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唐三星問:“我從前只聽說過此人很厲害,又聽說他也喜歡逛青樓和喝酒,心中生出一股同為道友的憐惜之情。我這人從小喜歡結交有膽識又不受規矩約束的人,若是他日遇見定然要去認識一下。講重點,真實沒想到楚盡醇敢在皇城那般嚣張,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人也不是一般人啊!”說完這句話,他又重複道,“這樣一個人,若是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去聊上幾句,然後順便帶他逛逛青樓哈哈哈哈……話說回來,楚盡醇寫下那番輕狂的話挂在牌匾上就沒惹咱們陛下生氣嗎?”

他記憶中,似乎當今陛下一直脾氣不太好來着。

祁不懸心中疑惑他父皇為什麽要生氣啊?明明一直以來父皇陛下的脾氣好得堪稱驚人來着。

唐三星莫不是有什麽誤會。

“生氣?”餘走西向後傾斜,微微靠在椅子背上,“你怕是不太了解咱們這位陛下。”

祁不懸聽她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側過頭看她一眼。

心中隐約有點奇怪,是他的錯覺嗎?怎麽感覺餘老板不太喜歡父皇?可是若是不喜,又為何總是邀請父皇和母妃出入滞雨樓敘舊?

很快他搖搖頭,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餘走西慢慢道:“利城一事,倒下的人是誰?是周期陸。你覺得前任丞相大人倒下對誰最有利處?丞相府裏的財寶又會留給誰?你以為楚盡醇是誰的人?你又以為當年那個從利城跑來皇城的老人若是沒人護着真能活着進入皇城?”

這一切最終很可能都是那位皇座上的人為了打倒丞相一幹人等而設的局。

“餘老板這話聽起來怎麽像是在說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我看是您不太了解陛下,他最是惜才,不會輕而易舉動周期陸的。雖然我接下來的話有點敗壞咱們陛下名聲的嫌疑,但是實話實講,只要周期陸還有能力協助陛下治理天下,讓祁國表面上看着是一副國泰民安四海祥和之态,即使他再怎樣敗壞品德 ,陛下都一定會留下他,對他所做的一切視而不見。而且,依照傳言中楚盡醇的行事風格,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随心所欲之人,做事定當不會被任何人或事物所約束。我先前雖然沒有與他交往過,但是也是聽過他不少事跡的,一個獨立于所有仙門之外的人,應當不會被名利所困;既不被名利所困,跟咱們陛下也就沒什麽交集的。不說絕對的話,但是唐某認為他大概率不是陛下的人,”唐三星道。

餘走西感到諷刺,“你都沒有和楚盡醇有過接觸,單憑他先前做的某些事就敢去斷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還敢猜測他的人品和性格?說一句不是很中聽的話,如果一個不認識你的人僅憑你整日宣淫畫圖,沉醉美色,是不是也可以僅憑主觀猜測就覺得你是一個浪蕩無恥下流之徒?請問一下,這樣平白的猜測,你也能認同不成?唐公子恕我直言,你先前斷定楚盡醇的話講得未免太沒有道理了。”

“可我就是那樣的人啊。”唐三星一臉不解,“我每天畫的都是黃圖,上的都是淫床,這還不夠浪蕩無恥嗎?”

他這話說的可真是情真意切,一點也不以為此為辱,反而頗為自己的下流而自豪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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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延續了幾秒鐘的沉默。

餘走西差點忘了唐三星是一個連床笫之事都敢叫上數十個人站在一旁圍觀的厚顏無恥之人。

屬實是草率了。

祁不懸有意化解尴尬,“餘老板,那什麽,我覺得你是不是誤會我父皇了?他應該請不動楚盡醇那般的人物的。他腦子一向不太聰明,沒有能夠留人的本領,否則以前的朋友也不會臨到頭來只有不到幾個。我想你可能是多慮了,我父皇……嗯……好像跟我差不多……那什麽……腦子……不太好使……”

餘走西活得比他們時間久,知道的事了解的人也比他們清楚一些。

只不過很多事情并不能和人講出來,她也不屑與人一起講往事那種東西,總感覺是無病呻吟。

總的來講,她不信如今的皇帝,也不信僅憑楚盡醇一個人便可以在一年之類把在朝堂上翻雲覆雨近十年的周期陸的所有罪證查出來。

而且最令人心生疑慮的是,那位逃出利城來告禦狀的老人,為何到達皇城的那天恰巧碰到皇帝巡視街上?

