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什麽自殘?你再說什麽自殘?”
陸景融瞪圓了雙目, 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說溫自傾自.殘?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溫致仕他怎麽可能會自殘呢!”
一連幾個不可能,陸景融瘋狂地抗拒着這個可怕的消息。
他動作太大,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 臉色于是變得更加蒼白,同時還忍不住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聲帶的每一次震動都疼痛至極。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相信溫自傾會自.殘。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 你眼中陽光開朗的溫自傾其實是個抑郁得要死的傻子!明明每次都難過的不行, 卻還要笑着應對所有人!”溫致仕笑着吼道。
他似乎是在笑,只不過發出的聲音卻是癫狂又刺耳,笑意更是不達眼底,相反那雙英氣的眸子中異常冰冷,冷到沒有一絲的溫度。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陸景融失神落魄地喃喃自語着。
他印象中的溫自傾一直都是活潑愛笑的。
從在父母的葬禮上見他起, 溫自傾就像個小太陽一樣開朗,哪怕有再多的不如意, 他也總是是笑着面對,仿佛沒有什麽困難能把他打倒一樣,相識這麽多年,他甚至都不曾見過溫自傾落淚的模樣。
所以他一直以為溫自傾是自信陽光的。
可現如今溫致仕卻站在他面前,告訴他溫自傾是抑郁的!他甚至抑郁到了自.殘的地步!
“怎麽可能呢?他怎麽可能自.殘呢?他明明是那麽……的愛笑啊……”陸景融哽咽住了。
他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焦距,臉色也變得愈發的青白。
“怎麽可能?他還愛笑?”溫致仕學着他的樣子反問了一句, 嗤笑道:“陸景融, 但凡你用心一點,就不會看不穿溫自傾那些強裝的假笑!”
“我……”
陸景融梗住了, 他想說我有了解他。
可話到嘴邊卻這麽也說出口,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攥着他的脖頸, 問他怎麽配說出這種話。
是啊,他怎麽配?
他們明明朝夕相處日夜溫存,可他卻不知道溫自傾有自.殘的行徑……
過了許久,陸景融喑啞地說了句“對不起。”
他的嗓子澀澀的,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嘔啞難聽。
而溫致仕眼中卻是燃起了極致的憎惡,他大聲質問道:“對不起?你是在同誰說對不起?同我?還是同死去的溫自傾?”
陸景融張了張嘴巴,卻是再次失去了聲音。
而溫致仕依舊憤怒,“能有今天這樣的結局,所有一切都要歸功于你!如果不是為了去學校遇見你,溫自傾怎麽會鬧着入學,然後遇到林世恒那個混蛋?”
“如果不是你非要搬出去住,他怎麽可能一個人再次遇到林世恒?又怎麽可能被林世恒那家夥欺負,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礙再次出現,拿着尖刀劃向自己!”溫致仕愈發地憤怒。
聞言,陸景融突然就想了起來,似乎是在那次逛小區以後,溫自傾就突然變了,變得不再愛出門,人也鈍鈍的木木的。
他當時有注意到,問起來的時候,溫自傾卻只說是天冷了醫生建議他少出門。
還有那次溫自傾用客衛洗澡,他記得溫自傾明明說主衛空間小,他悶的喘不過來氣,但在那天之後,溫自傾還是在主衛裏洗澡。
他早該發現這些刻意隐藏起來的細節,可卻因為疏忽和大意,一次又一次地忽視,放任絕望的種子在溫自傾心中紮根。
溫致仕橫眉冷對,依舊在質問:“這些你都不知道嗎?那段日子你不是跟他朝夕相處日夜相擁嗎?你難道不該知道嗎?”
“他手上的傷疤,我一眼就能看到,而你呢?你跟那個姓許的打得火熱,你有關心過他嗎!”溫致仕憤怒地吼道。
“許燃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陸景融有心解釋,卻又被溫致仕打斷,“你們是不是重要嗎?你跟他談笑風生的時候考慮過溫自傾的感受嗎!”
“……對不起。”陸景融艱難地開口,語氣晦澀道。
“對不起對不起,你除了會在這裏跟我說對不起還會做點什麽?你說了對不起,溫自傾他人就能活過來了嗎!”溫致仕怒不可遏。
诘問聲聲入耳,悔恨的情緒開始在胸膛裏翻滾,陸景融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心,用力到指尖發白。
所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他究竟幹了什麽?
