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祁不懸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将茶杯和茶壺調換位置,悶悶不樂地抱怨道,“師兄,你這個人好生沒趣。”

虧他丢下無影兄,大老遠地跑來,就為告訴自家師兄消息。

結果人家也跟不在意。

真是錯付了。

謝字衍掃他一眼,看他病殃殃的,眸光浮動幾縷笑意。

祁不懸察覺到上面投下的視線,掀起眼皮子,一點精氣神也沒有,“怎麽了?”

總不可能現在說一句話謝字衍都要看他不順眼了吧?

謝字衍從容垂下睫毛,遮擋住所有心事,手微微握緊杯身,輕輕抿了一口,不急不慢道,“見到父親之後,你有沒有惹事?”

祁不懸大感冤枉。

“我是那種人嗎!”

他很尊師重道的好不好?

謝字衍也不說話,只是睨着他,一看就不相信。

祁不懸莫名其妙心虛,“真的不騙你,我一見面就跟師父他老人家打招呼了,老熱情了。”

臉上還挂着笑呢。

謝字衍顯然知道他是什麽德行,“然後?”

“然後……你知道的……師父他老人家一向很忙,親切地贈送給我一個‘滾’字後,就一眼也不看我了,見他抽不出時間,我就只好識趣地來找你,不打擾他老人家呗。”祁不懸坐在一旁唉聲嘆氣,始終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得罪謝遙風的。

他自認在山上那些年也算兢兢業業,從沒幹過吃喝嫖賭,拆屋砍樹這種勾當,品德那叫一個優良,偏偏謝遙風就是跟他看不對眼。

“跟上”

謝字衍說了這句話之後将杯子放好,便轉身離去。

祁不懸起身追上去,腦袋搗漿糊一般,半天沒有思緒,想不明白到底要做什麽,“咱們是要去哪兒啊,師兄?”

“去見父親。”謝字衍停步回望身邊的人一眼,輕聲解釋。

祁不懸抓了抓腦袋,“你知道師父去哪了?”

他還是見過師父的人都不知道師父跑去哪邊了,自家師兄又沒見過,是怎麽知道的?

謝字衍只是點頭。

然後又一言不發的看向跟着過來的蜉蝣。

蜉蝣霎時心驚膽戰,忍不住後退幾步,生怕那位謝大掌門要将自己宰了。

祁不懸探頭探腦,東張西望,還以為後面有埋伏,“咋了咋了。”

謝字衍任由他的手抓着自己的肩膀,時不時從左右探出個腦殼,“無事。”

随即又對蜉蝣說,“你無需跟來。”

祁不懸一想也是自家師父那個怪脾氣,要是看到有別人在場肯定又得說幾句,于是也跟蜉蝣說,“小朋友放你半天假,自己去,找個地方随便玩玩。”

蜉蝣想跟着殿下到處走的心思煙消雲散,有些無精打采地點頭。

“那殿下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祁不懸朝他揮揮手,“放心吧,你家殿下是誰呀,再說,就是去跟師父聊一會兒,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等看到蜉蝣身影徹底看不見,祁不懸才放下揮舞的手,“走吧,師兄。”

謝字衍不動,眸光低下,瞥了眼祁不懸仍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左手。

祁不懸不明所以,跟着看向他的視線落在某處。

頓時恍然大悟。

哦,原來又是那不喜歡與人勾肩搭背的性情發作了。

祁不懸善解人意地收回手。

然而謝字衍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警鈴大作,“你這喜歡勾肩搭背的習慣,目前為止,對多少人做過?”

祁不懸原本收得緩慢的動作,在聽到這話後,吓得急忙加快速度把手收回,放在背後再也不敢拿出來了,含糊其辭道:“沒幾個人啊,也就師兄一個吧……”

謝字衍不為所動:“是嗎。”

一看他就不信,祁不懸悄悄扣手,琢磨如何混過這趴:“……應該是吧。”

“應該?”

祁不懸到底怕自家師兄大義滅親,要把自己的手廢了,斬釘截鐵道:“絕對是。”

謝字衍盯了他一會兒,皺着眉頭,欲要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了祁不懸也不會放在心上,幹脆咽回話頭。

祁不懸見師兄神情,深怕等會兒要挨揍,立馬扯開話題,“對了,師兄,你是怎麽知道師父在哪兒的?”

