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冷冠雪剛開始并不知道那人帶她去見的家人，是曾經聞名天下的紅魂獸，直到那個人的弟弟。喜歡上她，帶着她去山城外面玩的時候，悄悄告訴她關于他們的身份。
并且跟冷冠雪表了白，說想帶她去世界的所有角落。
冷冠雪那時候并沒有當一回事兒，因為她不感興趣紅魂獸是什麽，也不關心那個人的弟弟喜不喜歡自己。
她坐在草地上數着年月，只在乎還能不能再見到那個人。
那只活潑開朗的紅魂獸被她拒絕後，耷拉着眉眼，傷心好幾天之後，卻又很快整理好了心情。
因為冷冠雪告訴他，她喜歡的是他的哥哥。
那只小紅魂獸從小仰慕自己的哥哥，就覺得對呀，他的哥哥那麽好，冠雪姐姐真是好眼光。
他也想像自己哥哥一樣，可以到處游走，可以護着家人。
可信他體質不好，他們身上的血脈又一直被人觊觎，只能一輩子待在被恩人設下屏障的地方。
在冷冠雪離開之前，他悄悄告訴了她，哥哥所在的地方。
那個熱鬧非凡，令大多數祁國人都會心生向往的地方——皇城。
經過多方打聽，冷冠雪也沒有探聽到救自己的那個人到底在哪裏。
她路過一處戰場之後，望着無數活生生的人因為戰亂，而四處奔波，食不果腹，不得安心時，毅然決然選擇去參軍。
最後冷冠雪成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冷大将軍。
祁國唯一一個靠着自己的本事，一路摸爬打滾成功當上将軍，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
這些所有的過往，在紅魂獸還未死在煉嶼嘴下時，冷冠雪一一跟他講的。
那一刻講完故事的她，或許是想告訴自己，如果不是那個人出手相救，她不可能還活的好好的，也不可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說不定早就死在了無人知道的陌生土地。
冷冠雪不是無聊才聊起那些過往，而是想用曾經告誡自己，不要受到大妖的蠱惑。
煉嶼聽完這些講述之後似乎覺得很好笑，“也就是說你不願意為我帶路，是不想恩将仇報喽。”
“原來妖怪也能知道‘恩将仇報’四個字，”冷冠雪面無表情道，“那你還不快滾。”
煉嶼也并不因她的冷淡而生氣，而是撇撇嘴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那個人這麽久都沒有出現，要麽是那個人死了，要麽他就是不在意自己那幾只同類了，否則，怎麽會不出現？既然人已經死掉，五官盡失，自然不會知道活着的人幹了什麽，你還在意那些恩情做什麽？畢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用區區三只孽畜來換幾萬士兵的人命，你那位恩人一看就是個明事理的人，肯定也能理解。你不是說他是一個好人嗎？那麽定然能夠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冷冠雪本就動搖的心終究是朝着一邊崩塌了，她竟然會覺得對方說的很在理，如用被蠱惑一般。
一邊是于她有恩的紅魂獸，一邊是跟她出生入死的幾萬士兵。
她喃喃自語，失神地念着，“三只紅魂獸換幾萬将士……三只獸換幾萬人……三只……換萬人……是值得的……”
她閉了閉眼，默認了這場交易。
聽到這裏，楚盡醇只覺得諷刺，原來天下的人救人是以人數多和寡來區分的。
冷冠雪看着那個滿腔恨意的男人，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那三只對自己很好的紅魂獸。
如果不是楚盡醇救了她，她可能早就已經死了。
而冷冠雪卻将楚盡醇的家人推向了地獄。
那個人曾經對她施以援手，卻被自己害得家破人亡。
“都聽見了？”楚盡醇轉身看着這些在看戲的人，他們的臉上并沒有惋惜之色，仿佛這樣的選擇才是正确的。
只有祁不懸神色似有異樣，然而想到自己背負神離，若是把某些話說出口，未免有逃脫責任之嫌，便撓撓頭，将嘴閉上了。
楚盡醇望着那些人理所當然的神色，心中憤懑只生不降。
也對，事情沒有落在他們身上，自是不會覺得無辜。
生命面前，三個人換幾萬人便是正确的嗎？
他覺得不是的。
但是楚盡醇知道很多人會認為是值得的，所以，他今天不是來跟人做争辯的。
“你們不是認為犧牲少數人換的大部分的人能夠繼續活下去是對的嗎？那麽我告訴你們，這位四皇子身體內藏着的神離，是拿來震懾大妖的，一旦他離開皇城的時間久了，那位被咱們皇帝卸磨殺驢的大妖再次逃脫，你們這的所有人都活不了，所以你們最好睜大眼睛把他看好了。”
他并沒有告訴這些人是因為大妖紅魂獸才會死，僅僅只是告訴所有人，祁不懸不能離開皇城。
因為他也知道這些百姓一定會慶幸當時的大妖離開皇城，直奔紅魂獸，不然這個時候的皇城就會淪陷，而他們也會失去性命。
他明白，所有人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所以也只告訴那些人自己想讓他們知道的。
楚盡醇明白公道不是向這些人讨的。
他要的從來只是讓皇帝痛苦。
聚集在一起的百姓聽完楚盡醇的話都面面相觑，沉默起來。
各人心底皆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他們此刻終于想清楚先前楚盡醇說今天的事兒跟他們有關，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這座威嚴繁華讓天下人皆向往的皇城地下，有只可以随時對他們的生命造成威脅的大妖。
而要想鎮壓住妖怪，不讓他們處于危險中，靠的就是神離。
而神離就在四殿下身體裏。
一瞬間，把關系想明白的人全部看向祁不懸。
祁不懸面對他們火熱的注視，無辜地撓了撓臉。
幹嘛這麽熱火朝天的，他也會不好意思的好吧。
衛北上看祁不懸那不好意思的樣子，痛苦地翻了個白眼。
姓祁的，你到底能不能動下腦子？
那些人的神情分明是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而不是對你有他娘的意思!
