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難
白玄夫妻既已離去,白奕與白颀便也回了各自領地,白真依然是同折顏一道返回十裏桃林。唯有白淺不願回天宮,狐帝夫婦生怕她心中郁結,便留在青丘相陪。
一夜無話。
第二日晨起,白淺正陪着爹娘用飯,迷谷樹精上來躬身禀報太子夜華來訪。
白淺忍不住面上變色,一句“不見”剛到口邊,卻被阿娘掃過來的一個眼風生生逼了回去。只見狐後轉頭溫聲向迷□□:“自家人何須禀報,去請夜華進來吧。”
迷谷領命去了,片刻後便見到一身玄色衣袍的少年邁進洞來,含笑向着狐帝夫婦躬身而拜:“阿爹,阿娘,別來無恙。”
狐帝微微颔首:“無須多禮。”示意他在下首坐了。
夜華振衣落座,側頭朝着白淺柔柔一笑,白淺卻将頭撇開不去看他。
夜華一愣,細細打量了白淺一番,回頭看向狐帝夫婦:“自大婚後再未見過阿爹阿娘,甚是想念。此番回來可是會多住些時日?”
這是個試探的問句。
白止淡淡一笑:“我夫婦是為了小兒白玄的事情才趕回青丘……陪小五小住上幾日,便要走了。”
“大哥?出了什麽事,可有夜華能相幫的?”
狐帝夫婦交換了一個眼神,白止略作沉吟,向夜華道:“既是一家人,倒也不必瞞你。西荒岐山重明鳥族叛亂,你可知其中內情?”
夜華蹙起眉,頗為疑惑地搖了搖頭:“重明鳥……不是向來說生性平和與世無争?為何會起兵叛亂?
白止雙目湛然,緊緊地鎖住夜華面上表情:“此事确實詭異……玄兒他忝為西荒主君,也對重明鳥性情略知一二,是以不欲添太多殺孽,孤身入岐山聖地和談。誰想卻遭了埋伏,身受重傷。他在重圍之中察覺到有天族氣息出沒,便推測着,大約是有人暗中挑撥,欲借他的刀滅重明鳥一族。”
夜華臉上一片震驚,喃喃道:“天族?!”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面上青紅變幻,神色驚疑不定。許久後才沉聲道:“……去年的蟠桃會上,我曾在瑤池畔遇見過化蛇族國君,聽聞是剛剛投誠,特意帶了族中至寶來獻與天君的……天君大喜,封賞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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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還有些疑惑,雖說化蛇近龍,算得上略有淵源,但畢竟隸屬西荒境內。為何竟會舍近求遠,投靠天族?”
“化蛇的居地在西荒陽山,距岐山只三百裏。而陽山貧瘠,據聞化蛇一族上下俱都垂涎岐山之地已久……想必,這就是緣由了……”
白止目中精光一現,微微冷笑道:“這便是了。重明鳥隐世獨立,從不與任何部族親近。以除去他們為代價換來化蛇的徹底臣服,順便折損一些西荒狐族的戰力,天君這個算盤打得精明……能重傷西荒主君,對他大約是個意外之喜……”
夜華面色慘白,起身在狐帝面前重重跪下,伏地一禮,道:“請阿爹允我三日詳查此事,夜華……必定會給大哥一個交代!”
狐帝夫婦對視一眼,俱都輕輕點了點頭。
白止轉頭向夜華道:“你有這份心便好,至于交代什麽的,就不必了。此事無憑無據,我們也是全憑推測。而即便是查到實據,天君也輕易可以找出替罪羊來……若只是除去幾個卒子,除了打草驚蛇外實在沒有什麽太大用途。”
夜華滿面愧色,垂首不語。
狐後離座親自将他扶起,溫聲道:“天君的所作所為與你無幹,你不必太過自責。此事也是因為玄兒他太過輕敵冒進,與人無尤……只是小五年少沉不住氣,我擔心她在天宮受委屈,想要留她在青丘長住一些時日,你看可好?”
“全憑阿娘吩咐。”
既是有了狐後的這句話,白淺從此便正大光明再也不回天宮,只在青丘和十裏桃林流連,倒是回複了一些未嫁女兒身的自由快活。
夜華則是兩頭奔波,在天宮幾日處理政務,再來陪她小住幾日。
雖說是聚少離多,白淺反倒覺得自在。初初她是滿腹怒氣,全然不願搭理夜華的,卻被阿爹肅容訓斥了幾次,叫她不得胡亂遷怒。連向來疼愛她的阿娘也不站在她的一邊,反而拉着她的手切切說道女兒家既是嫁了便要懂得體諒夫婿,夜華心裏也是難受,叫她學着懂事一些。
她何嘗不知此事與夜華無關,但大哥的仇不得報,這口生生咽下的氣叫她胸堵喉噎,怎能心平氣靜地對他?雖說他是師父的胞弟,但身上并無一絲昆侖墟的逍遙風範。屬于九重天的烙印太深,他一言一行間有十足的板正嚴謹,每每都讓她想起天君那叫人作嘔的虛僞和道貌岸然,便忍不住冷言以對。
夜華卻不以為忤,來青丘時定然會親自下廚做上滿滿一桌好菜,殷殷哄她吃了,再溫柔款款地陪着她下棋看書或散步,全然不介意她刻意擺出的冷漠與疏離。這感覺如同千鈞之力打到一團棉花上般全然使不出來勁兒,日子久了,怒氣也慢慢散去。雖說心中仍存芥蒂,卻抵不過他的繞指溫柔,态度便漸漸和軟下來。但終是再不能回到此前的濃情蜜意,二人此時的相處,大抵只有相敬如賓一詞可以概括。
如是忽忽三年,這天族的儲君正妃,竟再也未踏進過九重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