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Chapter 3
林雪意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愛自己一個人兜事。
等到四人回到咖啡館,宋佳帶她上樓,忙将她身上裹住雪泥污水的護具們往下脫時,瞥見她的腿,呀了一聲,哝氣道:“雪意,你還逞強,這叫沒有事嗎?”
林雪意有些無措,此時,那條右腿水腫得不成樣子,皮面上有些磨破皮潰爛紅斑,瞧這架勢似是要發膿。
“我真的……”林雪意也垂眸,客廳裏的吊燈只燃起外圍一圈的暖黃色,給她睫毛投落下片陰影,玄關處傳來腳步聲,林雪意只用餘光瞥了一眼。
向與冬的傷勢已經處理了,面色也紅潤不少,白色繃帶從耳根繞到後腦勺包裹上纏去一圈,将他額前劉海壓塌。身後跟着宋宇,一人拎了只塑料口袋。
兩個大男人站進來,林雪意不大自在的将腳往裏縮了縮,踩在地毯上,盡管這個動作作用不大,并不能完全避開兩人的視線。
向與冬目光打過去一瞬,将塑料袋擱置茶幾上:“下來。”向與冬轉身再走去玄關,宋宇哦了一聲沒留在原地,也将目光移開,擱下塑料口袋。
“跌打損傷……”宋佳将長方包裝盒噴霧藥劑拆開,再湊去看另一袋,:“這個是消毒消腫的。”
林雪意往皮革沙發裏再移進一寸,将腿搭在沙發扶手上,宋佳把塑料瓶蓋掀開:“小雪意,忍着點。”
其實并不疼。至少在林雪意認為還能忍受,只是那只消毒噴霧藥劑流向潰皮時稍微的有那麽一點灼熱刺痛而已。
宋佳晃了晃手機,提議道:“雪意,我哥說與冬哥給我們煮了姜茶,你的腿傷成這樣,要不就別喝……”
五分鐘後,林雪意挪了挪端坐在棕色皮革沙發上有些發麻的屁股,舉手,目光投落面前已經空了三杯姜茶的咖啡杯裏:“向老板,麻煩你,我還想……續一杯。”
宋佳三人:“……”
向與冬烹的姜茶和林雪意在國內品的有所不同,純牛奶中和了姜片的辛辣味道,這一盞更像是奶茶。
這麽幾杯姜茶不至于睡不着覺。直到林雪意睜大眼睛望向漆黑的天花板時,她舔了舔唇,突覺有些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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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怎麽辦呢?也不完全是姜茶的功勞,每至夜幕降臨時,林雪意會格外清醒。她将手機亮度拉至最低,替宋佳掖了掖被角,現在是淩晨十二點一十六分,周日,按理說她應該乖乖待在辦公室裏,機械般的敲鍵盤,填表格,像是設定某種程序,重複動作。
部門主管還在堅持不懈的給她發着雞湯簡訊,林雪意設置了消息免打擾,基本上的微信不會響。就在她打算切出微信聊天界面時,嗡嗡一聲,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空洞的軀殼:,,[鬼臉][email protected][雪花]】
?
這是什麽東西?
亂碼?英語單詞?還是被盜號了?
