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這話一處,房間裏本就僵持的氣氛更加凝固了。

蘇久君閉眼轉向一邊,“倘若我不喝藥,殿下還要強人所難不成?”

面前人的态度使他心下本就亂成一團線的思緒更加複雜,印象中六皇子的情緒一直穩定,即使生氣了,也從不會把憤怒的情緒表達在言語上。

可是今天祁悲尋失控了,沒能跟以前一樣控制住自己。

大概是外面又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才會讓遇事鎮定自若的六殿下不再運籌帷幄。

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四殿下的計劃。

想到這兒,蘇久君掩藏在被子下面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似乎有什麽東西朝着不可預測的方向奔走。可是現在也別無辦法了,他只能按着四殿下的話繼續下去。

他心道:即使後面……如果師父真的死了……那我……本就不得好死而已……

“本王會不會強人所難,你大可試試。”祁悲尋的語氣很快恢複了淡然,姿态依舊從容自若,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雲淡風輕。

如同剛才失控的樣子只是幻覺一般。

蘇久君胸膛頓時升起一股蒼涼,從這句話中深刻體會到這個人骨子裏的強勢。

是啊,上位者有哪一個不是強勢的。

同時也無比痛恨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這幾日堆積的事情很多,祁悲尋可沒有心思去猜測這個人想什麽,也沒有空陪這人無理取鬧下去。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擡起藥碗時順便用兩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碗邊,查看溫度适不适宜。

手下的觸感不冷不熱,是恰好可以喂進嘴裏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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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口。”祁悲尋修長好看的手指用勺子輕輕攪拌了碗裏的藥湯,方才不緊不慢地舀起一勺藥湯放到蘇久君的唇邊。

蘇久君撇了一眼便不再看,目光暗淡地将頭轉過一邊去,“我不會喝的,殿下不用浪費時間了,請走吧。”

祁悲尋并未收回手,涼嗖嗖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中浮起一抹冷意。

“蘇久君,是不是本王待你太好了,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話語裏的愠怒幾乎噴薄而出。

蘇久君臉都未挪動一寸,仍舊固執地看着裏側的牆頭。

心中卻是自嘲道,待我怎麽個好法?是殺了我的師父後,現在又要殺了我的師妹的那種好法嗎?

長久未得到一句回應,祁悲尋的耐心已經耗盡了,他把勺子用力扔進碗裏,站起來朝外面走了兩步,“你要是想死,本王不攔你。這藥,你愛喝不喝!”

說完甩袖摔門離去。

……

四殿下說是要吃飯,但是兩人在路邊遇到那麽多客棧酒館,也沒見他的步伐停下來過。

謝字衍看他一直繞着路走,一副漫無目的的樣子,也沒主動開口詢問過半句話。

似乎只要能跟着自家師弟,去哪兒都無所謂。

祁不懸拉着謝字衍繞了一個又一個巷子,終于在黃昏之前來到一處極為僻靜的店門。

店門口的牌匾上寫着“王二飯館”,外面的院子裏也擺着五六張桌子。店門的後面有一座山,後面的土裏種滿了果樹,旁邊上山的路途中圍着一圈籬笆攔,籬笆起始的位置處挂着一個小木牌,上面寫着“自由采摘”四個大字。

雖說是自由采摘,但是進去摘果子是需要付錢的。

四殿下一來到這兒,目光便黏在後面的山上了。他一看見山上紅彤彤的果子,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指着那上面,“師兄,你知道那上面種的是什麽果嗎?”

謝字衍目光任由他的手指牽引着走,掃視一圈,也沒看清楚,才說,“離得有點遠,看不太清。”

“哈哈哈哈……,你就是離得近了,即使看清楚了,你也不知道它們的名字叫什麽。”祁不懸笑完後,才頗為得意的介紹道,“我告訴你吧,這種果子叫做西心丹,是我們皇城獨有的一種果類。你去到其他地方根本見不到的,就算是在皇城也都只有來到這家客棧才能吃到。師兄,你今日來得還算湊巧,現在這家客棧還沒有多少人來這兒吃飯,山上采摘果子的人也不多。怎麽樣,你這人成日住在山上,想是聽都沒聽過這種果子的名字吧?”

