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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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東京依舊華燈璀璨,數不清的街道如同鑲嵌了大大小小的寶石,皓光閃爍。山口忠此時的心情難以言喻。

無法得到家人的理解,甚至被當做異類,同時又承擔着繁重的課業和工作,月島螢從沒有想過要告訴自己,他在洶湧的人潮裏踽踽獨行,被城市的喧嚣與嘈雜淹沒......只是想想,山口忠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扼制住了咽喉,難受得說不出話。

月島先生給出的地址在一幢老舊的公寓,樓層低矮,山口忠借着昏暗的燈光找尋着門牌號,他敲了敲門,問道:“請問有人在嗎?”

無人回應,山口忠的心一下子墜落到谷底,他連續敲了幾次,隔壁的鄰居聽見他的動靜,打開門告訴他:“那家人大概還沒有回來,您有什麽事嗎?”

“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山口忠禮貌地問道:“請問他一般什麽時候回來呢?”

鄰居回答:“之前他都回來得挺早的,不知道今天是怎麽回事兒呢,”他想了想:“不過昨天房東太太說他馬上要退租了,可能今晚就去新家住了也不一定。”

山口忠慌了神,怎麽會這樣?他要搬家了?月島先生怎麽沒有告訴他呢?還是說,月島螢為了避免他父母向自己洩露他的行蹤而故意為之?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想給月島先生發一條信息過去,才驚訝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您如果有急事的話我可以代為傳達。”鄰居好心地提議。

山口忠難掩失落,婉拒道:“謝謝您,不用了,我有很重要的話必須要親口和他說,我在這裏等一會兒吧。”

除了等待目前別無他法。鄰居關上了門,山口忠站在月島螢家門口,冷風循着無人的路口吹過來,屋檐無法抵擋,他雙手揣進羽絨服的口袋裏,戴上帽兜像鹌鹑一樣縮着脖子,最後索性小跑到了樓下。

不知道等了多久,山口忠整個人仿佛掉進了冰窖裏,腳趾都沒有了知覺。

呼出的白色水汽後出現了兩個人影,瘦瘦高高的,月島螢一身暗色西裝,外罩及膝的羽絨服,身邊跟着的男人則是穿着一件長款的修身大衣,發型齊整,一看便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

山口忠的胸腔裏“咚咚咚”地打起了退堂鼓。

他隐秘地咬了咬唇,摘下了帽兜:“阿月。”

月島螢走進了,看見他站在那兒,平靜無波的臉龐流露出不可思議,但也只是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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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陌生男人爽朗地笑起來,問:“喲!月島,這是你朋友嗎?”

山口忠沒有說話。月島螢的目光從他身上離開,回答道:“只是認識的人而已。”

幾乎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幾個字,山口忠卻如同中彈,五髒六腑都充斥着疼痛感。

随即月島螢又說道:“不好意思前輩,今天不能請您上去坐坐了,謝謝您對我的照顧,您先回家吧。”

“好好好,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下回有機會我們再聚,”男人左看右看,很快感受到了月島螢和山口忠之間糟糕的氣氛,十分識趣地準備離開,臨走前又一拍腦袋:“對了,月島,你離開東京之前一定要和我說一聲,上次就沒來得及送你,這回可不能偷偷跑了!”

“我知道了。”月島螢點頭。

很快公寓樓下就只剩他們兩個人。

“所以,你是來幹什麽的?”月島螢擰着眉頭,厭惡的神色簡直比冬夜還要肅殺。

摘掉冷靜自持的面具,月島螢總是會給人一種隐形的壓迫感。

山口忠決意不再退卻,他壯着膽走上前,說道:“阿月,那些事情,叔叔都告訴我了,對不起......”

月島螢的表情越來越深沉,開口:“你憑什麽......”

