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大樓的火在兩個小時後才熄滅, 可以說是自行熄滅,因為外牆的保溫材料燒光了,沒什麽可燒的了。
消防部門确定傷亡人數和起火原因。
夜幕降臨, 醫院病床上——
陸景融雙眼緊閉,眉頭緊鎖, 他明明還困在夢境中,卻一直惴惴不安地重複着一句話:“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夢裏,陸景融眼前一片火海, 炙熱的火光将人臉映得通紅, 一片哀嚎與痛苦聲中,他看到溫自傾獨自一人無助地坐在輪椅上。
四面皆是火海,他無處可逃。
陸景融想要沖進去救他,可四肢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拼了命地掙紮, 臉色怒到漲紅,額上青筋也一根根暴起, 可沉重的四肢還是無動于衷。
他癫狂地拍打着自己雙腿,沖自己怒吼着:去啊去啊!去救他啊!
陸景融,你他媽的在這裏傻站着幹什麽!去救人啊!
明明心急如焚,可他依舊動不了分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溫自傾被大火一點點吞噬。
溫自傾的臉被火光映照得很模糊,可陸景融卻能讀出那雙溫潤杏眼中的失望與難過, 那裏曾經藏着最洶湧炙熱的愛意, 如今像是冷掉的沸水一般,逐漸化為平靜。
最終溫自傾朝他揮了揮手, 留下一句永恒的訣別……
“不要!”
撕心裂肺的一聲吼,陸景融像是沖破了某種束縛, 猛然從病床上坐起。
他從驚駭的噩夢中醒來,眼中還殘存着崩潰與絕望,猩紅不堪,豆大的汗珠更是從額頭上滾滾而落,他整個軀體都在顫抖,身體的每個感官更是叫嚷着疼痛,昭示着剛才的夢境對陸景融的打擊有多大。
陸景融劇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還處在巨大的悲哀之中。
直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讓他漸漸緩過了神。
這裏是……醫院?
陸景融扭頭打量了一眼四周,映入眼簾的是一室的白,白色的床品,白色的牆壁,以及他手上還挂着白色吊瓶。
不是醫院又能是哪兒?
清楚自己的所在後,陸景融猛然一怔。
他現在在醫院,所以剛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沒有大火,溫自傾也沒有在裏面喪生!
這個認知,讓陸景融看到了希望,他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瞬間又亮了起來。
是的了,怎麽會出事呢,他明明才去九龍山求了平安符,人都說那裏的符最靈驗了,有平安符的護佑,溫自傾這麽可能出事呢?
對了,平安符!
想到平安符,陸景融開始在身上翻找。
平安符放在哪兒了,今天是傾傾的生日,那是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同樣,今天也是他們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他還找畫師畫了幅油畫,畫又在哪兒?
陸景融翻遍了身上,才發現自己不知幾時換上了病號服,他原本的衣物不知被放在了哪兒,平安符和油畫也不見了蹤影。
陸景融瞬間産生了幾分慌亂。
溫自傾還在等他,自己那麽久沒出現,他一定又生氣了。就像上次他的生日,放了溫自傾鴿子一樣,他還生氣地喝了酒,自己不明所以,對他就是一頓兇。
思索至及,陸景融忍不住抽自己一個巴掌,怎麽能每次都讓他等自己呢!
手機,對手機!先給溫自傾打個電話知會一聲。
陸景融拿出手機,不用翻聯系人,直接就撥出了他牢記在心裏的電話,然而聽筒裏的嘟聲響了很久,卻一直無人接聽。
怎麽會沒人接呢,莫名的心慌開始在陸景融心底滋生。
他強裝鎮定,努力按下心中那個一直被忽視離譜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溫自傾一定是因為他的遲到生氣了。
是啊,外面天都黑了,又跟上一次他生日一樣,讓溫自傾等了好久,他怎麽會不生氣呢?
生氣的時候是需要哄的。
陸景融明白,于是他再次撥打了溫自傾的電話,無人接聽,然後挂斷,然後再撥打。
如此循環往複一遍又一遍,陸景融像是不知疲倦地地撥打着溫自傾的電話。
直到病房的門被推開,他的助理關順走了過來。
關助理眼睛微紅,喊了一聲“陸總”。
陸景融嗯了一聲,放下手機,并沒有太在意他的神情,反而問道:“我的衣服呢?”