林雪意默念了這幾個字母,也拼不成單詞啊。于是她斟酌着将鍵盤拉出來再松手收回,拉出來再松手收回,持續着這個動作,删除鍵摁得冒了煙,到底還是沒有回複。
與此同時,對門房間的向與冬拎着條毛巾将發梢垂落下來的水滴擦去,眼神落到聊天框裏這條自己兩分鐘前發出的消息有些懊惱。
“剛上藥就洗澡?你怎麽想的。今下午的展還要不要辦了?”宋宇将頭戴式耳機取下來,手指指尖靈活在鍵盤鼠标上游走,沒見向與冬吭聲兒,宋宇皺眉回頭剜他: “您老自己的身體,您就糟踐吧。”
向與冬還是沒吭聲兒,他将指尖上的水珠擦淨,滑進林雪意的朋友圈。
動态是不少,基本上是些日落海洋花花草草。個人狀态少得可憐。向與冬切回主界面,繼而重新拎起毛巾擦拭。
**
林雪意翻了個身将擱置在床頭櫃上亂成一團的有線耳機拎起來,今晚月色很好,但奈何林雪意近視,此時此刻手心裏躺的那條白色線條,剪不清理還亂。林雪意打算再掙紮一下,兩分鐘後,線條徹底繞成朵花。
林雪意:“……”
夜晚的時間總是漫長又難捱,孤獨的人總是拖着疲憊的靈魂漫無目的朝前走,尋找一個栖息之地。這款游戲的簡紹。
準确來說,不能算游戲但又确實能操控自己的人物角色,像是一款音樂APP,畫風十分治愈,但基本上,林雪意遇見的都不是活人——與她一齊連線聽歌的人都占少數。
盡管數據線繞成了花,林雪意還是将耳機挂在耳朵上了,她将音量調低,點進這一方世界。
畫面裏她穿着粉色長裙,乘上紙飛機,飛到一片原野裏,茫茫的一片綠地草原,再也沒有第二個身影,背景音是舒緩的鋼琴曲,林雪意手指再滑動搖杆,去到原野中心矗立的巨大樂器旁,坐下來,背景音還在響着,她品出了點孤寂的意味。
林雪意照常點擊聯機模式,播放器搭上那一疊膠片播放帶,民謠音樂像是一條涓涓的河,潤進她的心田。
林雪意不愛聽歐美風,宋佳卻是偏愛至極:“雪意,你試試嘛”宋佳說着就要奪她耳朵上的耳機,林雪意側身躲過,宋佳依然賣力推銷:“eispo的歌這麽燃這麽炸,民謠多沒意思,平平淡淡的。”
平平淡淡才是真。林雪意說。民謠又像是一壺酒,裝盡塵世間的百态,時不時她被幾句臺詞戳進心口,那種感覺,是再也沒有哪一個曲風都夠二次将自己砸中的。
“滴滴——”匹配成功的提示音效,林雪意指尖一頓,将神色正了正,播放器裏的河水還在涓涓流入她的耳畔,她看見,原野上有一個微笑臉的白色小人登錄上自己的小島。
自己的頭像是張藍天,而對方的由于有蒙面保護設置,只能霧蒙蒙的猜個大概,想要更近一步探索對方的世界,可以向他發出申請地理位置。
林雪意有些無語,網絡時代真是不給人留一點兒隐私空白,就算有這保護機制,共同聽歌十分鐘後,面紗也将被系統揭開。
林雪意沒去在意,反正只是個夜晚裏短暫抱團取火的陌生人而已。她也沒将手機息屏,靜靜讓它躺在自己胸脯口上。
“叮咚——”音樂聲漸弱一瞬,她将手機拿近一看,和她一齊戴上耳機聽歌的白色小人發來一條簡訊。
【陌生人:你好。】
像是沒料到他會開口說話,林雪意有些錯愕,居然是……活的嗎
于是她将那句【你好】打出去時,耳機線纏繞成團觸屏的一瞬間,“你好”二字上多上幾個字母。
撤回不了,但也無傷大雅。因為對面坐着的人也沒了下文。林雪意再次将手機放下,不知是天色愈來愈沉的原因,林雪意難得的來了困意,就在她打算切出APP時,白色小人頭像的被系統揭開。
那是一杯放在暖黃色調餐布上精心擺盤的咖啡,紅白格子方巾上的瓷盤邊緣撒上幾粒咖啡豆和巧克力醬,純白奶蓋上有朵經典款愛心拉花,生出幾縷熱氣。圖片時間應是很久遠了,咖啡杯上有些馬賽克了,但不妨林雪意瞧出這張照片的精致。
林雪意鬼使神差地将他的頭像點開,一個熟悉的ID撞進自己眼睛裏。
緣分這種東西,真的道不清說不明的。
【空洞的軀殼:深夜來訪,冒昧打擾。】
林雪意有些失神地盯住這句話,直到它在白色小人頭頂上消失不見,她忙切出微信點開向與冬的個人資料。
性別男,地區瑞士,ID號碼XY22340D,昵稱空洞的軀殼。
他也玩這個游戲嗎?
林雪意忙切回APP,再次掃視那個賬號主頁,一片夜空只有一顆流星劃過,一粒星光這是個新號。
向與冬注冊這個賬號時,直接綁定的微信,只換了個頭像,其他的原封不動的照搬過來,外加那一句簽名。
林雪意點了點自己的小人,小人朝他揮了揮手,向與冬依舊在她對岸坐着,沒作任何回應,他似乎的确是在把自己當樹洞,笨拙又帶有試探性點擊那系統默認的問題。
【空洞的軀殼:你認為孤獨是什麽?】
孤獨嗎?
