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黃昏的微光逐漸布滿如碧水的藍天,用它那淡黃的染料一點兒一點兒将蒼穹暈染,不用一會兒,整座天空便被夕陽覆蓋。
此時四殿下停在了一棵樹前,他微眯着眼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這棵樹,樹上枝葉茂密旺盛,分布的枝幹很多,但每個枝幹的身軀都粗大堅實。
看到這,他眼睛不由得一亮。
祁不懸摸着下巴欣賞完,正要去拉謝字衍,卻見對方持着一把劍仍舊在專注地清除道路兩旁的攔路樹枝。
祁不懸見到如此畫面,目光不覺一頓,心裏無奈,暗自感嘆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無趣,木楞的驚人,一幹一件事就只知道埋頭幹下去。他心中這般想着,瞳孔的光芒卻是無比柔和,随即搖了搖頭,幾個大跨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對方,“師兄,我們不用往前走了,你也別砍了。我看我面前這棵樹上的果子結的就不錯,咱們也別舍近求遠了,就摘這棵果樹上的果子吧。”
謝字衍回頭蹙眉,“不砍了?”
不用繼續砍除樹木,他看起來似乎還有點兒遺憾。
真是有趣,堂堂謝大掌門是打工打上瘾了呀。
祁不懸松開他的手,走到樹下,把袖子撸到手肘,對于即将要爬樹摘果子這事顯得興奮的很,“不砍了,我們是來摘果子的,又不是來清楚障礙物的。再說了,等過幾天到了摘果子的旺盛日,王老板會派人來清理地上的草木的,用不着我們費心。”
謝字衍聽他這麽說便把劍插回劍鞘,轉身走到他跟前,擡起頭同他一起望向樹上結滿的果子。
“這棵樹上結的果子很好嗎?”
他轉過頭望着一旁眼睛冒着光的人。
謝大掌門是修煉機器,小的時候吃的果子全都是別人備好送到手上的,從未自己上集市買過東西,再加上後來一直辟谷,整顆心都在練武上後,更是很少吃東西了,也就不會出門買吃的。因此生活上完全沒有常識,根本不知道怎麽去區分哪種果子的口感會更好。
祁不懸擱一邊摩拳擦掌,一邊望向他,“其實這兒的果子長得都不錯,口感也都很好,基本個個鮮嫩多汁。說起來,也不知道王老板是怎麽種得,我每次來這裏摘果子,就沒遇到過樹上有果實不飽滿的果子過。我之所以選中這棵樹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因為它的樹枝看起來非常結實,即使承載兩三個人的重量也不會突然折斷,要是上去摘果子的話根本不用擔心會摔下來。”
他這句話擺明了是要爬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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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懸以前在滿寂山待着修煉的時候,就不是一個閑的下來的茬,有一次爬樹爬到一半的時候樹枝突然斷掉,他整個人便摔了下來。
那時候謝字衍剛好閉關出來,恰巧路過那,正看見他趴在地上捂着屁股哼哼唧唧喊疼。
“你在這兒做什麽?”
一雙白鞋映入祁不懸的眼前,他擡頭一看,見到是謝字衍,頓時一愣。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見過這位總愛拎着自己後領子罰自己去挑水的人了,當下一見還挺高興,語氣也怪為興奮,大喊一聲,“師兄,怎麽是你?你什麽時候出關的?我還以為這個月都見不到你!”
自兩人打交道以來,祁不懸看見他就拔腿跑,此時的語氣卻是熱絡的跟兩人是好朋友一般,也不知道激動個啥。
因此惹得謝字衍不動聲色瞥了他好幾眼,最終言簡意赅,“才出來,你趴在這做什麽?”
祁不懸揉着屁股,提到這個屁股就疼,委委屈屈地控訴,“我爬樹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了,師兄啊,你們滿寂山的樹一點兒也比不得皇城,根本不結實,爬樹這麽多年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從樹上摔下來。”
謝字衍看他那一副可憐的小樣子,面上有點無措,立刻蹲下問,“很疼嗎?”
他蹲在一邊,擡起手想去碰,意識到人手下捂着的是臀部,頓時局促起來,擡了半天,只好收回手。
其實也不是很疼,但是祁不懸來了山上半年,以往都被面前這個冷若冰霜的師兄提着領子去挑水,還是第一次看他關心人的樣子,于是心中升起一絲作弄人的心思,可可憐憐說,“疼死了,要師兄替我揉一揉?”
謝字衍面色一僵,似乎懷疑聽錯了,“什麽?”
祁不懸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我想師兄替我揉一揉摔疼的屁股啊,怎麽,有什麽不對嗎?”他說着就要去抓對方的手給自己揉屁股,吓得謝字衍站起來之後連退兩步。
謝字衍的手抓在劍柄上,臉都要綠了,厲聲斥責:“荒唐!”
那種地方怎麽能夠讓別人碰!簡直粗鄙不堪。
祁不懸“哈哈哈哈……”大笑兩聲,說,“你這人怎麽跟個小姑娘一樣,一點兒調戲的話都受不了。”
謝字衍知道這人又是在作弄人,眉頭狠狠一跳,握緊劍柄的手更加用力,當下就想拔劍給人一窟窿。
祁不懸一向是個會看眼色的人,瞅對方臉色越來越差,怕他當真後會一下惱羞成怒打自己,趕緊解釋,“別氣別氣,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這不是許久沒見你了,還挺想你的,一時有些興奮過頭了。師兄你別看我,也不用來扶我,你別管我了,我自己在這兒待着就行。你出關了去和師父他老人家說一聲吧,他好像有事找你,我在這兒躺一會兒等身上不痛了再走。”
最終謝字衍還是沒有不管他,而是把人扶起來背了回去。
當然從那時起,滿寂山的山規裏又多了一條:禁止爬樹。
想到這兒,謝字衍不自覺皺眉,“為什麽要爬樹?”
