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下公

這一個月裏接連發生的幾件大事,着實将九重天都震得抖了三抖。四海八荒那些日常無事閑得發慌的神仙這一回總算是有了八卦的資本,互相間走動探讨得無比熱烈。

先是九重天之主的位子無聲無息地在一夕之間換了人,原先的太子夜華變成了新任天君。在位十三萬年的皓德君悄然隕落,而死時并無天地同悲的異像,此事着實是詭異至極。小仙們雖不曉事,但略有些年歲的老仙都心中清楚,只有無道昏君遭了天譴方會如此。但皓德究竟是做了什麽才招致報應,不僅無人知曉個中端倪,更是涉及到了天宮秘辛。衆仙不敢将此事堂而皇之地宣諸于口,只得暗自揣測、以目傳情,日日裏擠眉弄眼得着實辛苦。

次是新任的天君夜華方繼位不滿一月,竟然與君後白淺鬧了和離。一紙和離書由天君手書,東華帝君親自帶去青丘,交到了狐帝白止手中,板上釘釘得再無轉圜餘地。衆仙不免議論紛紛:都說繼位時的天雷荒火是天君與君後共承,這二位将将才一同受過劫難,怎地天君轉身就翻臉不認人将君後掃地出了門?這……實在是有可共患難不可共安樂之嫌。話題到此便需打住,只能各在心中暗暗嗟嘆:傳聞中都說君後白淺乃是四海八荒第一絕色,如此美人居然也會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令人扼腕。

第三件事雖是比起前面兩件無趣了許多,但卻不全是捕風捉影之說,亦不涉宮中密聞,是以衆仙八卦的熱情反而更見高漲。言是天君夜華甫一上任便開始清查舊時卷宗,給翼族之叛平了反,并赦免了翼君離應。但翼族此時已不剩幾個活口,翼君離應更是早已身死魂消,雖說是翻了案,卻也并沒有誰上九重天來向天君叩頭謝恩。但夜華君似乎并不在意這個,而是順藤摸瓜地繼續清查,最後被他發現西荒重明鳥之亂亦與此案有所關聯。而背後主謀者不是別人,竟是他的生父央措神君。

怎奈此時的央措神君身患谵妄之症已有月餘,病因不明而又來勢洶洶,竟連藥君都束手無策。聽聞他病發時口不擇言、目不識人,一時将自己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哭訴有人要加害于他;一時又狂躁無比,提着把破劍揚言要屠盡九重天。夜華君只得将他禁閉在宮中加派重重親兵看守,嚴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一步,亦不得與之交談,就連他的妻子樂胥也不例外。

央措既已瘋癫,夜華君便代父領責,以罪己诏另加天宮瑤池中的翼族聖物寒月芙蕖向西荒帝君白玄賠罪,終于換得兩家盡棄前嫌。聽聞那寒月芙蕖此前便是白淺在天宮中最心愛之物,此時被送予了她的大哥,個中含義,着實是意味深長。難道竟是不是郎心似鐵、負心薄幸,而是襄王有夢、神女無情?一時之間衆說紛纭。而此後的數年間,以天君夜華和青丘白淺能否破鏡重圓而鋪開的賭局大大小小竟有無數,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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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八荒間的流言蜚語雖多,卻并無人知道昆侖墟之主墨淵在昆吾族之亂後已經沉睡了一月有餘。折顏屏退昆侖墟衆弟子,布下仙障,在墨淵身周加持了一個固魂陣法,祭天作法足足一月,終得将他自三千年前歸位以來便破損不穩的元神扶正固元。

這一日,陣法功行圓滿,折顏才放心地收了施在他身上的昏睡術。

榻上面色蒼白卻依然難掩絕世英姿的戰神緩緩醒來,猛然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見只有折顏在旁,急聲問道:“十七呢?”

折顏大是不滿:“我為你穩固元神勞心勞力已有一月未曾合眼,你好歹給我道聲勞,怎麽一醒來就先問那小狐貍?”

他眼中閃過一陣焦急,也不與折顏多說,扶着榻就要下地。

折顏趕快搶上攔住:“哎哎哎,你別急啊……小五如今好端端的在青丘,你不必急着尋她。”

墨淵這才頓住動作,伸手掐了掐隐隐作痛的額頭,凝視着折顏沉聲道:“我在昆吾鏡中仿佛看到了她……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把我帶出來的?”

折顏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記的不錯,确實是小五以元神入鏡将你帶出。”

墨淵一驚,修長的手指緊緊握起,捏得指尖都有些泛白。心頭湧起一陣陌生的慌亂,他澀聲道:“竟真的是她……可是,她為何會入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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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顏有些無奈地攤開手:“那時我和東華都進去試過了,你已經半分清明不存,并不認得我們,亦不願離開……我想着大概小五能喚醒你,便叫她試了一試。”

他默默無言,捏緊的手指又緩緩松開,雙目毫無焦點地落在身前,眼中傷痛之色滿溢。

折顏一嘆:“我曉得你不會願意讓她窺得你心底的秘密,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死……讓她知道也未嘗不好,左右現在你已再無隐忍的必要。你大概還不知,小五她,已經與夜華和離了。”

此話猶如平地響起驚雷,他震驚地擡頭望住折顏:“和……離?!我睡着的這些時日,都發生了些什麽?”

聽完轉述,墨淵呆愣在原處,半晌不得言語,心中一時甜蜜,一時酸苦。

他的小十七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需要他的保護,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幹脆利落地替他報了仇,又以身代受繼位大業,将愛恨情仇俱都一刀兩斷。

她心中到底是經受過什麽樣的折磨,才變得如此殺伐果決?成長始終是要以痛苦為代價的,如果可能,他寧願她永遠天真爛漫,寧願她永遠不要背負傷痛。然而他最終還是沒能護住她……全都是他的錯,他自私地選擇了解脫,反而把她推上了荊棘叢生的成長之路……

昆吾鏡中的情景歷歷在目,他還記得自己的幻象都是些什麽,更清清楚楚地記得最後一切情境都化為虛無時,那無法自控的動情一吻。隐藏的秘密被□□裸地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心中有無地自容的羞愧,卻也有一絲隐隐的期盼:十七她與夜華和離,莫非,就是因為知曉了他的心意?也許,他是有一線機會的……

俊逸的雙目微微合攏,他啞聲道:“我這便去一趟青丘。”

折顏挑了眉:“你想去見小五?那你不妨将她帶回昆侖墟養傷,青丘只有一個迷谷在,我始終擔心會照拂不力。”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既然她已是自由之身,自己是她的師父,大約是有權留她在昆侖墟的。他已經不想再忍耐,想要時時刻刻都将她放在眼皮下,想要時時刻刻都看到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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