林雪意将手機貼在眼皮子底下,由于耳機線的原因,她貼手機貼得異常的近,仿佛胸膛裏那顆跳動的心髒也離他近了一些。
【我:孤獨……就是每走一步就撿起自己碎散的靈魂吧。】
林雪意自诩不是一個文藝的人,但她卻十分敏感,就像少年時代時,她站在走廊上,眼睜睜看着好友挽上另一位陌生女孩的臂膀時,那般舉足無措。
世間上論生論死反正不論哪一種關系,開始就意味着總要結束,難道不是嗎?
林雪意像是大夢初醒般,對啊,反正總要結束的,旅程結束她也是會離開的。
雖然林雪意不想承認,這來自她單方面的一見鐘情的喜歡,既也舍不得放棄又也不願意“将錯就錯”下去。
于是她沒等向與冬白色小人頭頂上那欄默認氣泡輸入中打完,林雪意幹脆利落的退出APP,将耳機摘下關機縮進被窩裏。
五分鐘後,她愈來愈清醒,十分鐘後,林雪意有些後悔,既然他都不認識自己,在虛拟世界裏多靠近那麽一時,又何妨呢?
于是林雪意從被窩裏鑽出來,重新握住手機開機,啓動開機這幾秒,宋佳将胳膊搭了過來,林雪意閃避不及時,啪一聲脆響,手機在她掌間游走,随即哐當一聲墜進地毯裏。
“雪意……”宋佳聽見這聲悶響,幾乎不可聞的皺了皺眉,嘴裏嘟囔兩聲,喚她的名字。
林雪意将心漸漸沉下來,把她露出來那截胳膊肘拉起被角重新蓋好,瞥了一眼墜地的手機小幅度的去撈,APP裏向與冬還坐在自己對岸,她将鍵盤欄拉開,指尖剛觸碰到字母鍵帽上,咻的一聲,對面的向與冬消失不見了。
林雪意再也沒了心情,将手機擱在一旁,睡到松軟的枕頭上。
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但她卻又希望,無垠蒼穹的今夜,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
時間來到一點半,宋宇将耳機假模假樣的摔到電競椅上,低聲咒罵一句,怒氣十足:“豬隊友。”,他站起身,回眸,向與冬正捧着手機,十分專注的,表情有些不耐。
橫屏。手指尖正在操控着什麽。
“冬兒,你在打游戲?”宋宇拉開罐汽水,抹了抹嘴角的氣泡子問。
“嗯。”向與冬敷衍。
“玩什麽呢?”宋宇将頭伸過去,臉湊近,等他瞧清屏幕上的畫面時,嚯了一聲:“阿冬,你怎麽也玩這種無聊的戀愛手游。”
宋與冬将搖杆停了下來,重複那幾個字眼:“戀愛手游?”
“是啊,我大學有個學妹就天天跟她男朋友玩這個,朋友圈天天分享裏面的風景照。”宋宇回道。
向與冬聽他提到朋友圈分享幾個字眼,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因為他也是從林雪意朋友圈分享那一堆風景照裏找到唯一一張打了這款游戲水印的照片,上面有林雪意的ID號,盡管,自己十分心虛的沒有點贊。
她也是跟男朋友一起玩的嗎?
還是說,在上面找男朋友?
向與冬舔了舔嘴唇,斟酌幾秒還是開口問他:“那你知道斷線了怎麽再重連嗎?”
“斷線重連這種還需要我教你嗎?直接把移動網絡關掉,再重新打開一遍就……”向與冬難得不禮貌的打斷了他:“不是,我是說和裏面的人斷線了怎麽重連?”
宋宇站在他身旁,愣住兩秒随即露出白齒笑:“你這是有情況啊,這種呢解決辦法就是再邀請一遍就行了,跟英雄聯盟一樣。”宋宇坐了下來,他手裏那瓶冰汽水還在咕嘟咕嘟冒泡,向與冬視線重新落回游戲裏。
“沒加好友怎麽辦?”向與冬問出來就有點兒後悔,傻啊,沒加好友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啊。宋宇的回複如他所料:“沒加好友?除非呢,你記住那比命還長的UID號。”
他有林雪意的UID號,可他不敢加,他甚至沒有勇氣到連頭像都換掉。
“還有你說的斷連,一呢就是網絡出故障,二呢也可能是對方挂機了。”宋宇解釋道。
“挂機了?”