“抓緊時間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今天是溫自傾的生日,也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們抓點緊,不能每次都讓他等。”
“還有問問司機,我給溫自傾準備的禮物是不是落在車上了,有兩個,一個是幅油畫,一個是平安符,我身上都沒有,可能坐車的時候落在車上了。”
陸景融安排着具體事宜,然後便見關助理紅着眼框,從身後将東西拿了出來。
正是陸景融準備的兩份禮物,油畫還好好地用紙袋包着,完好無損,平安符卻像是被火烤過一樣,賜福和平安幾個字,已經看不出來了,原本是紅金的配色,如今也黢黑一片,面目全非。
陸景融接東西的手一頓,眼中是不解的困惑,“這是什麽?”
關助理道:“您在九龍山給溫先生求的平安符。”
像是被什麽東西鉗住了喉嚨,窒息感在一瞬間襲來,陸景融強作鎮靜地收回手,半晌才擠出一抹沙啞的聲音,“你拿錯了,這個不是。”
“這個确實是您從九龍山求的。”關助理道。
“不是。”陸景融看也不看,斬釘截鐵。
“這……”關助理拿着東西,一時不知所措。
“算了,一會兒我自己去車上找,你去把我的衣服拿過來,傾傾還在公司等我,我們抓緊時間過去。”陸景融說着,便拔掉了手上的針頭。
殷紅的鮮血順勢滲出,然而他卻沒有一點感覺。
關助理聞言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陸總,今天上午的時候……景行科技失火了,您……不記得了嗎?”
一句話,将陸景融刻意忽略的記憶一一勾起。
失火……
所以,那些都不是夢。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滾滾的濃煙,還有瘋狂跳躍的火苗,消防人員死死地攔住自己,他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黑煙将整座大廈籠罩,而他渺小的像一只螞蟻,就連掉落在地上的平安符都拯救不了,何其悲哀……
陸景融突然感覺到渾身疼痛,他像是被車碾過一樣,熟悉每一個動作都扯的身上的骨骼肌肉無比疼痛。
扶上床尾的欄杆,陸景融用雙臂強撐着自己沉重的軀體。
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溫自傾一定不在公司,自己那麽久沒趕到,他肯定等不及先走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陸景融終于又啞着聲音開了口,“公司的事情日後再說,我們先去找溫自傾,今天……是他的生日。”
陸景融說到最後,聲音莫名地哽住了,喉嚨裏像是突然被什麽堵住,他只能艱難發聲。
“可是司機說……溫先生讓您去公司找他……他上午的時候正在公司等您。”關助理磕磕絆絆,小心翼翼道。
“所以呢?”陸景融皺着眉頭,一臉的不解,“公司今天放假沒有人,他一定會等不及先走的,他不會在那裏的。”
“是的,等不到我他一定會走的,他早就離開公司回家了。”
陸景融一句句重複的呢喃,不像是再跟關助理說話,更像是在跟自己強調。
“他一定不在裏面,一定不在……”
“去溫家!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原本低聲呢喃的陸景融突然就發了瘋,他不管不顧穿着病號服就要往外沖,卻被剛剛進來的顧青松一把攔住。
“你要去哪兒?你就不能好好歇着嗎!上午不要命地沖進火場裏,現在又想幹什麽?是嫌棄自己的命長嗎!”顧青松怒不可遏地呵斥着陸景融。
陸景融張了張嘴,半晌無言,原來,當時他沖進火場了啊。
完整的記憶回籠,陸景融茫然無助地跌坐在床邊。
最後的最後,陸景融還是趁着消防人員松懈的間隙掙脫了開來,他義無反顧地沖了進去,逆着人群,像個發了瘋病的傻子一樣。
電梯已經因為故障停運,而景行科技又在十六樓,所以他只能爬樓。
然而樓梯間裏早已人滿為患,喊叫聲哭泣聲亂作一團,人群更是如同洪水般往下傾瀉,可即便如此,陸景融還是要逆着人流往樓上爬。
他的這種違逆行為,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怒罵。
“不知道樓上着火了啊,還他媽的往樓上跑,你腦子有病啊!”