皇帝又為何會在大街上準許一位連來歷都沒有弄清楚的人講話?

最有潔癖的皇帝陛下那天偏偏準許一個邋裏邋遢的來人抱着他的大腿不松,還沒有叫人給老人治罪,竟然還和顏悅色的讓老人講了一篇故事,這怎能令人不生疑惑?

更重要的一點是,那時候的六皇子手底下雖然也養着一些妖魔鬼怪,但是絕對不會養出一個可以在皇帝眼前逃脫掉的楚盡醇。

當今的帝王在那時,可是一個手握赴仙鈴,是唯一一個能讓被困在皇城地下的修仙人聽話的人,只要他想抓到楚盡醇便可以抓到,只是不願意罷了。

不過沒有證據的事,她也只是憑空猜測幾句罷了。面前有兩個人都是傻子,有些事情跟他們講一輩子都講不清楚;好不容易有一個看起來身在局外又懂得很多的人,卻偏偏什麽話都不說,而且,不知為何,餘走西隐約有種直覺,感到謝字衍對自己有一點點敵意。

卻不知那敵意來自何處。

唐三星又問,“說起來,聽了這麽久的故事,餘老板似乎還沒講清楚為何冷将軍和曹滿的事會涉及到楚盡醇?”

餘走西擡起茶吹了吹,“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講的都是廢話?明明你們來問我的是冷冠雪和曹滿發生了什麽,而我卻一直講楚盡醇。”

祁不懸和唐三星其實有一點點想點頭,只是轉而看見了餘走西把地上的虎貍抱了起來放在桌子上,欲要往下點的頭這才堪堪止住。

他們二人立馬連連搖頭擺手。

“不敢不敢。”

“怎麽會?您多慮了。”

“我覺得您講楚盡醇的事講得非常不錯……哈哈哈……”

“……”

一陣又一陣虛僞至極的彩虹屁之後,餘走西滿意點頭,把在桌子上趴着的虎貍抱了下去。

“我講的确實很不錯,這點我倒是知道,你們也大可不必特意誇我一遍。”

祁不懸虛僞地擠出一個笑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沉默下來。

唐三星心裏已經把餘走西罵了一千遍了。

謝字衍期間一直沒說話。

見氛圍太過低沉,餘走西這才道,“你們知道紅魂獸姓什麽嗎?”

“紅魂獸不就是一只靈獸嗎?還能姓什麽?”唐三星笑道,“總不可能姓紅吧?哈哈哈哈……”

這句話顯然不好笑,因此沒人鳥他。

只有餘走西白了他一眼,“回去之後,你少畫點小黃圖,我看你現在腦子只有在畫畫的時候才會思考。唐還知道你的樣子的話,怕是要被氣死。紅魂獸既是奇獸,有了機緣之後自然是可以修煉成人的。我上次和你們說過的,紅魂獸一族曾經被人追殺一段時間,後來被人救之後只剩下四只,這四只後來幻化成人形,因為感恩那個救他們的人于是随了那人姓,知道救他們那個人姓什麽嗎?那個人就姓楚,于是後來那四只僅剩的紅魂獸也跟着姓楚。”

這話一出桌上兩個小黃人都有腦洞大開的猜測。

唐三星率先說,“所以楚盡醇就是當初救下紅魂獸的人,那這跟冷将軍和曹滿又有什麽關系?”

祁不懸便默默噎回了嘴裏的話。

餘走西眼睛不錯,看到他有話要講,指了指他,“你講一下你的看法。”

祁不懸不太好意思撓頭,“我跟唐三星差不多的想法。”

餘走西摸了摸茶杯,發覺涼了一點,才頗為風雅地擡起來喝了一口,覺得他二人爛泥扶不上牆,“錯了,楚盡醇不是救下紅魂獸的人,他就是被救下的紅魂獸。”

祁不懸和唐三星默契地看了一眼對方,又看了一眼虎貍,心裏都是有苦說不出。

明明就是餘走西最後說的那一句話誤導人,怎麽到了最後還嫌棄是他們不動腦子?