“就是退出游戲,壓根兒沒把你看上。所以,我說啊,有些努力,有些事情它注定是白費的,放棄吧。”
向與冬心口被這句話重重一壓,将手機息屏,宋宇來了勁兒:“欸……哪家的姑娘啊,讀研的時候怎麽就沒見你對哪個姑娘上心啊。”
其實是有的。宋與冬擠上牙膏任由冰涼刺激的泡沫子沁入自己的口腔,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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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意一覺醒來時,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宋佳嘴裏叼着片吐司正盤腿坐在拼接色地毯上玩手上的開心消消樂,瞄她一眼,說:“雪意,你醒啦?趕緊收拾一下,三點得去看展子啦。”
時間……過得這麽快嗎?
林雪意沒感覺自己睡了多久,抓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漫到下午一點,她這才驚覺,趕忙爬起身,鑽進衛生間洗漱。
“佳佳,你能給我換點美金嗎?”林雪意将嘴裏包住的清水吐了出來。
“你要買什麽嗎?我給你買。”宋佳起身,攀住衛生間門框探頭。
林雪意搖了搖頭:“不用,給我換點現金就好。”
宋佳再跟她執拗幾句,最終敗下陣來,抽出三張紙幣遞給她,林雪意從行李箱裏拿了件粉色針織毛衣套在身上,随意将頭發盤了個低丸子便下了樓。
咖啡廳今日生意挺好,皮革卡座上坐着成雙成對兒的男男女女,林雪意足掌落下最後一階樓梯,眼眶裏的黑色眼珠打轉,廳內往咖啡吧臺來來往往的服務生不少,唯獨就是沒能瞧見向與冬的身影。
林雪意将那三張紙幣攥緊,走向吧臺,咖啡吧前金發小哥正提壺倒奶液,瞧見她來打了句招呼:“女士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林雪意搖了搖頭,将手心攥得皺巴巴的紙幣攤開,仔細撫平折角:“麻煩你将這筆錢交給你們老板。”林雪意将紙幣遞給他,金發小哥将奶壺放下,雙手接過,表情有些無措疑惑,林雪意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似的,補充道:“他是中國人,向與冬。”
金發小哥這才忙點頭,林雪意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僅剩的三個硬幣投進吧臺左手邊透明玻璃罐子裏:“麻煩了,謝謝。”
随即她轉身上樓。
還這筆錢也沒什麽不對,畢竟向與冬是做生意的,她也不想欠他。行徑路上,林雪意記下每一筆開銷,心裏暗自盤算着等從瑞士踏上飛機飛往上海檢票時将這筆數目轉還給宋佳。
林雪意越往上攀這幾階樓梯,腳底就愈來愈重,她聽見宋佳拉上或是拉開行李箱拉鏈,拉鏈沿塑料齒條滾至底端的聲響了。
“走吧,雪意,我哥來接我們啦。”宋佳擡眸,将剛剛吐出來一堆短裙的行李箱費力拎起來,對她道。
要離開了嗎?
林雪意行李沒怎麽動過,只需要扣鎖,她蹲下身緩慢地進行着每一步這場瑞士行的收尾工作。
等到坐上那輛來時的黑色小轎車,林雪意落寞的垂下眸,不再去看窗外漸漸倒退的景色。
一切飛速地結束了。她想。
轎車駛向半山腰時,林雪意側目 ,就一眼,便看見那一件純黑色的滑雪服在空中翻轉一圈,随即平穩落地。而後帶着片片雪花往更遠去滑去。
林雪意将視線重新落回自己掌心。
轎車駛下雪山,沿着郊區往前開,古堡式高樓矗立,整條街道狹窄又擁擠,轎車往前擠了一步,須臾停了。
林雪意将手機摁開,屏幕亮了又熄,噔噔——林雪意像是被雨水驚動的鳥兒,她看着那個熟悉的昵稱,發來一條簡訊。
【空洞的軀殼:走了嗎?】
林雪意手掌心有些出汗,無論大拇指怎麽摁向右邊指紋解鎖的鍵,顯示的全是紅色重試消息,林雪意向上一滑,密碼解鎖,點擊他的頭像,回複了一個字:嗯。
向與冬現在應該從雪場回咖啡館了吧,應該也看見自己留的紙幣了?