謝字衍沿着視線又看了眼,“确實是沒見過,但是名字卻是聽過的。”

“誰跟你講過這種果子嗎?”祁不懸剛要發揮自己的長篇大論,好好為從滿寂山來到皇城,對西心丹一無所知的自家師兄介紹一下它呢,還沒開口就被截斷了,內心有種說不清楚的憋屈。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跟謝字衍講過這種玩意。

這在謝字衍看來應該是毫無營養,毫無作用,根本不會去認真聽講的事情才對。

明明謝字衍除了練劍以外的事都不感興趣的。

祁不懸每次跟他聊一些瑣事,都是自己不要臉的上去纏着人,把人纏的不耐煩了,他家師兄才會聽他講的。

他不禁在心中思付:難道除了我之外,師兄還認識別個皇城的人?是誰啊?男的還是女的?怎麽還能跟師兄講這些跟修煉毫無關系的事情呢?

謝字衍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十分坦然道,“我母親告訴我的。”

“啊?哦,師母說的啊。”祁不懸一愣,心中剛聚起的怨氣輕輕消散,不覺松下口氣,轉而說,“我在山上都沒有看見過師母,還以為她不在山上待着。”

謝字衍與他對視一刻才道,“母親确實不在滿寂山住,她以前受過傷,因此身子一直不太好。後來為了養好身子,便搬去鏡圖宮住了。”

鏡圖宮啊。

祁不懸倒是聽人說過這麽個地方,傳言是個雲霧缭繞,坐落于山頂的神仙之地。據說裏面靈氣十足,還住着當今天下的第一醫師,是個十分适合重傷之人療傷的地方。

當然了,這麽個地方不是誰都能找到的。畢竟這麽一個神仙之地,要是誰都能輕而易舉地踏入,随意進進出出,那鏡圖宮不就跟個大街一樣了。

而進入的人一旦多起來,即使再靈氣飽滿适合養傷的地方都會變為一個普通之處。

畢竟人們會有殺戮與争奪,沒有人心的寸土,方是淨土。

他們二人站在門外聊了一會兒便推開外面的圍欄走進院子,祁不懸還沒進客棧的門就開始喊,“王老板你在嗎?來客了!”老板聽見門外有聲,正準備出來歡迎一下客人,他人都走到門口了,結果一見到來人是許久不見的四皇子,轉頭回去櫃臺繼續算賬。

四殿下站到客棧的櫃臺前,拿出從自家師兄那裏薅來的銀子遞給掌櫃,“你一天怎麽見到我就走,怎麽了?看見我,不歡迎嗎?不高興嗎?不樂意接待嗎?”

知道這人又開始造作了,王老板接過錢,熟練地冒出一串說了不下十百遍的話,“殿下這話說的,我這地兒能得到您的光臨,那是這破地的榮幸。我這不是見您都來這麽多回了,對就這兒熟的不能再熟,所以才不招呼您。我這破店還有哪個角落是您沒去的?我接您不也是白接,我都這把年紀了,您就當心疼心疼一下,讓我少跑幾趟。”

“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沒人接了。”祁不懸被哄得開心了,滿意地伸手撈過一旁的茶壺,從旁邊的桌子上拿出一個杯子倒了半杯茶水,洗了一遍之後才把它重新裝滿,随即熟練地遞給謝字衍。

謝字衍搖了搖頭,“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四殿下挑眉,“真不渴?”

也不怪他這麽問,畢竟兩人來的路上才買了一封餅幹吃,而餅幹是最容易讓人口渴的食物。祁不懸從剛吃完那塊餅幹開始,嘴裏就已經開始渴了,一路上口裏都幹扁扁的想喝口水。

謝字衍點頭,“自然是真的。”

祁不懸拐了個彎,正要低頭喝茶,想了想卻又停了下來,直接把茶杯怼到自家師兄唇邊,“還是喝一杯吧,反正遲早都要渴的。”

謝字衍僵持不過他,終究還是喝了一杯。見人喝了,祁不懸這才重新把杯子拿回來又倒了一杯。

王老板在一邊兒看了一會兒,撥弄着算盤的手指下意識停下來,“這位就是您從滿寂山帶回來的人?”

大抵沒想到他會認識謝字衍,祁不懸喝茶的動作顯而易見地一頓,“你怎麽知道他是從滿寂山來的?”

“嘿,不止我知道,現在滿皇城就沒有誰會不知道殿下從滿寂山帶來了一位人。”

“你們從哪裏知道的?”

“具體消息從誰那裏傳出來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得到這個消息是從來我這兒吃飯的那些客人嘴裏聽來的,還真別說,您帶來的這位公子還真不是一般人,短短半天,周圍的大街小巷就沒有不談他的。”

“除了說他是滿寂山來的,還有什麽沒?”