只是餘老板是一個小氣的人,反駁是不能反駁的,一反駁可能就得被虎貍咬。

祁不懸和唐三星都怕痛,堵在嗓子眼的話就又吞了回去。

餘走西當作沒看見他們眼裏的欲言又止,平靜地繼續喝茶,“哦,忘了講,随便提一句,曹滿就是楚盡醇。”

此話一出,除了謝字衍沒什麽驚訝之色,其餘兩個傻子臉上的表情都被驚呆了。

唐三星咽了一口口水。

祁不懸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曹滿怎麽會是楚盡醇?楚盡醇一個可以在禦林軍眼下撈走人的人怎麽會是曹滿?我認識的曹滿可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書呆子!”

餘走西嗤笑一聲,“四殿下,很多東西都是可以僞裝的,比如容貌,比如性格,還比如武力值。你猜一下,如果曹滿沒有任何武功,那麽唐還給唐三星的信中為何寫的不是“曹滿狀告冷冠雪”卻是‘曹滿劍指冷冠雪’?這句話已經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曹滿和冷冠雪打過一架;第二,冷冠雪在他面前被壓制的毫無反抗之力。”

否則一個久經戰場的将軍絕不會允許一把劍指着她,而不去反抗。

唐三星發現一個盲點,震怒,“餘老板怎麽會知道我父親信上寫的是什麽內容?”

這事祁不懸知道,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餘走西。

怎麽說呢?

當滞雨樓沒多少客人的時候,閑下來的餘老板只要看到天上有鳥在飛就會不自覺心癢,心一癢,手也跟着癢,最後為了止癢,只好有事沒事就趴在窗戶邊欣賞一下閑雲落日,聞一聞鳥語花香。

最後的最後若是碰巧遇見天上挂着幾只鳥的話,便會順帶打下來,她也不幹啥,只要把鳥身上的信件看完了,再揉弄一番,便會放走。

“嗯?哦。那幾日閑着無聊,又剛好看見你家鳥飛來飛去,順便抓下來讓它陪我玩了一下。”餘走西說得很是坦然,一點也沒有偷看別人信件的心虛感。

唐三星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私自打人鳥還偷看別人的信,餘走西是怎麽說的如此理所當然的?

然而估計了一下對方虎貍的威力值,他終究沒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唐三星想到一事,猛然拍了一下腦袋,眼裏不無震撼:“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你講過紅魂獸是死于冷将軍之手,那麽曹……楚盡醇他如果就是紅魂獸的話……那麽不就說明了他是來找冷将軍報仇的嗎?”

難怪餘走西先前說他們冷曹二人是深仇大恨,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殺了人最後僅剩的一族,這可真是調解不了,原來從一開始,曹滿和冷冠雪之間就是算計的,這又如何能讓人調節?

過了沒多久,一個侍衛走了上來,湊到餘走西跟前講了幾句便退到身後。

餘走西沒什麽太大反應,喝完最後一口茶水才說,“有消息了,三日後咱們國的陛下和羽民國的陛下都會去到滞雨樓。至于後續的事情怎麽解決,便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還有點事,暫時先不聊了,這幾日你們就不要去滞雨樓。”

唐三星識趣得很,“畢竟滞雨樓外面現在被裏裏外外都包圍着,即使去了也進不去,餘老板放心,我們不會去湊這個熱鬧。”

“你?”餘走西走了幾步回過頭,“你,我一點兒不擔心,哪怕滞雨樓沒有被包圍,你都去不了了。唐公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唐還正提着劍往這邊趕。你再喝一口茶趕緊逃命吧,等下唐還動劍怕是要砸壞店裏的桌凳,你就不要坐在這壞了人家茶樓的生意。”

唐三星倏地跳起來,膝蓋不小心磕到桌腳臉都疼變形了,“嘶……疼疼疼疼……不是 ,餘老板你先別走,我父親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餘走西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他,又意有所指道:“你們帶了一位人物回來皇城,別說唐還了,潛藏在皇城各處不知是不是妖魔鬼怪的東西全都知道了。”

說完便立刻走了,想來确實是有急事。

唐三星一臉懵,“你在說誰……”他正準備坐下,腿上的痛意傳了上來,剎那間想起自己的老父親正提着劍殺來,當下也顧不得坐了,提腳就跑,邊跑邊吼,“四殿下現在已經到了皇城,剩下的路途就不用再一起走了,唐某也有點事,就先走了。”

用力嘶吼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人已經跑出了一樓的大門老遠了。

祁不懸幸災樂禍地笑了好久,等笑意逐漸散下,臉上的一點點憂愁才顯現在眼前。

謝字衍:“怎麽了?”

