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等到三人一起到達了府裏。
祁不懸才知道唐三星說的話可真是一點都不誇張。
整個六皇子府,也就外面的一排護衛算體面,人還是站着的。
裏面的人全都跪着滿滿的一排。
一踏進大門之後,才發現六皇子府早就亂了天,裏面種植在盆裏的花花草草都被摔了個遍,地板上全是泥土。
沿着一圈狼藉看去,只見一地板過去跪了一排的下人和護衛。
他們繞過長長的走廊,一路朝府裏走去,十多分鐘後又看見一排穿着宮裏衣服的禦醫跪在門外。
一個個都神色慌張,冷汗遍布額前,各個都低着頭趴在地上,極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前面站着的是陰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的六皇子。
他身材高纖,眉目俊朗,穿着一身錦繡華服,負着手,眸光沉沉地看着屋裏。
他似乎是聽到了聲音,眉頭一皺,轉過了身,看見來人時,明顯頓了一會兒。
随即臉上恢複如常,擠出了一個笑,“四哥怎麽回來了?”
看看看看,什麽叫做面不改色。
幾乎半個皇城的人都知道祁不懸被追殺一事,偏就祁悲尋還能擺出一副完全不知曉此事的無辜神情,連跟人打招呼的神态都與尋常無異。
祁不懸一見到這人,內心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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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自己這個皇弟放棄了到手的天下與皇位,抱着蘇久君的屍體自焚于皇宮,什麽都沒留下。
如今這個人現在還活着,也還沒繼承皇位,身上帶着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氣息。
他心裏嘆口氣,即使重生一回回來,知道了很多真相,還是不欲與自己這個弟弟鬧翻,于是也笑了笑,“在外面玩夠了,想回來看看。”
“原來如此。我道這些時日怎麽沒有見過四哥。”祁悲尋看起來很是從容,随即視線一轉,落到了旁邊的謝字衍身上,眸光裏的沉色又加重幾分,卻并沒有主動問什麽。
祁不懸拉着謝字衍道,“這個是我師兄,謝字衍。我們路上遇見了,于是想着他沒來過皇城玩過,便帶他回來看看,到處走動一下。”
祁悲尋聞言似笑非笑,話語裏若有所指,“謝大掌門嘛,誰沒有聽說過?畢竟這位前幾日才囑咐山上過半的弟子來到這裏,雖說他們待的時間一天都不到,但卻連父皇都召見了他們中的一個人,其中有一位還與我手下的人交過手,屬實印象深刻,難以忘懷。謝字衍,不愧是當今天下最年輕有威望的掌門,可真是威風得緊,令人聽聞一次便再難忘記了”
他一句又一句的“謝掌門”,聽起來像是一個敬稱,卻又很是違和,令人總感覺在故意挖苦人。
謝字衍睨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一句話都沒說。
祁不懸不太喜歡有人對謝字衍陰陽怪氣,上前一步擋在自家師兄面前,“我在街上走的時候,遇見了唐公子。聽他說起,才知道六弟府裏有一護衛受傷了。而且皇城暫時沒人想到醫治之法。我又恰巧略懂一點醫術,于是便跟了過來,看看是否能夠幫一下忙,順便也給自己增添一下行醫經驗。”
唐三星心想:四皇子是不是太過謙虛了,就他無人不稱贊的醫術,那是只會一點點嗎?那是會很多好吧。瞧瞧,不知他如此自謙,是不是針對這外面跪着的一群老家夥?
畢竟皇宮裏的這群人一向高傲,大多時候都是拿鼻孔看人。
若是連醫術聞名天下的四皇子都只會一點解救之法,那這些整日待在皇宮啥都不會的禦醫會的是什麽?會吃飯嗎?
