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祁不懸看無影心情不妙的樣子,摸了摸下巴,琢磨着怎麽把人哄好。
他圓圓的眼珠子溜了一圈,眼裏閃過一抹光。
有了。
四殿下轉而把嬉笑收斂起來,腦袋低低地垂落着,身形看上去可憐至極,“無影兄,先前我只知道你厲害,但是沒想到你這麽厲害,所以才會在言語上多有得罪。對不起啊,我看低了你的實力,你會不會因此生我的氣?”
他做足了道歉的姿态,态度看上去也極為誠懇。
如果不聽那陰柔造作的語氣的話,還有可能相信這人是真的在道歉。
無影多少有些許無奈,他在這人身邊待了那麽些年,對這人足夠了解,知道這人從來不肯真心實意地道歉。
祁不懸道歉,一般都是要整幺蛾子。
更何況祁不懸那怪聲怪氣的最後一句話……
無影掃他一眼,想讓他适可而止,哪料還沒開口說話,便被打斷了。
“你既然不是誠心道歉,又何必說這麽一長串話。”無影還沒針對祁不懸道歉的話作出評判,衛北上先看不過去了,他覺得自己認識的這個朋友純粹是來丢人現眼的。
四殿下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個說話茶香四溢的人了?
瞧瞧,什麽叫做“你會不會因此生我的氣”?
道歉便道歉,為什麽要用這種可憐兮兮的語氣,你以為別人聽到這話會對你産生憐愛之心嗎?真當自己是柔若無骨的美人了!
祁不懸還能不能要一點臉!一個大男人對着另外一個大男人發什麽嗲。
就算無影不嫌惡心,他都嫌髒耳朵。
衛北上渾身惡寒:“祁不懸,你別在人無影面前說那麽多沒有一丁點屁用的廢話了。別看我,還有,把你那做作的姿态收一收,別再故作乖巧了,我看了嫌眼睛髒。在場的人都知道你誠意不足,你即使擺足了姿态道歉也沒有什麽用,畢竟不會有人相信你是真心實意的。你瞪我也沒用,你自己聽聽你剛說那話的語氣,你就說你自個兒能在裏面品嘗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歉意?不是我說你啊,你道歉就好好道歉,說話為何要矯揉造作。別說是他煩你了,我看到你都想踹你兩腳解氣。”
祁不懸被他一通指責,總算良心發現,還真就認真回憶了下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
回憶完畢的四殿下撓了撓鼻子,嘿嘿笑了兩聲。
他居然有點認同衛北上說的話。
因為他剛才那語氣好像确實很惡心。
祁不懸這才覺察到,自他重生回來後,自己的做法似乎越發沒有規矩了。
四殿下擱心裏唉聲嘆氣。
但是沒辦法呀,他見無影不搭理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刷一下存在感。
四殿下腦海裏突然出現一段話。
“祁不懸,你是不是很喜歡哄人”
“不然你怎麽總是熱衷于把人惹生氣,再絞盡腦汁地把人哄好。”
祁不懸猛然間意識到了一個事實,無影上次說的話好像……是真的,自己似乎真的挺喜歡把人弄生氣,然後又把人哄好。
不知道為什麽。
無影一生氣,祁不懸心裏便會感覺到得意。
四殿下得意完後,又害怕真的把人惹生氣,害怕人真的不理他了。
于是就開始哄人了。
這套流程熟練的堪稱
只是這套流程為什麽會……這般熟悉!除了無影,他還對誰這樣做過嗎?
祁不懸揉着生鏽的腦子,正在苦思冥想。
是誰來着……
哦,好像是一個總喜歡冷臉,又不愛搭理別人,總喜歡罰人挑水的人。
是……謝、字、衍!
“祁不懸與我說話,”無影見衛北上插嘴,心裏才是真的不爽,他微微偏頭,“跟你有關系?”
衛北上心裏一梗,他這不是在幫無影教訓祁不懸,讓祁不懸做事到此為止不要太過嗎?
無影幹什麽還要說話嗆他?
祁不懸認識的人都如此不識好歹嗎?!
還是說,這位黑衣人只是單純讨厭自己?
衛北上默默自省。
他之前在言語上對無影确實多有得罪,無影讨厭他确實是有理由的。
不對,衛北上轉念一想,祁不懸當時不也跟着得罪了嗎?
為什麽現在無影針對的人只有自己,而四殿下那個傻子則安然無恙?
更何況,自己後來知道輕視了無影,也立刻跟無影道歉了啊。
衛北上就搞不懂了。
那為什麽無影還是看他不爽?
祁不懸見無影站在自己這邊的陣營,心裏得意地像灌了一壺烈酒,澆滅了冬日的愁緒,只留下滿腹的溫熱。
他心中甚是開懷,此刻只恨沒有一匹馬在身邊,不然他現在就要駕馬馳騁,圍繞着皇城開心地跑上一圈。
這種被大佬罩着的感覺好到爆了!
