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祁不懸手中拎着一筐撿來的果子,領着自家師兄慢慢悠悠往自己府邸走去。
他府邸裏的人與其他皇子的府邸的人相比起來,手下養着的人其實并不算多。
一共也就七八個。
沒去滿寂山之前,他府裏有二十幾個人左右,只不過後來他從山上回來,覺得府裏其實并不需要那麽多人,便把那些人還了回去。
還隔着兩三個攤子,祁不懸一眼就看見自家小護衛蹲在門口。
那個小護衛的名字還是他取的,簡簡單單兩個字,叫做蜉蝣。
蜉蝣下巴壓在膝蓋上,眼睛盯着地面,手指不停地在大門口的地上畫圓圈。
憂愁溢上臉上,心裏反複念着一句話:殿下怎麽還不回來?
祁不懸唉聲嘆氣。
他怎麽感覺小蜉蝣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等到四皇子再看過去的時候,恰好和對方擡起來的雙瞳搭上視線。
祁不懸挑了挑眉。
只見下一刻,自從聽到四殿下回來的消息後就一直守在門外的蜉蝣一見到自家殿下,當即嘴巴一撇,委委屈屈站起身,正要朝街道上那抹身影奔去的時候,發現自己腳麻了。
蜉蝣低着頭往下看了眼,沒當回事。
結果扒拉着走了兩步,發現這酸爽真要命。于是他只好在原地蹦了幾圈,再甩了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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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懸看到這一幕甚是無奈,心裏又是一番唉聲嘆息。
怎麽就把這小孩養成這樣一副性子了?
未免太過傻氣。
沒用太長的時間,蜉蝣就發現自己的腿不麻了,于是他趕緊甩開身子往街道跑,一邊跑一邊喊。
“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他反反複複地喊着“殿下”二字。
祁不懸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捂住臉,搖了搖頭。
蜉蝣整個人就是一見人就鬧騰的小屁孩,絮叨的很。
快要跑到四皇子面前的時候,蜉蝣大展開雙手,喜笑顏開,眼睛一眯,腳下準備一跳,把自己挂在四殿下身上。
恰在此時,一股涼意突然上身。
很明顯是從殿下身邊傳來的。
嗯?
剛才殿下身邊有人嗎?
蜉蝣警惕地朝一旁一瞥,陡然看見了一位配着劍的白衣男子。
渾身氣質飄逸出塵,一眼就讓人倍感壓力。
雙方視線一經接觸,一股壓迫感就從蜉蝣心裏升起來,他的腦子裏自然而然冒出一個人的名字——謝字衍。
于是他的腳步立刻剎住,收起雙手放在背後,穩穩地站在還距離四皇子有兩步之差的距離。
整個人突然變得十分乖巧,蜉蝣局促道:“你你你你,是謝、謝掌門?”
原來白日裏,在各個大街小巷傳來傳去的話不是謠言啊!
自家四殿下竟是真的将滿寂山的掌門拐來了。
可是殿下不是說不喜歡這位謝公子嗎?