他低頭一瞧,果然見到曾經一個個自稱醫術出神入化的禦醫們面露土色。
“嗯。”提起蘇久君,祁悲尋眼睛裏的擔憂幾乎掩蓋不住,卻還是嘴硬道,“他不過一個護衛而已,用不到四哥出手治療,我也是看宮裏的禦醫一天閑着,才想出把他們拉出來,試一試他們技術如何而已。”
一衆因為治不好人被罵的狗血淋頭的禦醫:“……”
一群因為沒護好人而被訓了幾晚的跪在門外門內以及房梁上的護衛:“……”
因為蘇久君的病一點兒不見好轉,祁悲尋大發雷霆下被摔碎了的價值不菲的無辜飾品們:“……”
蘇久君,可真是,一點都不重要啊!
唐三星也險些被噎到,都快懷疑因為治不好人,那個在屋裏亂摔東西的人究竟是不是面前這位六殿下了。
怎麽突然就不着急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了?六皇子其實一點兒也不看中蘇久君的能力?
祁不懸神色如常,“我也就是過來看看。聽皇弟這麽說,他既不是很重要,那也就不着急了。剛好我和師兄還沒吃飯,既然不着急,那我先回去,等過幾天了再來看。”
“……”祁悲尋難得被噎到,印象中記得祁不懸明明對怪異的病狀一向感興趣,只要一聽聞哪個地方有人患了詭異的症狀,便會迫不及待收拾行囊前去探查。因此祁悲尋才說不着急。
只是沒想到過了幾天不見,祁不懸居然對奇異的病症不感興趣了。
見他真的要轉身離開,祁悲尋急忙道,“不過,既然四哥已經來了,去看看倒也無妨。”
對嘴硬王者了如指掌的祁不懸又收回了腳,轉過身,“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呵。
還治不了你了。
他搖着頭嘆口氣。
祁悲尋,你完了。
祁不懸進去的時候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他推開門之後,走過層層疊疊的帷幔,繞了很久的路,才看見一張床映入眼前。
他不禁感嘆自家這個六弟的府邸可真是豪華,連一個護衛住的地方都如此大。
病床上躺着一道身影。
祁不懸放慢步伐走過去,輕輕喊了一聲,“蘇久君。”
“四殿下,”蘇久君一直睜着眼,還以為進來的又是別的大夫,便一直沒動。直到聽見祁不懸的聲音才撐着床坐了起來,“您怎麽來了?”
“當然是來看你進展如何。”祁不懸随意搬了一個凳子坐到床前,剛坐下又看見旁邊的桌子上放着一盤新鮮的水果,于是走過去便拿起一個過來,坐下之後才咬了一口。
蘇久君聞言蒼白的嘴唇一動,神情低落,“沒怎麽樣,這些天來,六殿下什麽都沒說。”
祁不懸看他臉色蒼白,傾身上前,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脈搏,眉頭一擰,“你受傷了,身體怎麽這麽虛,沒有吃藥嗎?”
“回來的時候碰到一群黑衣人,打了一架,受了一點傷。”蘇久君随即搖頭,“沒什麽大礙,就沒吃藥。”
蘇久君受得絕對不是輕傷,內裏氣血混流,又加上祁不懸先前給他的那顆藥有加重症狀的功能,才會顯得他整個人虛弱無比,連脈搏都幾乎都探查不到,表象看起來就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命數,也難怪祁悲尋急得失了态。
“你也碰到過一群黑衣人?”祁不懸感到奇怪,莫非有兩群黑衣人不成?如果同是一群人的話,那就證明這次追殺自己的人并非是祁悲尋派來的。
畢竟祁悲尋怎麽也不會對蘇久君動手。
可如果不是祁悲尋派來的人又會是誰?
蘇久君點頭,“不知道跟追殺殿下的是不是同一批。”
祁不懸沉思了一會兒,也想不通,幹脆先放任不管,又道,“你不吃藥,六弟難道不生氣嗎?”
“我沒讓他知道。”蘇久君沉默一下,“每次吃下去後,等他走了,我才會吐出來。”
他神色消沉,完全一副尋死的樣子。
祁不懸心道難怪一點兒進展都沒有,蘇久君是背着祁悲尋吐的藥,兩個人怕是連矛盾都沒有鬧起來,又怎麽會出現轉機?