“無影兄說的沒錯,我又沒有在跟你講話,你突然間插話是不是有點不太好?衛兄這般看着我作甚,是覺得我說錯話了嗎?”
向來直呼衛北上大名的人,突然不喊大名,而是喊“衛兄”。
必然不是學會了禮儀,突然開始尊敬人了。
而是要禍害人。
衛北上瞧着四殿下站在無影身邊,那小人得志的樣子,便一肚子火,很想抽出鞭子,跟四殿下打一架。
然而又慫又不要臉的祁不懸像是預料到他想打人的心思了一般,非常沒有志氣且迅速地躲到了無影身後。
無影回頭看了眼祁不懸,也沒躲。
衛北上還能怎麽辦?
他心間郁氣難解,但又打不過無影,只得跑去跟燕魚眸挨着,然後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話講了出來,試圖讓對方給自己分析,“你說無影這人是不是也太記仇了,我當時因為不了解他,确實看輕他,然後說了他幾句,這個我承認。但是我那也是有原因的好吧,你說,我又沒有與他交過手,我怎麽知道他實力如何?性子如何?我不了解他,便嘴欠了幾句,但也就是幾句無傷大雅的話而已,他不至于跟我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計較吧?常言都說不知者無罪,他幹什麽這麽小氣,為了那點事看我不順眼?”
燕魚眸又不是替人答題解疑的,而且跟衛北上本來就不對付。加上她挨了無影一刀,心情更是不佳,哪會給他好言好語。
她往遠處挪了幾步,不想挨衛北上這個人太近,“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再說,這裏看你最不順眼的人應該是我,你來問我,你确定自己沒問錯人?我早說過了,你的脾性該改一改了。你這人骨子裏就看不起打不過你的人,見到打不過你的人嘴就賤。若是再不改掉狗眼看人低的習慣,哪天怕是被人殺了都沒人替你收屍。”
“你看我順不順眼,我不在乎,反正你又打不過我。還有,你教訓人倒是有一套,但是你覺得你自個兒有資格說這些話嗎?你扪心自問一下,那些打不過你的人,你難道就看得起?沒有,對不對?既是沒有,就不要說冠冕堂皇的話了,我怕自己會犯惡心。”衛北上又建議,“最後一句,你不是所謂的噬魂師嗎?要不你把他的魂體抽出來問一問他為什麽針對我?”
“我是噬魂師,噬的魂也都是那些能力不如我的人。可是你看,那位黑衣人像是打不過我的樣子嗎?”燕魚眸忍着脾氣解釋完了就想徹底遠離這個人。
結果衛北上這個沒有眼力勁的人,一點兒沒發現她的想法,還邊跟着挪動,邊繼續不要臉地說,“燕大噬魂師,不要自輕自賤嘛。他只是一刀刮傷了你的臉,并不代表你就打不過他。再說你們又沒有盡全力暢快地打一次,你怎麽就知道自己會輸?說不定那個無影只是速度比你快了一點,其實修為遠不及你?”
燕魚眸看着他,“那你怎麽不去試試。”
無影那一記刀甩過來的時候,正是因為有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定住了她,她破解不了,才會沒來得及閃開,導致臉上刮了一刀。
但凡打得過對方,燕魚眸都自信自己絕不會受傷。
衛北上體貼道,“我不去試,是因為怕你死了沒人替你收屍,你要理解我啊,燕姑娘。”
燕魚眸被他那一聲“燕姑娘”惡心的夠嗆。
“不勞你費心了,我沒有你們人類的那些破規矩。我若是有朝一日死了的話,屍體是入土為安,還是曝屍荒野,我都無所謂。”
“燕姑娘大義啊!”衛北上豎起大拇指,拍了拍手掌,大聲贊揚她的行為,“我知道你是覺得自己的屍體即使入了土也是浪費土地資源,所以才不想入土。雖然足夠了解燕姑娘心間大義,然聽到你的話,還是令衛某震撼。”
“姓衛的,你不用故意說這話惡心我,咱們兩個誰又能是個好人?”燕魚眸慢慢道,“我入不了土,你說不定不僅不能入土,連曝屍荒野都是一種奢望。你死了,怕是連骨頭都會被野獸啃掉,最後連渣都不剩。大家都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燕姑娘你幹什麽對我說這麽多話,是不是對我有意思?”衛北上害怕地捂着自己的身體,語氣很是做作,“這可不行,我對妖不感興趣的。算了,我還是離你遠點吧,誰知道你這頭單身了幾百年的惡妖,會對我這麽個柔弱的美男子做什麽。”
他邊說邊移動距離,直到感覺離她離得遠遠的了,才停下來。
燕魚眸氣的幾乎沒穩住,差點就打人了。她算是理解為什麽衛北上能跟祁國的四殿下結識了,原來都一樣地不要臉。
“你這破爛姿色,便是扔去大街上都沒乞丐願意瞧上一眼,你擱這惡心誰?”