祁不懸自修煉期滿,離開滿寂山被召回皇城後,一回到府裏,面對着蜉蝣的時候,嘴裏可沒少吐槽到這位師兄。
那時候四殿下剛進府沒多久,就急急忙忙把府裏的傭人數目減了一大半。後面剩下的時間都在府裏拉着蜉蝣東竄西爬以及講着謝字衍如何如何不講人情,如何如何冷淡,如何如何不讨人喜歡。
聽得蜉蝣對謝字衍又是好奇又是敬仰又是有一點點害怕的。
蜉蝣常常思考,真的有人長得跟神仙一樣好看嗎?真的有人對人間的吃食沒興趣嗎?真的有人不近人情,很喜歡罰人嗎……
聽了那麽多關于謝字衍的故事,蜉蝣也不是白聽的,默默在心裏總結了幾點。
那就是謝字衍不僅規矩繁多,且最不喜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摟摟抱抱,生平唯一的愛好更是以罰人挑水為樂趣。
但是模樣卻是長得極為好看。
如今蜉蝣一看,默默想道,這點殿下倒是沒有說錯。
謝字衍果真很俊俏。
當然對蜉蝣來說,最最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謝字衍修為很高高高高,不能輕易招惹。
如今一照面,蜉蝣就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不小的壓迫感。他心裏琢磨一番,确認自己打不過對方,記起謝字衍不喜歡看人黏糊,他便适當收起了自己總愛跟人貼來貼去的性子。
他心裏默默下定決心,在這位謝掌門眼前,自己一定要老老實實的,當個乖巧的人。
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看見自家殿下就湊過去了。
謝字衍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移開了,雲淡風輕地應了一聲嗯,算是回應那一聲“謝掌門”。
蜉蝣眼觀鼻鼻觀心,心裏湧起數個念頭,謝大掌門怎麽一個字都不願多說?好冷好冷啊。
殿下果真沒騙他,謝字衍真真就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深莫測的氣息。
原身為小妖怪的蜉蝣更加局促了,手下不停摳搜自己的衣服,把求救目光落在了自家殿下身上。
希望他出來說幾句話,緩和一下尴尬的氣氛。
一路上見到祁不懸和謝字衍兩人,街道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他人打量的目光。連隔了幾條街的人都知道自己進城帶了謝大掌門回來,因此祁不懸并不意外蜉蝣知道自己身旁的人是謝字衍。
見到行為向來跳脫的蜉蝣也會被壓制,祁不懸一時頗為幸災樂禍,“小蜉蝣,瞧你那緊張的模樣,你怕什麽?我師兄又不會吃人,你以前不是還很想見到他嗎?現在見到了,怎麽一句話都講不出來?是太高興了嗎?哈哈哈……”
以前沒出門的小蜉蝣一直認為自己很厲害,自從知道謝字衍是公認的天之驕子之後,每天做夢都想着能夠和謝字衍打一場來着。
謝字衍的眼神掃過來,輕描淡寫道,“為什麽要見我?”
蜉蝣支支吾吾半天悶不出一句話,他哪敢說清楚原因。
一旁的祁不懸繼續加火,“他聽說師兄修為很高之後,便一直想和你打一架來着。”
蜉蝣頭都大了,急急擺手,“不不不不,不是,是四殿下亂說的,我沒有……”他急得腦袋都要冒煙了,又不知該怎樣解釋,只好眼神幽怨地望着祁不懸,悄悄漏出一顆尖銳的牙齒,想上去咬一口四殿下。
當然了,咬是不會真的去咬的。
只是吓吓殿下而已。
祁不懸也怕真把小孩惹急了,又得去哄,于是轉身跟一邊的謝字衍說,“好吧好吧,師兄,剛才那是我胡說八道,他沒想和你打架。”
謝字衍點點頭,倒是什麽都沒說。
蜉蝣也默默點頭。
是的呀是的呀,都是四殿下在胡說八道。
看見小蜉蝣那麽怕謝字衍,祁不懸心裏有些樂 。
樂着樂着就開始得意忘形,他大手一揮,把手上提着的筐子直接塞給謝字衍。他自個兒則一步邁過去站在蜉蝣身邊,右手一擡,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蜉蝣肩上,慢慢湊過去,準備跟人暢聊一番。
還好四殿下危機意識還是有的,他的手在碰上蜉蝣肩膀後,眼睛下意識瞄了眼自家師兄。
只見謝字衍面無表情看着他。
神情說不上太好。
祁不懸默然道,那就是不好了。
他手都僵硬了,想到謝字衍曾說過的話,背上都浸出了點細密的汗水,生怕謝字衍真的把自己的手給宰了。
四殿下這混世小魔王倒不是怕宰手會疼之類的小事,畢竟真男人都是無懼無畏的。
他只是單純認為自己本來就頭腦簡單了,總不能四肢也不發達吧?