“阿月,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為你對我表白,只是因為我們之間太親近,讓你産生了錯覺,我以為只要我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所有事情都會像沒有發生過,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山口忠扯着嘴角微笑着,他的聲音越來越柔和,心髒也軟成了棉花,随着情緒逐漸升溫化成了一灘水,可他還是堅定地直視着月島螢。

“但是我錯了,沒有真心應該被忽視,阿月,你離開之後我一直很自責,一開始我甚至還在妄想,時間和距離可以緩和我們之間的關系,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願意接我的電話、回複我的短信,但是你沒有,我又開始着急,我、我害怕我在你心裏的地位沒有那麽重要,我跑到東京、跑到你的大學去找你,好多好多次,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我甚至不敢去問問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我什麽都害怕,我總是畏縮.....”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山口忠的胸腔仿佛被滿脹的愛意堵塞,他強行将哽咽的細微聲響隐藏起來,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聽,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道歉了,對不起,阿月,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月島螢微微抿着雙唇,身高的差距讓山口忠不得不稍微仰視他,路燈下淺淡的眼瞳失去了溫度,冷峻的臉龐宛如巍峨雪山,沉靜得仿佛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動容。

山口忠被凍的哆嗦,剎那間,那座雪山轟然倒塌,月島螢擡手摘下眼睛,企圖遮擋住他濕潤的眼睫和失态的臉。

“阿月......”山口忠忍不住鼻翼顫動,他三步并兩步跑過去抱住月島螢,感受到他體溫的那一刻,眼淚奔湧而出。

月島螢說:“山口,我以為你只會喜歡女生。”濃重的鼻音實在太過清晰,山口忠喘了幾口氣,平複一會兒後才回答:“什麽?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女孩子啊?”

“可當時,我看見你接受了森崎的告白,還給她送花……”

山口忠一直抽抽嗒嗒的,幾分鐘過去,他才從腦海裏搜刮出有關森崎的一點殘影:“我沒有答應她,當時太多人,我怕她會尴尬,所以我把她帶到沒人的地方和她說清楚了,至于送花,只是婉拒的方式……其實,那是我本來打算送給你做畢業禮物的,但是除了這個我就沒有別的東西了,我總不可能把你給我的花轉送給別人吧?”

“……那你的紐扣呢?就是襯衫第二顆的紐扣,你也送給她了嗎?”

山口忠解釋道:“沒有,我知道她要和我表白,怕有人起哄讓我把紐扣給她,就提前摘下來了。”

“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忘了嗎?是你說讓我別和你聊這種無聊的話題,我才沒有說的……”山口忠有點委屈。

月島螢思考半晌,發現似乎确有其事,當時山口忠總是調侃自己受女生歡迎,于是他不悅地要求山口忠不許再提與戀愛相關的事情。

半晌之後,他又謹慎地問道:“山口,你真的不會後悔嗎?”像是要給山口忠最後一個機會。

“絕對不會!我絕對不後悔!”幾乎在月島螢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時,山口忠就搶着回答。

“那……”月島螢幽幽地開口:“可以放開我了嗎?山口?”

山口忠緊緊地箍住他:“等、等一下!”

“不會是流鼻涕了吧?”

“才沒有!”他大聲否定,臉還埋在月島螢的肩頭。

月島螢直起身,雙手環住山口忠的腰,之後又哄小孩似地輕撫他的背:“讓你抱一下倒是沒有什麽關系,但是我們倆堵在大門口,這樣不太好吧?”

他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山口忠,看着山口忠不好意思地擋住臉,頭發都蹭亂了,露出笑眼。

“山口,你真笨啊,天氣這麽冷,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嗎?等了多久了?”說着月島螢從羽絨服口袋裏拿出一雙針織手套給山口忠戴上。

山口忠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有多可笑,一時間都感覺不到冷了,悶悶地回答道:“對不起嘛......我忘了。”

他一拍腦袋:“我明天還得去上班呢!今晚我要回去!”

月島螢突然湊近,笑罵道:“開什麽玩笑啊?都幾點了?打電話過去請假吧。怎麽這麽笨,大晚上的突然跑過來。”

“......”

山口忠的臉漲的通紅,腹诽月島螢簡直是魔術師,變臉的速度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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