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祁不懸正要挨過去繼續和謝字衍閑扯幾句,卻發現前方一衆人都默契地停下來了,他一眼望去,只見一棵樹下站着一個抱着劍的男人。
臉上帶着半面玄鐵面具,衣擺于風中簌簌起飛,正面無表情看着這邊。
祁不懸見到此人,腳步下意識停住。
謝字衍跟着停下來。
青右沒見過這人,方才在路上聽謝有祁說這幾天有人在追殺祁不懸,而且人數雖少,但武力值卻不偏低。又見這人行事詭異,一個人出現在荒郊野嶺,帶着半邊面具,卻不拿來遮受傷的臉,任由左邊布滿傷痕的連暴露于空氣中。
他心中雖奇怪,但卻并無緊張之感。
笑話,修仙榜排行第一的滿寂山大半弟子都在這,別說面對一個荒郊野嶺之外的野人,就是跑去京城挑釁都能五五分出勝負。
男人沒有貿然向前,而是看着祁不懸猶豫一下,喊道,“四殿下。”
別人無波無瀾,祁不懸心中卻是驚濤駭浪,目光一言難盡,默默在心中念了一遍:蘇久君。
誰能想得到呢?當今皇位的不二繼承人祁悲尋,最後就是因為這個男人而死去的。
蘇久君啊蘇久君。
沒有任何人想得到,那位眼中只有權利與天下的六皇子喜歡的是這樣一位普普通通,甚至容貌有損的男人。
或許連上輩子的祁悲尋自己都沒想到,所以才會把蘇久君逼上死路,又在人死後一把火燒了皇城,抱着蘇久君潰爛的屍體共同葬身火海。
從此天下大亂,祁不懸也被人一劍刺死。
祁不懸收攏複雜的心虛,颔首喊了一句,“蘇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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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并無深交,只是見過幾次面,有過幾次并不算深的交談,也還算是朋友。
祁不懸并不知道蘇久君來找他做什麽,若是按照上一世的發展路線來講,這個時候的他并沒有和蘇久君相遇。
說到底這輩子與上一世相比到底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蘇久君向前一步,“可否單獨談談。”
祁不懸點頭,“當然。”
謝字衍只是看了兩人一眼,沒出聲反對。
直到看不見其他人,蘇久君道,“我此次來找四殿下,實為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您幫個忙。”
祁不懸想不到對方有什麽事:“你說。”
蘇久君眼神懇辭地看着他:“我想求殿下幫忙救一救我師妹。”
“為什麽找我?”祁不懸直接問,“你不是跟着六皇子嗎?怎麽不去找他?”
蘇久君似乎很難說出口,吶吶道:“就是六殿下把師妹關起來了。”
祁不懸試探道:“你可以讓他把你師妹放了。”
蘇久君心想四皇子天真,怎麽可能那麽容易:“他不會放的,上次他答應放我師父,卻還是食言了,我師父也被殺死了。”
祁不懸也是無言,突然想起來了,蘇久君上輩子好像就是以為自己的師父和師妹都被祁悲尋殺死了,因此明知自己身中劇毒仍然不請大夫醫治,才死去的。
祁不懸挺好奇蘇久君知道師父被祁悲尋殺害後,會是什麽想法:“那你為什麽不殺了祁悲尋替你師父報仇?”
蘇久君眼中閃過一絲痛恨,卻不是對旁人,而是對自己的,“我……下不了手。”
不是沒有能力殺祁悲尋,也不是不想殺,而是下不了手。
大概蘇久君也是喜歡祁悲尋的。
正是因為如此才越發痛恨自己。
上輩子的蘇久君,在得知自己的師父死于祁悲尋手中時,應當是想過無數次報仇的,只是每每臨到手時都下不去手,所以才會痛恨自己,最後把懲罰都算到自己身上,服下了毒藥,活生生忍受毒物三個月的折磨才死去。
祁不懸上輩子沒有親眼看到過蘇久君死時的模樣,只聽聞那人是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七竅流血,身形俱被侵蝕腐爛。
可是連蘇久君自己都不知道,祁悲尋一直都沒殺他的師父和師妹。
只是把人關在一處偏宅,派人守着,好吃好喝地供着。直至後來蘇久君死了,她們二人的生活也就真的到頭,最後祁悲尋找人送進皇宮,一起關在皇宮燒死了。
至于祁悲尋為什麽要對蘇久君撒謊說殺了他的師父,那就只有那位六皇子自己知道了。
祁不懸也是心疼蘇久君,碰到祁悲尋這樣一個一言難盡的人,“我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其實你師父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死。”
上一世祁悲尋是故意騙蘇久君的話,這一世應該也是一樣的。
蘇久君聞言甚至顧不得禮儀,一把抓住他的手,“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師父還……活着?不可能的。我親眼看到她死的。”
祁不懸拍了拍他的肩膀,“騙你做什麽,信我,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一定保管見到一個活生生的師父。”
蘇久君還是不信:“我親眼看見的,師父就在我面前死了的。”
“如今這世道,修仙之人滿地,妖魔鬼怪更是不奇怪,你怎麽知道不是祁悲尋故意找妖怪變換成你師父的臉騙你的?”祁不懸不好說出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只好先扯個理由安住他。
說到底不少人都知道如今京城中的貴族最喜飼養妖魔鬼怪。
尤其是當今的六皇子,手下不知到底豢養多少個修士與妖精。
而妖物最善幻化人形,祁不懸猜自己的弟弟可能就是讓妖怪幻成蘇久君的師父,演了一場假死的戲。
蘇久君還是不懂,“那為什麽要騙我?想讓我殺他嗎?到底為何要騙我師父已死吶?”
祁不懸被幾連問問的喉間一噎,心道:我還想知道祁悲尋為什麽要搞這麽一出呢?
喜歡人家蘇久君好好跟人在一起不就好了,非要搞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最後玩脫了,蘇久君死了,祁悲尋自己也瘋了。
“總之你信我一回。”祁不懸也不方便解釋太多,“如果你師父真的死了,我自會幫你,救出你師妹。如果你師父沒有死,那自然最好。反正事已至此,試一下也無妨。”
蘇久君沉重點頭,當下也沒別的辦法了,正準備問怎麽試,卻見祁不懸盯着自己左邊的臉一言不發,那上面遍布着交錯的傷痕。他自知相貌醜陋吓人,立刻捂住臉,“四殿下,還有什麽事嗎?”
祁不懸搖了搖頭,“沒什麽。”
突然冒昧地問人容貌顯然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尤其是對方臉上還有傷疤。
外間傳聞有人以前見過蘇久君,據說那時的他還沒遮面具,可以看清楚只有左邊的臉是受傷的,而右邊是完好無損的。
那張完好無損的右臉據說豐朗英俊,甚是好看,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沉默地戴上面具,遮住了那半張好看的面容,卻唯獨留下令人憎惡的左臉。
蘇久君沉默一陣,他隐約能猜到對方心裏想問的是什麽。
因為這些年陸陸續續都有人來問過,大多數的人之所以一直盯着他的臉不說話,無非是好奇他為什麽不拿面具遮住有傷痕的臉,而是捂着沒受傷的右邊臉。
因為從未見過有人買面具來卻不是遮傷容,而是去遮一邊沒有傷疤交錯的臉。
曾經的蘇久君也是同大多數人一樣的想法,他以為祁悲尋給他面具是為了遮傷痕,卻沒想到對方叫他把沒受傷的那張臉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