衛北上放下手,噬魂師一點情趣都不懂,屬實無聊,“當然是惡心你。這裏除了你,也沒人跟我講話。不過,你這人真的忒沒趣味,一點兒也不懂得人類騷話的情趣所在。果然,妖就是妖,永遠也學不會做人。”
燕魚眸想殺人的心情高達頂峰,她最讨厭的就是別人把她跟人區分開了。
她覺得衛北上現在還沒死,已經是命運對他的眷顧了。
衛北上這張嘴,死千次都算是少數了。
祁不懸和無影并肩走了過來。
衛北上正要繼續惡心那頭惡妖的話也就戛然而止,從而換了另一個話頭。
“燕魚眸,今天你就當沒看見我們,賣我一次面子。以後有事的話,衛某定當竭盡全力幫你。”
他語氣轉變的十分自然,一會兒就從一個猥瑣的浪蕩子變成了一個一本正經的人。
真不愧人間送給他“絕情心君”的名號。
真是收縮自如。
燕魚眸摸了摸躺在掌心裏的魚,随後扒開魚的嘴巴,食指伸進去,撈出了一抹紫色的藥沫,輕輕往臉上一塗,之前那道被劃出來的傷痕就此痊愈。
“可惜了,如果以前的話,我還是願意賣你面子的。但是,這次不行。因為這裏,還有比賣你面子更重要的東西存在。”
她把魚放回眉間,眼波流轉:“衛北上,你們低估了楚盡醇的影響力。他不是你們想要帶走,就可以帶走的。”
祁不懸一聽這話,便知道最糟糕的那種猜測,應該還是出現了。
衛北上摩拳擦掌,“行,既然如此,那就來打一架。”
燕魚眸道:“誰要和你打?”
衛北上問,“你不是要攔人嗎?那就得看你攔不攔得住了。”
燕魚眸把手心翻轉,手背朝上,看着自己今早才弄好的鱗魚指甲,極為滿意自己的技術,“我可沒說我要現在攔人。我是說如果最後實在沒人出來阻止你們帶走楚盡醇,那我也只能拼盡全力,試一試能不能把楚盡醇帶走了。”
說完這句話,燕魚眸便讓開了。
祁不懸和衛北上正要進去,無影抓住了祁不懸的手,“等一下。”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随之響起。
“不必了,你們還是回去吧。”一個男子提着一把劍走了進來,他身形高大,眉眼間卻透着一股病弱氣息。
來人正是化名為“曹滿”的楚盡醇。
祁不懸望着眼前熟悉面容的男子,藏在面具下的眉頭擰了起來。
“你在外面聽了多久?”
楚盡醇把手抵在唇邊,控制不住了地咳了幾聲,他笑了笑,“衛北上來到滞雨樓樓下時,我察覺到氣息,便跟在燕姑娘的身後進來了。”
燕魚眸心不覺一擰。
楚盡醇跟在她身後,她竟是完全沒有察覺到。
先是一個飛升後又跑回凡間的衛北上,再後來又有一個看不出武功深淺但肯定在她之上的黑衣人,再是一個捉摸不透的楚盡醇。
看來這回的祁國之旅,比想象中還要危險。
衛北上看她蹙眉,心情好了起來,“燕魚眸,多年不見,看來你的修為有所退步啊,居然連有人跟着你都不知道。”
燕魚眸一張臉顯然不是很好看,“關你何事!”
“當然不關我的事,但是很多事情并不一定要與我有關,我才能說話。”衛北上反問祁不懸,“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聽到衛北上的話,祁不懸敷衍道,“對對對,話都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當然是對的。”
衛北上相當不滿意他的回答,“祁不懸我怎麽感覺,你在陰陽怪氣我?”
祁不懸帶着面具的那張臉轉了過去,“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這面具醜死了,還是快把它摘下來吧。反正這裏的人都知道你是誰了,你還帶着那個醜面具幹啥?”衛北上說着就要上手替他把面具摘下來。
當然……沒能摘下來。
一把長刀擋到了祁不懸的面具前,阻止了衛北上毫無邊界感的觸碰。
衛北上不用往旁邊看,便知道擋住自己的人是誰了。
“無影,我就見到你的時候說錯了幾句話,你不至于這麽小氣,到現在還這麽耿耿于懷吧?”
無影灌了內力入刀,刀尖瞬間彈了一下,差點一刀拍到衛北上的臉上。
還好衛北上閃躲得快,不然那張他引以為傲的俊臉,很快就會喜提一道傷疤。
無影把祁不懸往自己身後一拉。
“把手放好,不該碰的東西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