“擠什麽擠!沒看到大家都在下樓嗎!”
“不想活了吧你,腦子被狗吃了!”
“有病你就去治病啊,在這兒擠着大家陪你送死是怎麽着?”
嘈雜的空間裏,充斥人們憤怒不滿的罵聲,陸景融統統不予理會,他只埋着頭依舊堅持要往樓上去,然而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被無數的人裹挾着,一步也不得前行。
即便窮盡了畢生的力氣,依舊擋不住順勢的人群。
最終他被衆人擠倒踩在腳底,無數人從他身上踩踏而過,他痛苦地呼喊着溫自傾的名字,然後陷入了昏迷,直到最後人群全部疏散出去,消防人員來排查的時候才将他救了出來。
自始至終,陸景融也沒能上去,他沒有親眼看到溫自傾在樓上,所以他堅信溫自傾是離開了的。
溫自傾怎麽會死呢?
自己才剛給他求了報平安的平安符,所以他一定會健健康康的。
是的,溫自傾一定不會死的。
至于電話為什麽沒接,是因為他生氣了,就像上次他生氣去KTV喝酒一樣,自己去的太晚了,所以溫自傾一定是生自己的氣了……
見顧青松過來,陸景融突然想到了方法,“你的手機呢?你給溫自傾打電話,他生我的氣了,不接我電話,你給他打,他會接你的電話的。”
陸景融殷切地說出溫自傾的手機號。
然而顧青松卻沒有動作,只沉默地看着神态顯然不正常的陸景融。
他也聽司機說了溫自傾在公司等陸景融的事情,最開始起火的樓層就是他們的公司,如果溫自傾當時真的在公司的話,恐怕……
顧青松動了動嘴唇,想勸說陸景融接受事實,然而看着他狼狽不堪的模樣,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他從來都不知道,那個溫家的小少爺在陸景融心中原來是那麽的重要。
陸景融滾了滾喉結,沙啞又無助地喊了一聲顧青松的名字,內心的不安無限放大。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巨響,病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進來的是滿眼猩紅的溫致仕。
溫致仕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進來後二話不說,給了陸景融狠狠一拳。
陸景融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拳,痛苦地彎下腰去,面色慘白,額上的汗津津下滲。
顧青松臉色大變,當即就要招呼關助理一起将溫致仕摁倒。
“別動!”陸景融疼痛難當,白着嘴唇,用氣聲阻止道。
于是顧青松和關助理沒了下一步的動作,沒人阻攔的溫致仕更為猖狂。
他擡腳朝着陸景融的心窩處重重踹了一腳,怒罵道:“陸景融,你算個什麽東西!如果不是傾傾當初硬要将你帶回家,你怎麽會有今天?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的恩人的?!”
陸景融身上本就有傷,溫致仕傾盡全力的一腳他根本就承受不住,當即吐出一口腥甜,耳中被尖銳的轟鳴聲侵占。
他忍不住壓着嗓子低低地咳嗽了起來。
即便如此,溫致仕尤不解氣,擡腳還要繼續。
顧青松終于看不下去,大聲喊道:“他原本就受了傷,你繼續這樣,是想讓他死嗎!”
溫致仕聞言惡狠狠地看向他,分毫不讓地怒吼道:“我就是想讓他死怎麽了,試問一句,他陸景融不該死嗎?憑什麽死的是……”
話到這裏,原本盛氣淩人的溫致仕突然哽咽。
顧青松見狀仿佛也知道了什麽,他收了氣勢,沉默地退到了一旁。
唯獨陸景融沒有聽清,他耳旁還是尖銳的轟鳴聲。
見眼前的家人沒有了動作,他強忍住喉間的痛意,啞着嗓子問道:“傾傾呢?他人在哪兒在哪裏,他怎麽樣了?”
溫致仕聞言怒及而笑,“他怎麽樣?哈哈哈哈哈,托你陸景融的福,他好得很,他好極了!”