她切出聊天框,靜靜等待那一條消息預覽再次彈出紅點,可向與冬沒有,他甚至沒有回複自己下樓時發的那句謝謝。
林雪意暗淡下來,把手機重新塞回牛仔褲兜裏了,轎車重新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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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與冬穿着身黑色皮夾克,慵懶地靠在咖啡吧臺,借着圓筒氛圍燈投下來的光暈将手上握着這三張紙巾看清。
“壓根兒就是沒把你瞧上。”
“有些事情,有些努力它注定是白費的,所以,放棄吧。”
他換了頭像,昵稱卻沒改。他拉了彩虹,免了咖啡單。一切的示好全都被林雪意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向與冬有些洩氣的閉了閉眼,下意識的想去摸煙盒。
忘記自己已經戒煙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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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阿冬。”宋宇把着方向盤,瞥了眼後視鏡往後倒去,林雪意猛地來了精神,将耳朵豎了起來,盡管……什麽也聽不見。
“我們到了,欸……對,行李都拿好了的……”宋宇下意識回頭,正好撞上林雪意滿懷期待的目光,他盯了兩眼忙回頭對手機那頭的人道:“不說了,我先帶他們進展子了。”
宋佳歪着身子補了個歪歪扭扭的妝,她拉着林雪意的手,宋宇将車門拉開,兩人下了車。
服裝展定在了個類似古堡博物館構造的地方?林雪意不太敢确定,但這裏卻又實在是古老典雅,踏進門的一刻,她望到塊兒泡沫紙板,上面有還未幹掉的顏料痕跡,再往下,是道黑色張揚的英文簽名。
“門票呢?”林雪意被她挽住手腕快步往前走。
宋佳噢了一聲,:“對哦……容我找找。”順勢往腰間挎的那只棕咖香奈兒包裏翻找。
“不用。”宋宇走在兩人身前兩米的距離,步子沒緩下來。
不用,為什麽不用?這個展子是宋宇辦的嗎?林雪意有些狐疑的想,可他看起來不像是搞藝術設計的。
“阿冬的展子。你在上海不是老嚷嚷着說我騙你,不給票不來嗎?我們是貴賓,不用檢票。”宋宇解釋道。
要說剛車座後的林雪意是只幹癟掉的水母,那此刻她就是片汪洋。林雪意有些小雀躍,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氣。
展子內部與普通呈T字T臺沒什麽兩樣,T字兩旁安置上了黑色皮椅,此時場館內只有些脖子上挂着工作牌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員正捏着沓方案,讨論着什麽。時間此時抵達下午兩點,林雪意三人被安排至後場休息。
後場十分安靜,小型T臺上站了不少提前練習臺步的長腿窄肩細腰的漂亮女模特們,只有高跟鞋震地的聲音,林雪意接過宋佳遞來的杯溫水捧在手心裏,目光裏盡是豔羨。
沒等過到二十分鐘……
林雪意的手機鈴聲驟然響了,哇啦哇啦的響聲引得場內所有交相錯雜的目光,一時間,林雪意有些無地自容,她忙摁住在褲兜裏叽哇亂叫的手機,臉霎時紅了個徹底:“佳佳,借過。”,宋佳将腳尖踮起側身。林雪意出了後場,跨上條長廊,左右觀望,沒看見一個人影,林雪意将手機掏了出來。
來電顯示是公司老板。
這兩天她都始終沒有給公司一個答複,這個行為屬實有些不禮貌,但林雪意不後悔,她率先将手機音量調小,滑動接聽。
“喂?!林雪意!你他媽還知道接電話,公司這麽捧你去國外參加研習,你是不是全給老子忘了?!居然敢裸辭,你怎麽不想想你是怎麽坐上現在這個位置的!”男人的聲音如同一道天雷般,轟隆隆的打進林雪意耳蝸裏。
林雪意咬着嘴唇,手機那邊兒傳來陣玻璃重力砸向地面時清脆刺耳的響聲,混夾着男人的叫罵聲:“還有你那吃了牢飯難纏的爹!天天坐老子辦公室門口吆喝!你是走幹淨了,弄得老子成了個落水狗!”
頃刻間,林雪意僵住身子,湊近手機音源傳播口,男人的叫罵聲還在持續着,仿佛,那一瞬她聽見那青色胡渣黃牙男人叫自己的名字,說的盡是些不入流的話。
林雪意忽的急劇顫抖着身子,她身子一節一節的往下蹲,腦海裏循環播放着男人的叫罵,母親的溫聲教導,與這五年來自己咽下去的啞巴氣林雪意瞬間淚眼婆娑,淚珠順着臉頰大顆大顆往下掉,砸到地板上,她啜泣着,“滾!……滾……”胡亂摁手機屏幕,直到對面的聲線完全斷掉。
向與冬沉默的矗在長廊這頭,聽她的哭聲,手往裏蜷縮着的拳頭,越來越緊,将剛在場館外買的那包煙草盒捏扁。
去他的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