他們日日同床共枕,他才最該是那個發現溫自傾不對勁的人啊!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對溫自傾多點關心和照顧,那麽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溫自傾明明就是溫室裏的花朵,他本該在人們最精心的呵護和養育下茁壯成長,但事實卻是他獨自一個人扛下了這世間最昏暗的惡。
而他陸景融,身為溫自傾最親最近的人,卻是什麽都沒有發覺,所以他該是對自己有多麽失望,才會選擇在這樣重要的一個日子裏離婚……
陸景融,你可真該死啊!
溫致仕說的沒錯,那場大火裏該燒死的是他陸景融才對啊!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變得清晰又尖銳,深深地刺痛了陸景融的胸膛,讓他本就艱難的呼吸,愈發地困難,“我想去……看看他……”
陸景融顫抖着,他的嗓音沙啞,卑微地請求道。
面對陸景融的哀求,溫致仕無動于衷,他的嘴唇崩得很緊,像是在強忍着什麽。
陸景融眼眶猩紅得不像樣子,他再一次開口,顫抖着聲音,低低地祈求道:“他的……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陸景融說不出屍體兩個字,喉頭翻滾着在哽咽。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見溫自傾一面。
然而溫致仕卻不予理會,他轉身又拿出了一份文件,冷然道:“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心願,你幫他達成吧。”
溫致仕遞出去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溫自傾一早便将自己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傳真給了他。
當時看到文件的那一刻,溫致仕是欣慰的,他慶幸溫自傾終于醒悟決定離婚,陸景融這個人根本就是不值得。
然而他卻不曾想,最後的最後,是他拿着這份離婚協議書找上了陸景融。
陸景融雙手顫抖着接過文件。
看到離婚協議書最後熟悉的名字和字體的那一刻,他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落淚。
紛亂複雜的情感在一瞬間湧上心頭,他看着溫自傾乖巧整潔的字跡,慌亂到不知所措。
他身旁的溫致仕将筆強勢地塞到了他的手中,冷漠道:“簽字吧,溫自傾要的是離婚,不是喪偶,從前他那麽多願望你都未曾滿足,這是他最後一個心願,你總該滿足了吧。”
陸景融蠕動着嘴唇,卻翻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他只能簽字,握着筆,顫顫巍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每一個筆畫都像訣別一樣沉重。
筆尖在白紙上劃出最後一抹印記。
陸景融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失落地垂下手臂,手臂晃晃悠悠,像個将死的人一樣,了無生氣。
溫致仕見狀将紙張收回,然後宣布道:“簽了字,我弟弟溫自傾便再不和你陸景融有任何的瓜葛。”
哪怕這份離婚協議書,在法律上并不們被認可,溫致仕也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可以是自由的,快樂的。
“我能去見他最後一面嗎……”陸景融雙目無神地,再次請求道。
溫致仕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将離婚協議書小心翼翼地收好,他還要帶給溫自傾呢。
陸景融堅持不懈地又問了一遍。
于是,陸景融才看向陸景融,他一字一句地冷漠道:“晚了,我已經将他火化了。”
火化兩個字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到了陸景融的頭上,他徹底崩潰,如同洪水決堤般,所有沸騰的感情宣洩而出。
是不敢置信,是恐懼,是害怕,各種洶湧的情緒一瞬間襲來,将他深深淹沒。
陸景融雙目猩紅地盯着溫致仕。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不等他見溫自傾最後一面?!
“你,陸景融,不配見到他溫自傾的最後一面。”像是知他心中所想,溫致仕撂下這最後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屋內還剩最初的三個人。
此時的顧青松也紅了眼眶,他忍不住再次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那些話會被溫自傾聽到,我真的……”
“不是你的錯……”陸景融打斷了他的自責,他啞啞地道:“是我的錯,這所有的一切是我自己犯下的錯。”
他錯在愛意太隐蔽,沒被別人看出,甚至連溫自傾都沒有感受到,他錯的是多麽離譜啊……
陸景融滑落在地上,這一通折騰,他身上的傷口早已裂開,可他已經顧不上,他只能眼神空洞地看着潔白的牆壁,愣愣地問道:“你說……人死後,會去哪兒?”
沒有人能回應他這個問題。
陸景融虛焦的視線無處可放,他脆弱地像是個被人丢棄的孩童,茫然又無助。
傾傾,我真的知道錯了。
可是這一次,我該去哪兒,才能找到你?
白花花的牆壁,盯不出文字,陸景融挂着笑,在無聲地哭泣。
炙熱豐滿的愛意不該被隐藏,所有的在意都應該脫口而出,因為那句我喜歡你,不是總那麽幸運地被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