所有人都聽出了溫致仕話裏的反諷,唯獨陸景融。
這一刻,陸景融像個聽不懂人話的傻子,眼中瞬間燃起了亮光,像極了仲夏夜璀璨的星群,“今天是傾傾的生日,我給他準備了禮物,還有我們結婚紀念日的禮物。”
陸景融一邊說,一邊忍着劇痛将油畫和平安符拿過來給了溫致仕,他顧不上平安符不是自己那一個,生怕錯過了這個哄人的機會。
溫致仕也接了過來,他意外的有了笑臉,還誇了句:“禮物準備的很好。”
将兩件禮物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把玩了一遍,他竟然還主動問起陸景融,“是需要我給他嗎?”
陸景融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溫自傾一直不接自己的電話,他只能想辦法托人把禮物帶給他。
“好啊,那我就幫你帶給他。”溫致仕一口應下,然後言笑晏晏地拿出打火機。
“嚓”得一聲響。
橙藍色的火苗高高躍起,火焰一跳一跳的,像是一只金色的小獸,将硬紙板裱好的油畫吞噬殆盡,然後便是已經黢黑的平安符。
所有人都震住了,愣愣地看着溫致仕将兩個禮物燒得只剩灰燼。
最後,他拈了拈指尖的灰,同衆人聳了聳肩,然後湊到陸景融的臉龐前,笑着道:“好了,已經應你的要求給他了。”
陸景融半張着嘴,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只剩一地灰燼了,他艱難喘息。
從打火機冒出火苗的那一刻,便有一雙無形的手揪住了他的胸口,他無助地伸手,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禮物被燒得幹淨。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
“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求求你讓我見見他吧。”陸景融啞着嗓子哀求道。
“見他容易啊,我這就送你去見他!”溫致仕絲毫不在意他唇邊的鮮血,又是一拳砸到了他的胸口。
這一次,陸景融倒地不起,他面色愈發地白,整個人痙攣地蜷起了身子,豆大的汗珠簌簌地滾落。
可即便如此,溫致仕依舊不覺得解氣,他揮起拳頭還要再繼續。
卻是被一旁的顧青松接下,他終于看不下去了,出來阻攔道:“夠了,真的夠了!”
“夠了?什麽夠了?他就受了這點傷就夠了嗎?那溫自傾呢?”溫致仕不敢置信地反問道。
“我弟弟溫自傾他可是在火場沒出來啊!他還坐着輪椅!你告訴我這樣就夠了?遠遠不夠,他陸景融也要去死才夠!那場大火裏燒死的是你陸景融才夠!”額上青筋凸起,溫致仕瘋狂怒吼着,發洩自己的情緒。
這一次,陸景融聽得很是清楚。
他的身軀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大片的驚駭在眼底叢生,“什麽……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哈哈哈哈,你問我什麽意思!”溫致仕癫狂地笑了起來,“好啊,我告訴你什麽意思,意思就是溫自傾他死了!死在了火場裏,被你陸景融,害死在了火場裏!”
溫致仕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在陸景融的耳邊炸開。
“你說什麽?死了?什麽死了?溫自傾怎麽可能死?搞錯了,搞錯了,一定是他們搞錯了!”
從喃喃自語到不敢置信,陸景融眼中的情緒一點一點變得癫狂。
這全程,溫致仕只是冷眼看着他,沒有任何的表情。
陸景融看着他冷漠的神情,變得愈發慌張,“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覺得我遲到不想見我,所以讓你找借口騙我?”
不等溫致仕回應,他便迫不及待地肯定了這個答案,“是這樣的吧,一定是這樣的!就像上次一樣他讓你騙我出去旅游一樣,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你我去找他,我可以給他解釋!”
陸景融來回車轱辘着這幾句話,像是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一般。
溫致仕冷眼看着情緒漸漸崩潰的陸景融,過了很久,終于有了動作,他從懷裏拿出了兩張紙,一份DNA鑒定,一份死亡認證。
火災發生後為了确定死者的身份,便采集了他們的DNA,很快鑒定結果和死亡認證便出來了。
最終鑒定為死者是溫自傾。
溫自傾三個字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陸景融的眼,他怔怔地看着,逐漸忘記了呼吸。
心髒像是被無數人踐踏過,身上的疼遠比不過心口的疼,陸景融艱難地喘息着,為什麽會這樣,明明上午他還在給自己發消息,怎麽會……
然而事情到這裏,顯然沒有結束的意思。
“知道溫自傾今天找你是為了什麽嗎?”溫致仕又突然問道。
陸景融早已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愣愣地看向溫致仕,張了張嘴唇,嗓子卻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發不出半個音。
“他是去找你離婚的。”溫致仕一字一句,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陸景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啞啞地說了句,“不會的。”
“不會?”溫致仕笑了,“陸景融你是不是對自己太自信了?”
