙,抿在唇邊抽了兩口,冷白煙霧帶着嗆人的味道:“寶貝別忘了我的報酬,我可還等着呢。”
喻蕭衡懶懶回看他一眼,随口回道:“肯定不會讓晉先生失望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晉随将煙頭按滅,開車離開了。
院裏只剩下兩個人,喻蕭衡用那只右手拍了下過舟的臉:“還愣着幹什麽,扶我回去。”
過舟只用吃人的眼神看他。
這只手也不知道碰過多少男人,這個人也不知道在多少男人懷裏慵懶迤逦地躺過。
過舟心裏一團火,燒得他自己睫毛都發顫,難聽地說:“別碰我,你太髒。”
喻蕭衡兀地笑了,他長相并非十分豔麗,只是身上氣質撩人,可笑起來時卻有種活色生香的感覺,像最為惑人的鬼魅,能讓人心甘情願被他吃掉。
“髒?昨晚舔得倒是挺起勁呢。”眉眼一斜,又帶上冷意,那只手貼在過舟的唇邊,抵着他鋒利的牙齒:“你說舔髒東西的是什麽,小狗?”
過舟的唇被那只冰涼的手抵開,看上去像是他叼着那根白玉的食指,鼻尖有似有若無的酒味,是喻蕭衡手上的。
少年未經情事,連溫暖都離他格外遠。
他生來就不讨人喜歡,出生不過三月,母親就死了,父親覺得是他克死了母親,整日醉酒,是奶奶把他帶大,可奶奶在他十歲那年也死了。
家裏唯一的成年人就是父親,他越發頹廢,游手好閑,每每班裏該交資料費時就是他最難的日子。
異樣目光和被打罵是他最親近的朋友,他憎惡着這一切,直至突然被告知他不是父母親生的,他遭受的那些本不該屬于他。
過舟該高興,從前的鄰居豔羨又嫉妒地說他走了大運要享福了,班上的同學驚奇地看着他竊竊私語,但過舟心裏卻無一絲波瀾。
他憎惡的對象又多了三個人。
過舟目不轉睛地看着喻蕭衡,現在該是四個。
他垂下眼看着那只曾在他舌尖下水光淋漓的手,口腔不知怎麽變得幹燥,胸腔的那顆心髒無恥地跳快了幾分。
他忽地張開口,狠狠咬向那根食指。
上下牙碰撞在一起,嘴巴中空蕩蕩的。
喻蕭衡在他咬下的那一刻飛快躲過,他冷笑出了聲,桃花眼裏滿是惡劣。
他掀開了過舟的唇,像是檢查小狗牙齒那樣檢查着過舟,指甲在一顆尖利的牙齒上敲擊了兩下,然後嫌惡地把口水蹭在過舟的臉上:“果然是小狗,連犬齒都有呢。”
“呦,還會龇牙。”
過舟無聲舔了下那顆被他摸過的牙齒,上面像是有什麽東西殘留下來,被他的舌尖卷起。
“怎麽,還想咬我?”喻蕭衡揚起一邊的眉。
少年的眼睛濃黑,在漆黑的夜晚裏只有一點冷光閃爍,很暗,很兇,裝滿厭惡還有說不清的情緒。
他毫不懷疑現在的過舟會像只惡犬咬向他的脖頸,把尖利的牙齒刺穿他的喉嚨,一擊斃命。
可過舟就只是盯着他。
盯得久了,喻蕭衡突然心裏有些憐惜他。
他動作粗暴地揉亂過舟的頭發,然後做出副頤指氣使地模樣:“背我。”
過舟眨了下眼睛,兇狠的目光化成了呆愣,似乎沒聽清喻蕭衡在說什麽。
喻蕭衡皺緊眉,不耐煩地踢向他的腿,他正高燒着,使不上勁,軟綿綿的:“沒聽明白嗎,背我回去。”
過舟好像沒聽見他的話,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有鞋子踩過雪的吱呀聲響起,刺眼的手電筒燈光掃過來,喻蕭衡縮了縮被凍得發僵的脖子,剛要再次開口,身體就驟然一輕。
過舟看着清瘦,力氣卻很大,寬大蓬松的羽絨服下肌肉鼓起,輕而易舉就把喻蕭衡抱起。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抱一個人,一手托着背,一手托在膝蓋彎,并不重,呼吸卻變得粗重起來。
*
晉随車開得飛快,他回憶着喻蕭衡在他車上有氣無力的模樣,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勾人,心口瘙癢得厲害,他摸出手機,給朋友秦浔發去消息。
朋友這個稱號是他自封的,幼時他們一起長大,同讀一個小學、初高中。
秦浔在整個圈子裏就像是神話一樣,晉随從小就在他的陰影下長大,從開始的讨厭到後來完全看開開始躺平,秦浔只用了短短兩年。
可能天才總是特別的,秦浔不愛與人交流,活得像個機器,唯一的興趣就是擺弄花草。
在所有人都無法跟秦浔搭上關系的情況下,晉随覺得他在應該算特殊的,秦浔起碼會回他的消息。
“今晚謝謝你的生日宴,我遇見個很和我胃口的人,改天帶他見見你。”
秦浔回消息不定時,晉随發過去後也不等,繼續開車。
這條路有些難走,路燈下白茫茫一片,能得雪盲症。
突然迎面而來一輛車,鳴笛聲響得他直皺眉頭,是沖着他來的。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當即劫住車,開窗逼問。
對面車窗緩緩搖下,露出林将行的半張側臉,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尴不尬地笑:“原來是林董啊。”
“他沒去醫院?”林将行說。
晉随轉了下眼睛,突然發現這位林董和剛才見到的小狼崽子有些像,只是一個還只是狼崽子,一個已經長成了餓狼。
話問得也有意思,好像喻蕭衡是他什麽人一樣:“他不願意去,我親着哄抱着哄都沒用啊,可真是難辦。”
“晉先生還是不要開玩笑的好。”林将行的目光驟然變冷,幾年上位者的身份讓他有了改變,沉下聲音時很有壓迫感。
“林董,我跟蕭衡只是一見如故。”晉随摸着唇,從林将行一旁的角落裏瞧見明助理,他臉上笑意越發肆意:“林董和明助理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大家都盼着聽到兩位的好消息呢。”
“不牢你關心。”林将行升起車窗,深灰色車窗遮住了晉随的視線。
他手指在膝蓋上不耐煩輕點着,可還是無法緩解心裏的燥意,解開領口的扣子,露出了大半胸膛。
“董事長,要沉住氣啊。”明钰推了下眼鏡,聲音冷靜到不近人情。
“還要到什麽時候?”林将行問。
“快了。”明钰說,他擡起頭閉着目,圓潤喉結滾動了一下,說:“很快我們就可以結束了。”
晉随放了首歌,路上的小插曲沒影響到他的心情,扯着嗓子跟着唱了幾句,他跑調厲害,卻愛唱,也幸好這裏偏僻,否則還得擔心吓壞了人。
手機嗡地震動一聲,他拿起一看,是秦浔發來的代表看見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