他轉而又難得有點感傷,暗道:難怪這個人上輩子會死得那麽慘,怕是知道自家師傅死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好好的活着。
畢竟一個是喜歡的人,一個是自家師傅,蘇久君站在中間只有死路一條。
“我等下出去之後會開一副你的藥給你家殿下,如果他叫人給你煎好了送來,你只需繼續不吃就行。”
蘇久君還想說點什麽,卻又閉了嘴。
他現在別無辦法,所有的事都只能聽這位四殿下的話。
“別擔心,相信我。”祁不懸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
蘇久君道,“好,多謝四殿下。”
一推開門,便見說着不在意的六皇子殿下立馬迎了上來,“怎麽樣?他的病還好嗎?”
祁不懸揮揮手示意先不要講話,轉身把門關上,方才轉過身來,“出去再說,他現在生着病,狀态極為虛弱,聽不得太大的聲音。”
祁悲尋看了一眼閉着的門,“好。”
一處清澈的池塘邊,裏面有一座假山,水面極為清澈,可以清晰地看見上面游來游去的魚群。
旁邊有一處石桌,祁不懸走過去率先坐下,他看了眼遠處,發現自家師兄和唐三星都離他們遠遠的,“我剛才看了一下,蘇久君生的并不是大病。”
“四哥,你莫要說笑,來看的人無論是誰都束手無策,怎麽可能只是一個小病。”祁悲尋差點動怒,随後又極力穩了下來,說,“當然,你醫術一直不錯,可能只是那群庸醫沒辦法,不知道四哥有什麽方法能夠醫好沒?”
祁不懸拿起旁邊喂魚的碗,丢了一些魚糧進池塘,一群魚聞着味快速靠近塘邊,争相奪起魚糧來。他不緊不慢道,“自是有,藥方我都寫好了。只是,我開的藥可能也治不好他。”
“不是不是大病嗎?怎麽治不好?!”祁悲尋負于身後的手一顫。
祁不懸無奈嘆氣,“如果肯吃藥自然不是什麽大病,只是,他若是繼續不肯吃,剩下的時間自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祁悲尋松了一口氣,“吃藥不是什麽大事,他會吃的。”
“六弟,你真的以為皇宮裏的禦醫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嗎?”祁不懸說,“他們是困于皇宮,除了父皇和妃子之外是很少給人看病,但也都是從各處選拔出來的醫術界的前幾位奇才。按理說,開藥吊着你家護衛的能力還是有的。但我看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位,如果我不來的話,他最多活不過一個月。你以為這是何原因?是因為那些禦醫開得藥,從始至終,他根本就沒吃過。”
祁悲尋道,“不可能,每次都是我喂……我讓別人盯着他吃下去的。”
祁不懸看他,“是嗎?那你又怎知你走後他沒有吐出來?我剛才看了,他身體裏沒有一點進藥的現象。六弟你若是不信,下次喂完藥,可以叫人停在暗處看看他是否真的吞了進去。六弟,恕我直言,床上躺着的那位根本沒有求生意志,我的藥大概率治不好他,他最該治的是心病。”
祁悲尋一張臉有一瞬間變得陰鸷,又很快恢複如常,“我知道了。一個護衛而已,不想活就不活了,哪用派人盯着。此次辛苦四哥了,走吧,飯菜已經備好了,我們先去吃吧。”
世間當真是沒有比六皇子的嘴更硬的東西了。
祁不懸可不敢再打擾,“不了,我師兄剛來皇城,很多東西都沒有看過,我帶他去走一走。順便吃一下街邊的小吃,就不在這兒吃了。”
“也行,那下次有空再來這兒吃。”祁悲尋也不再挽留,顯然只是客氣一下,并不是真心留客吃飯。
“好。”祁不懸也不想面對着和他坐在一張桌上吃飯,于是也不震驚,“這是我在屋裏寫下的藥方,你派人按着上面寫的抓藥就好。”說着從袖子裏掏出東西,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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