沒有得到回答,膽戰心驚的四殿下只能繼續進行自救行為。

“師兄,你确定師父希望看到我去嗎?可別剛一見面,話不說一句,師父他老人家就悶頭給我一劍啊,那就不大友善了哈。”

謝字衍思緒回籠,“不會讓他打你的。”

終于守到自家師兄開口,而且還成功迷惑對方,轉移話題,四殿下的心一下子又活躍起來。

“師兄,你餓了沒有,我們去點吃東西吧?”

謝字衍的心一下軟了,“你餓了。”

祁不懸十分誠實的使勁點頭,這輩子自己也就好點吃了。

于是謝字衍跟着祁不懸坐到一處面粉門口。

祁不懸剛坐下,嘴又開始說起來,“師兄,你說要是我們去晚了,師父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

“萬一生氣呢?”

“沒有萬一。”

“師父他老人家跑來皇城做什麽?游山玩水?還是順便路過?”

“跟朋友有約,需要見一見。”

“師父他老人還有朋友啊!我還以為師父脾氣那麽爛,沒人受得了。”

“閉嘴。”謝字衍無奈道。

祁不懸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等到一碗面擡上桌。

“師兄,這牛肉面好好吃。來,快吃一口。”

謝字衍咬着手上的包子,那是先前路過包子鋪的時候,四殿下拽着謝字衍的衣袖,逼着對方買的:“不吃。”

“師兄,你那個包子看起來好好吃,為啥我方才吃時,覺得味道一般啊?”

“要嗎?”

祁不懸搖頭:“算了,我才吃呢,現在也就是眼饞一下而已。”

謝字衍點頭,繼續啃包子。

祁不懸剛吸完面條,又問:“你手中的包子是什麽餡兒啊?”

“與你方才一樣,是肉餡。”

“師兄啊,為什麽,我還是覺得你那包子看起來好香?”

“……”

沉默片刻,謝字衍終究是擡起包子,再次詢問,“要嘗一口嗎?”

祁不懸看那包子剩的只有一點了,怕再拒絕,就真吃不上熱乎的,立馬點頭,“要!”

謝字衍在心中嘆了口氣。

那個包子最終是在四殿下的手中被吃完的,外加一大碗面。

付了錢出門後,兩人一路行走,繞過熱鬧的市集,直至到達野外的一處湖泊才停下腳步。

祁不懸腦瓜子不靈,擱樹下站着到處瞧,東張西望的,跟個做賊的一樣。

“人呢?人在哪裏?我怎麽沒看見?師兄,你不是說來找師父嗎?咋瞧不見人。”

謝字衍搖搖頭,拎着祁不懸的領子轉身朝一處有廊橋的地方走過去,“還沒到。”

那裏有一處亭子。

祁不懸乖乖地跟着走了幾步,總算是看到了站在那裏的謝遙風。

于是他不走了。

察覺到手下的人不動了,謝字衍停下腳步,猶豫一番,還是放開手。

祁不懸眼疾手快跑開,躲在一棵樹後,小心的探出腦袋,無辜的眨了眨眼。

“師兄,我不想聽師父的長篇大論。”

他一個人的時候,謝遙風可能一句話也懶得說,但要是跟謝字衍一起去,那待遇可就不一樣了。

謝遙風不講一大段長篇大論,就不是當年那個只要在謝字衍身邊逮着一樣東西,不管那東西是不是人,是不是活的,都必須得辦一場議事,輸出一嘴的人生感悟。

祁不懸只要一聽到那些有關道理的話就疼腦殼,好不容易躲開,才不想再湊上去。

謝字衍略微思量一番,并未為難他,小心叮囑道:“那你在這等着,不許亂跑。”

祁不懸心情一下輕松,小雞啄米,“好的好的,師兄,你放一百個心。”

謝字衍不再多說,轉身離去時,還是沒忍住落下一句話:“我會很快回來。”

四殿下揮揮手。

“跟師父多聊一會兒也行,我耐心好,等得起的。”