以前還沒摔夠嗎?
祁不懸理直氣壯道,“當然是摘果子啊。”
謝字衍施了個訣,樹上即刻落下了一大啪啦果子,“這樣不就下來了嗎?”
何必爬樹。
祁不懸:“……”
謝大掌門和四殿下兩兩相望,雙方都十分沉默。
祁不懸頭疼地扶住額頭,有點無奈,“師兄,你這人,可真是……”
謝字衍困惑地望着他,“不對嗎?”
祁不懸與他相視一會兒,忽地一笑,“沒有不對,你做的很好。”
怎麽說呢?他想來摘果子其實也不僅僅是為了摘果子而已。
爬樹是他從小到大的樂趣,摘樹上的果子和爬樹他都很喜歡,所以少一個便會感覺到遺憾。
以前他覺得摘下的果子如果不是親自爬上樹摘下來的,即使吃了也不會感到滿足,因為沒有一點兒參與感。
但是對上謝字衍那雙眼睛時,他卻改變了主意。
有謝大掌門陪他來這兒摘果,即使不爬樹也沒有什麽好遺憾。
祁不懸放下袖子,從地上撿起兩個果子,他正準備遞一個給謝字衍,猛然間想到那人的潔癖又把遞過去的那個果子放在衣袖上用力擦了擦才重新遞過去。
謝字衍伸手接過,輕輕咬了一口,卻見祁不懸自己的那個果子擦都沒擦就塞進了嘴裏。
“……”
謝字衍沒忍住,“你的為何不擦?”
祁不懸沒在意,含含糊糊回答,“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謝字衍像是被噎住一般,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祁不懸看他被弄無語的樣子,眼角漾開一片笑,“你這人……真就還是老樣子,啥都沒變。”
潔癖症這壞習慣永遠也改不了。
他轉而問道,“怎麽,喜不喜歡吃這種果子?”
謝字衍:“喜歡的。”
居然會直接承認喜歡了,這進步不錯啊,要是擱以前……早就轉身走人了。
祁不懸開懷大笑,“這果子是我吃過的食物裏最甜的,我一想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天色這會兒是真的暗了下來,天邊依稀能見到一兩顆星星。
祁不懸快速把地上的果子撿到框子裏,擡頭看了一眼天,終于意識到該趕回家去了。他去到謝字衍旁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柔聲道,“天色不早了,師兄,我們走吧。”
謝大掌門不輕不重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猶豫,最終道,“你是不是很想爬樹?”
還挺開竅的,曉得觀察人心了。
祁不懸心中發笑,很是欣慰,心道進步了不只一點兒啊。他心裏有些樂,面上卻是半點不顯,無辜道,“是啊,但這不是你不讓爬嘛。”
謝字衍:“我沒有不讓你爬。”
“嘿,師兄說這話糊弄誰?”祁不懸眼底戲谑,“自從看見我爬樹後的第二天,滿寂山就多了一條‘禁止爬樹’的規則,你這不是明晃晃針對我嘛。”
謝字衍動了動嘴唇,半天才說,“沒有針對你。”
他明明是怕自己不在身邊,祁不懸爬樹又摔了。
祁不懸敷衍三連道,推着他走,“好好好,不是針對我,咱們快回去吧。再不走,晚飯都趕不上了。”
謝字衍卻不動,回頭說,“有我在這兒,你其實可以爬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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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府裏的小厮丫鬟都要被折磨瘋了,自祁悲尋從蘇久君的屋裏出來之後,整座王府上空一直萦繞一股極低的氣壓,所有府中的人都知道殿下生氣了,因此都不敢鬧出太大動靜,每個人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個不注意,六殿下把火氣撒到他們身上。
談崩之後,祁悲尋直接摔門徑直走向書房,臉上遍布陰霾,之後将書房門一關,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眼見天色已黑,他慢悠悠放下手中的書,見到眼前頁數還是進來那一頁,暗道看了也是白看,于是開口,“來人。”
守在門外的小厮戰戰兢兢走進來,“殿下。”
祁悲尋心裏嘆下一口氣,“去把今天的藥再熬一碗,給他送過去。”
一刻鐘後,小厮心頭發怵地回來複命,“殿下,蘇侍衛他說說說,說不喝。”
他彎着腰,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面對前邊這位性格難以捉摸的掌權人,一度想把自己埋進地裏算了。
祁悲尋一把将書掃到地上,臉側的線條越發冷硬,“放肆!”
聽到這怒意滿滿的一聲,門內門外侯着的人頓時全都跪了下去。
祁悲尋頭疼地揉着額角,心髒都要被氣炸了,“本王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鬧什麽。”
蘇久君剛閉上眼,門外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他皺了皺眉,剛從床上爬起,利落穿好鞋正要去看發生了什麽,一個修長的身影便攜帶一身洶湧怒氣,率先走了進來。
正是一臉不爽的六殿下。
祁悲尋站到他面前,以往平和的雙眸被一雙深沉的瞳孔替代,手上正擡着一個碗,此時陰測測地盯着他。
“還有什麽事?”等了半天都沒人出聲,蘇久君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
祁悲尋嘴角無意識地抿了一下,說話的語氣一聽就像是來找茬的,“本王端着一碗藥來找你,你倒是說一下,還能有什麽事。”
語氣雖然不太好,說的話卻是事實。
蘇久君也察覺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只是藥他是不會喝的。
沉默地對望只會讓兩人都尴尬,于是他只好把鞋脫掉,轉身上床躺下,翻身背對着那人,“若還是因為喝不喝藥的事而來,那還是請殿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