“沒怎麽。”祁不懸支着手望向外面來來往往的街道,“我只是有些許遺憾。”

在他的印象中冷冠雪和曹滿都是一個很好的人。

冷冠雪多年征戰沙場,身上卻一直沒有一股肅殺之氣,整個人都是平和到接近溫柔的一個女子。

還有曹滿。

哎。

謝字衍見他悶悶不樂,便什麽都沒再問了。

祁不懸隔一會兒精神便又好了,猛地側過臉,“對了,師兄,你還沒有去過我在這兒的府邸,來,快起來,我帶你回去看看。哈哈哈……我外面種的那片蔬菜肯定都長滿好大一片了,你一見肯定會感到特別熟悉,嘿嘿嘿,它們和你家的那些弟子長得都挺別致的,哈哈哈……都是一樣喜歡穿綠色衣服。”

謝字衍還在坐着便被他急急忙忙拖着往外跑。

走到外面的時候祁不懸動作卻又慢了下來,他隐約間想通一個問題,他們又不急着回去滿寂山,根本不需要用跑。

雖說自家師兄自己說來過皇城,但祁不懸覺得依着謝字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事風格,定然沒有認真逛過皇城,說不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沒嘗試過。

剛好趁着這幾他可以領着謝字衍四處走動一下。

謝字衍低頭瞥了一眼掩映在衣袖下牽着的兩只手,黑眸一顫,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裏的情緒。

祁不懸眼睛精,隔着老遠就看見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人正往這趕來,他晃了晃兩人牽着的手,又擡起空着的那只手指着前面,“師兄看到那一串紅色的東西沒?”

謝字衍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瞬間臉上表情有點說不清是個什麽樣,只感覺嘴裏都滿上了酸味,很快他垂下眼簾,“嗯,見到了。”

“那你吃過沒有?”祁不懸心裏冒氣億泡泡的壞水。

謝字衍的情緒全被眼睫遮住,讓人不易窺探到他在想什麽,“沒有。”

居然真的沒有?祁不懸就知道謝字衍這人常年辟谷,肯定很多東西都不會去嘗試。

祁不懸心裏頓時樂開了花,面上卻很是穩重,“你看,我和你說吧,那個東西叫做糖葫蘆,是世間最為香甜的玩意。師兄,你不是最喜歡吃甜甜的東西嗎?來,我買一個給你嘗嘗。”

祁不懸拿到糖葫蘆之後立刻咬了兩個吃,他一向喜歡吃酸的玩意,臉上溢滿的都是真實的開心。

謝字衍盯了眼前的東西一會兒,才微微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

祁不懸有意無意地偷瞄他半晌,就是希望看見他咬一口裏面酸溜溜的果子然後看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奈何餘光瞄了半天都沒有見到他吃到裏面酸甜的果子,迫不及待湊上前,“師兄,糖葫蘆不是像你這樣小口小口吃的,你這樣吃是沒有味道的,要像我這樣,一整個吞下去才好吃的。”

說着他又吞了一個手裏的糖葫蘆,邊吃邊道:“看到沒,就是這樣吃的才有味道。”

謝字衍擡起眼皮,第一次示弱,“我怕這個東西會酸,不敢吃太大口。”

“啊?”祁不懸稍微心虛,“你相信我,糖葫蘆不會酸的,它很甜的。”

“是嗎?”謝字衍說,“我不太喜歡吃酸的,師弟,你不要騙我。”

他看向祁不懸的眼睛散去了平時的冷利,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坦誠好欺負。

祁不懸本來就是要看他笑話的,聽了他這番話卻又改變了主意,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糖葫蘆,“雖然它不酸,但你也別吃了。”

謝字衍雙瞳露出細碎的光芒,“為什麽?”

祁不懸嘴裏嚼着糖葫蘆,聲音聽起來很含糊,“當然是因為我特別喜歡吃,還想再吃一個,但是賣糖葫蘆的老人已經走遠了,沒有別的辦法,那我就只能吃你的了。你是師兄嘛,總該讓着我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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