只要不讓他親自上場跟謝遙風寒暄,多久祁不懸都願意等。

謝字衍放緩腳步,像是能看懂祁不懸的內心話一樣,微微側過頭,似乎笑了一下。

只是樹下流連着陽光,看不大清楚。

祁不懸直到自家師兄身影消失,才真正放下一顆心,順着樹身滑坐下去,估摸了一下謝遙風以前議事的時辰,決定在這睡一覺。

謝字衍走到橋廊外站着,作揖行禮,“父親。”

那裏站着一位青衫客,正背對着他。

祁不懸擡起手擋在眼睛前,很是苦惱。太陽太大,根本沒法睡啊。他半坐起身,雙手托腮,開始想東想西。

謝遙風不喜歡他,這是他去了滿寂山沒待多久就意識到的。

祁不懸以前覺得謝遙風讨厭自己很正常,畢竟他從小就不惹人喜歡。

再加上他在滿寂山作息跟別人不同,喜好也與人差別巨大,唯幾的幾個愛好之一就是喜歡半夜爬上屋頂一邊欣賞月色,一邊拆掉瓦片擺出虎貍的形狀。

有次一不小心沒注意,就爬上了謝遙風的屋頂。

最後被謝遙風提劍追殺千裏,直至謝字衍提前出關阻止,拎着他的後頸,罰他挑了三天的水才結束。

至于罰挑三天的水,能不能讓謝遙風消氣,祁不懸不知道,也沒問過。

只知道從那天起,只要謝字衍不在身邊,謝遙風就是看見祁不懸也跟沒看見一樣,偶爾賞臉了才會甩着袖子,冷哼一聲。

祁不懸自己也知道自己笨,學啥都學不好,除了傍身的醫術,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優點。

謝遙風可能純粹是看到他這樣不争氣的家夥感到腦殼疼,所以才不願意搭理人。

他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人,謝遙風讨厭他,很是理所當然嘛。

四殿下從小不被人所喜愛,有人讨厭他,他以前常常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但是如今只要一想到這人是自己師兄的父親,他的腦袋就開始疼了。

思前想後,祁不懸認為自己還是該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

他站起身,清了清喉嚨,挺直身子,正準備走過去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他給謝遙風留什麽好印象?他到底為什麽要在謝遙風那留個好印象?

難道因為謝遙風是自家師兄的父親,就得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不成?

可是謝字衍也看自己不順眼啊!

真是早上撐得,腦殼都憨了。

祁不懸拍拍自己的額頭,決定還是靜觀其變,等自家師兄講完事情再過來找自己。

謝遙風轉身看着自己的兒子,憂愁的絲線一根一根緊緊纏繞着他,已經快把它裹成一個粽子了。

想要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了也是白說。

謝字衍這孩子打小就聽話,如今一遭叛逆便很難再管教得了。

謝遙風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老了,滿頭的白發都要長出來了。

都怪祁不懸那小王八蛋總是私底下叫自己“老人家”,現在好了,還真被他喊對了。

“祁蕪禦在那邊,我不大想跟他講話。有些事情你去跟他談。”

謝字衍随即往湖邊走去。

祁不懸躲在樹後,眼睛轉溜一圈,正在想師兄要往哪走,發現不遠處站着的一個人。

是他父皇。

祁不懸心底一喜,這不就遇到了熟人嘛,腳底一抹,立刻就要跟上去。

然而謝遙風早就發現了他。

“祁不懸。”

四殿下的的脖子一縮,感覺自己的災難要來臨了,走也不敢走了,撓撓脖子,嬉笑一聲,“師父,你怎麽在這,真巧啊。”

謝遙風沒空跟他胡扯,随便找個位置坐下來,“過來,有話跟你談。”

祁不懸嘴一扁。

可我沒話跟你說啊!

四殿下用商量的口氣問,“可不可以不過去啊?”

謝遙風看都沒看他,只是問:“你覺得?”

祁不懸小聲道:“我嗎?問我嗎?我覺得可以诶。”

“嗯?”

祁不懸一臉英勇就義,“我當然是覺得不可以了,師父你人都在這裏站着了,作為一個将尊師重道刻進骨子裏的人,我自然是要先與您敘敘舊的。”

“那還不快滾過來。”

祁不懸麻溜滾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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