四皇子轉了一圈腦子,琢磨着怎麽彌補。
祁不懸想不出什麽聰明的辦法,只能委屈小蜉蝣了。四皇子一邊往回看蜉蝣,一邊把手擡起來,轉瞬間便改摟為拍,用力拍了幾掌蜉蝣肩膀處的衣服,嘴裏念念有詞,“不講幹淨的小屁孩,你這衣服上面全是灰塵,洗都沒洗幹淨就敢穿出來?也不怕人笑話。這次我就勉為其難替你拍幹淨,以後出門在外記得換身得體的衣服,不然別人看見豈不是會讓人笑話了。”
随即四殿下又偷偷瞅了眼後面的一襲白衣,看見站着的謝大掌門眼皮都沒掀一下。
祁不懸只好悻悻地縮回手,深深嘆了口氣,雙手抱在腦後,慢悠悠踱步回到謝字衍身邊,随即放下手,假裝無事發生,邊把筐子重新拎回手裏邊給人介紹。
“師兄,認識一下,這位,名叫李蜉蝣,是我府中的管家。他呢,就一從小跟着我的小孩。後來我奉旨去你們那後,就沒有人管着他了,所以行為比較跳脫。嗯,對了,他比我小兩歲,行為動作時常跟個孩子一樣,非常欠,常常讓人想揍他。”
謝字衍矜貴地應了聲,“知道了。”
小蜉蝣揉了揉手腕,很想揍一頓四殿下。
祁不懸假裝沒看見,接着說,“小蜉蝣,你眼光不錯啊,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旁邊這位。”随即四殿下咳嗽兩聲,鄭重道,“雖然如此,還是得介紹一下。我旁邊站着的這位呢,就是謝字衍,沒錯,也就是我時常跟你們講過的那位師兄。看見本人之後是不是再也不懷疑我說話的真實性了,他是不是風流俊朗,跟天上神仙一樣?”
蜉蝣默默點頭,有點想湊過去跟殿下說悄悄話,又怕殿下旁邊站着的那位,只好按兵不動。
謝字衍倒是不明情緒地看了眼祁不懸。
祁不懸講了一趴啦卻不見人捧場,一個只回一句,一個就知道傻傻點頭,害得他一個人站在大街上唱獨角戲。
他感到自己真是不容易,只好說,“行了,既然你們都認識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還好這回蜉蝣上道了,“好啊,殿下!”
三人并排走進門口,跨過大門的門檻,蜉蝣偷偷拉了拉自家殿下的衣袖,壓低嗓音,“對了,剛剛忘記跟殿下說了,陛下來咱們府裏了,此時正在書房等着你。”
謝字衍邁在空中的腳微妙的停了一下,又很快恢複自然。
祁不懸倒是傻樂了一下,問,“父皇來了有多久了?”
蜉蝣是個腦子不靈光的,根本不記時,撅着手指數了數,發現自己根本不會算時辰,只好撓了撓頭,“我不知道哎,不過好像來的挺久了。反正天剛黑沒多久,陛下就來了。”
祁不懸拍了下他的腦袋,“我就知道你這腦子不靈光,本來也沒指望你說出個确切的時間,那,把這拿回去自己吃。”
然後硬把筐子塞給了蜉蝣。
說完四皇子拔腿就要往書房竄,“那我就先去見父皇了。”他跑了幾步後,猛然想起身後的師兄,腳步又停了下來。
祁不懸沒轉身,只是把手放在後邊,一步一步往後倒退,直至跟謝字衍并肩。
他倒退地走着時,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謝字衍帶過去。
祁不懸心中不知為何升起陣莫名的沖動,他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夠認識謝字衍,也希望謝字衍能夠認識他們。
但是謝字衍一直不太喜歡與不熟的人相處,為了不惹自家師兄不高興,他側過臉望着謝字衍,斟酌一番道,“師兄,你要跟我一起去不?要是累了,不想去的話,我讓蜉蝣帶你去屋裏休息。”
謝字衍搖搖頭,否決了去休息的提議,“我跟你一起。”
祁不懸知道他要去,心下一松,心态寬慰起來,“那行,那就等見完了父皇,我們再回後院休息。剛好我等下帶你去後面逛逛,讓你看看那些跟你家弟子長得一模一樣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