陸景融沒有辯解,解釋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這樣重要的一個日子,溫自傾怎麽會跟他離婚呢?
“所以你都不會反思一下,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本該充滿祝福的日子裏跟你離婚嗎!”溫致仕不敢置信地怒聲質問道。
“怎麽,你難道都不記得前天你在公司說了些什麽鬼話嗎?”溫致仕以為他是在裝蒜,怒氣直接沖天。
“病秧子?垃圾?既然在你眼裏,溫自傾是這些的話,你現在這幅深情的樣子又是做給誰看?”溫致仕沖他怒吼着。
“什……什麽意思?”陸景融愣愣地問道。
“什麽意思?呵,你現在問我什麽意思?”溫致仕怒極反笑,“你陸景融說出這些話來,害得溫自傾難過傷心失蹤了一天,甚至到頭來為了給你離婚協議書而葬身火海!如今你卻在這裏問我是什麽意思!陸景融,你可真是好樣的!”
陸景融努力捕捉消化着他話裏的重點。
而一旁的顧青松卻是覺察到了什麽,他主動站了出來,“那些話不是陸景融說的,是我嘴賤說的!”
“你或者是他,有區別嗎?”溫致仕斜乜他一眼,嘲諷道:“你們不是好到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嗎,你說的或是他說的,有區別嗎?”
“在溫自傾眼裏,有區別嗎!”溫致仕一把将身旁桌上的東西掀翻。
叮裏咣铛一陣響後,顧青松的沉默人人可見。
他确實總覺得溫自傾配不上自己的兄弟陸景融,畢竟溫自傾的身體不好,輪椅常伴,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沒想過要去傷害他,如今現實确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陸景融聞言眼中血絲更甚。
死寂般的沉默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不敢想象,那些話有多麽得傷害溫自傾,而他又該是對自己有多麽的失望,才會選在生日和結婚紀念日這天離婚?
他想親自跟溫自傾說一句對不起,卻好像已經再沒有機會了。
怎麽會是這樣呢?
毋庸置疑,陸景融是喜歡溫自傾的。
少年即便是坐在輪椅上,依舊朝着他朝氣蓬勃地伸出了希望之手,從那時候起,喜歡的種子便深埋心底,日日夜夜的相處中,感情再悄無聲息中深厚。
但是對于溫自傾,他也确實疏于照顧了。
這是因為他一直想自己配得上溫自傾的家世和身份,加上秦正的騷擾,他更加迫切地想要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好帶着溫自傾離開溫家,追尋更美好的生活。
他太渴望了,以致于本末倒置,忘記了事情的初衷,是他真的很喜歡溫自傾。
尤想起和溫自傾初相識的場景,他的父親母親雙雙去世,他整日悶悶不樂郁郁寡歡,是溫自傾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了他,接納了他。
“那時候的他,真的很陽光,很開朗。”陸景融忍不住喃喃自語,像是蚊呓般,幾不可聞。
“陽光開朗?”然而溫致仕還是聽見了,他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無法抑制。
“陸景融啊陸景融,你了解溫自傾嗎?你在溫家住了這麽久,心裏想的永遠是怎麽東山再起,你真的用心去了解過溫自傾嗎?”
溫致仕接下來的話,字字誅心。
“你知道溫自傾他經歷過什麽嗎?你見過他身上被煙頭燙出的疤痕嗎?你知道他高中時候在學校被人霸.淩嗎!”
“你不知道!你什麽也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的事業和擺脫姓秦的魔爪!”
“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弟弟,只是因為跟你出去住了一個月,又開始自殘,你說,你要我怎麽相信你陸景融能夠照顧好人!”額上青筋凸起,溫致仕怒吼着一一質問道。
陸景融卻是瞳孔逐漸放大,他從中聽到一個可怕而又關鍵的詞語,“什麽自殘?你再說什麽自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