身在皇城久了的人不是不知道皇城有妖，而是以為那些妖只是小妖，并且都在皇帝和六殿下的控制中而已。
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巨大的危險居然是讓一個絲毫沒有用處的祁不懸來牽制。
而且還不能讓祁不懸離開皇城，他一旦走了，城中大妖就可能不受控制，而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裏。
再衛北上無數次翻白眼加手勢比劃下，祁不懸終于也明白那些人為什麽會突然盯着他不放，以及為什麽楚盡醇會讓這些百姓留下來了。
原來只是為了讓他不離開皇城啊。
沒辦法，一旦身邊有妖，神離便會加倍吸取他的力量，導致他總是迷迷糊糊，注意力不集中。
祁不懸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楚盡醇會針對他。
衛北上看着祁不懸緊皺的眉頭，難得讀懂了他在想什麽，于是說道，“因為你父皇。”
祁不懸擡起頭，不明白衛北上為什麽突然間冒出這樣一句話。
他父皇怎麽了？
這裏面有他父皇的事嗎？
“什麽？”
“楚盡醇最恨的人其實是你父皇。”衛北上沉聲道，“紅魂獸是被大妖殺的，帶大妖去殺紅魂獸的人是冷冠雪，讓冷冠雪下定決心殺了紅魂獸的人是那些士兵們，只要參與紅魂獸絞殺的人楚盡醇其實都恨，所以他才會化名為曹滿，一步一步找出真相。但是他最恨的，其實是你父皇。”
衛北上知道的事情比祁不懸多很多。
他知道楚盡醇曾經是皇帝私下培養的死侍。
在楚盡醇看來，自己一直忠誠的皇帝，是一個看重天下蒼生的人。
所以這整個故事裏面如果祁不懸沒有牽扯進去，楚盡醇其實是能夠理解皇帝當初私下給冷冠雪下令讓她聽從煉嶼的話，選擇讓多數人活下來這個決定的。
因為真正讓冷冠雪下定決心帶着大妖煉獄去找紅魂獸的人，其實是皇帝。
冷冠雪這個人是有私心的，但是她看重恩情，也看重忠誠。
所以在這個煉獄剛到谷城的時候，她就已經悄悄寫信給皇帝了。
因此相當于是皇帝準許煉嶼去殺紅魂獸。
因為皇帝需要結束谷城被兩國圍攻的局面。
而跟大妖合作，當時是別無選擇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
在三只紅魂獸和數萬将士以及皇城後面的安穩面前，是誰都會選擇犧牲掉那三條性命。
更何況是本就無情的帝王。
有些選擇毫無道理，卻是最符合人性的。
在身居高位的皇帝看來，數萬将士的生命當然比三只紅魂獸要值得一點。
所以這也是楚盡醇最恨的一點。
憑什麽你認為人命是以量取勝，卻偏偏在面對犧牲自己兒子時猶豫？!
如果不是皇帝不忍心祁不懸被神離吞噬完生命，将祁不懸送離皇城，煉嶼就不會掙脫壓制，紅魂獸就不會死。
如果皇帝一直都是只按數量來選，楚盡醇半點意見也不會有。
可偏偏查到最後，查出皇帝放掉了祁不懸。
皇帝不忍心自己的兒子因為鎮壓大妖而生命消失，選擇把祁不懸送去滿寂山。
那麽就不會想他楚盡醇也會不忍紅魂獸死去嗎？
他這些年來可一直盡忠，從未忤逆片刻。
皇帝就不會想大妖恢複後，祁國的百姓該如何活着嗎？
沒有束縛的煉嶼是否會濫殺無辜？是否會殺人洩憤？
答案當然是想過的。
正是因為皇帝曾經想過，但仍然選擇将自己的兒子送去滿寂山，而陷所有的人于危險。
楚盡醇才會如此不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