“說他是什麽……掌門之類的。”

“還有?”

“額……”王老板猶豫地看着他,“您确定還要聽?”

祁不懸不懂有什麽好猶豫的,肯定道,“當然。”

王老板道,“他們還說您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争奪太子之位,您身邊那位就是您帶來的幫手。”

“噗……”四皇子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全部一口噴了出來,滿臉匪夷所思,“什麽鬼?!”

王老板拿着算盤朝旁邊一躲,成功避開了被噴的命運,詫異道,“難道是假的?”

祁不懸扶着額頭,“當然是假的。”

也不知道謠言是誰傳的,完全就是胡說八道。不說他自己本就是一個腦袋空空的廢物皇子,別說争取什麽太子之位,就是随便安排一個官職讓他去任職,他都完不成,更別談太子之位了。

再說,帶謝字衍來幫着他争取太子之位?

謝字衍怎麽幫着他争?

難不成等競争太子之位時,把謝大掌門領進朝堂去,讓他站在門口堵着,看見那個朝臣不同意祁不懸當太子就讓謝字衍把對方拉出去打一頓嗎?

難以理解實屬令人難以理解!

只是不知這消息是何人開始傳播的,傳出這些謠言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祁不懸從店裏拿過一個摘果子的空筐子,朝外面走,“不跟你說了,再說下去我腦殼疼。王老板,你自個兒在這算賬吧,我們去山上摘果子了。”

王老板跟在後面囑咐,“這果子剛結果還沒多少天,去山上采摘的人也不多,山路兩旁長滿了很多帶刺的灌木,都還沒被人們踏平,你們上去的時候要注意一點兒,千萬小心啊,別把自個兒傷到了!”

祁不懸向後揮揮手,高聲回答,“我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因為山路比較窄,周圍還圍繞着一片長滿荊棘的叢林,中間留下的通道只能容得下一個人的身形通過,因此兩人走路屬于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祁不懸就是緊跟後面的那個,走了一會兒,感覺不說話怪無聊的,于是好奇道,“那師兄,你的母親是不是很漂亮?”

謝字衍用劍把攔在路邊的荊棘砍掉,下意識問,“為什麽這麽問?”

四皇子拎着一個空框子無所事事的晃來晃去,聞言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以前就想過啊,你看為什麽師父的容貌那麽普通,而師兄,你卻長得這般好看呢?那只能說明是因為師母非常漂亮咯,所以才能生出師兄這樣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人兒。”

謝字衍砍刺木的手一頓,神情驀地一愣,忽然莞爾一笑。

“你這般編排父親,不怕他打你?”

祁不懸憨憨一笑,湊過去讨好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那當然是怕的,但不是有師兄嘛,若是師父打我,到時候你可得護着我點兒。”說着說着,四殿下又想起一事,“說起來,師父不是離家出走滿寂山很久都沒有消息了嗎?為什麽師兄看起來一點兒不着急?”

“父親只是有事要去辦,并不是離家出走。”謝字衍并未隐瞞,跟他解釋,“他有些過往的事需要處理,等解決完之後便會回去山上,你不必擔心。”

祁不懸擺了擺手,“不擔心,他老人家武功那麽高,我擔心什麽?”

四皇子殿下默默于心裏補充:我真正該擔心的該是我自己才對,畢竟我上輩子就是被他給一劍刀了的。

謝字衍一邊砍兩邊攔路的樹木,一邊狀似無意間問,“那位蘇公子的事解決完了嗎?我看你不是很擔心。”

“快要解決了,等他們吵完一架就好了。”祁不懸胸有成竹地回答。

謝字衍慢慢悠悠下了結論,“看起來,你很了解蘇公子。”

四殿下渾然不覺這是個送命題,一點兒不在意地說,“我倒不是了解他,而是了解我那個六弟。”

看着自家師兄眉頭輕蹙,仍舊一點兒都沒理解的樣子,祁不懸把蘇久君和祁悲尋之間的誤會大概地講了一遍,當然其中省略了二人之間的暧昧關系。

因此謝字衍不解地問:“你為何那般确定他會為了蘇公子做出妥協?”

祁不懸心裏默默補全回答,那當然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上輩子就愛的要死要活的!

只是這話他不好跟謝字衍講,便随口亂扯,“那是因為他們自幼的主仆情意深得很……哎……總之,師兄你不必擔憂,只要相信我就好。”

謝字衍本就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聽他這麽說了,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果真沒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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