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作何解釋?
她能如何解釋?難道說他懷中那好似受盡了委屈的賀宛本就生了逃離他的心思?還是說這一切都是賀宛的謀算, 她只是被賀宛算計了?
這樣的話,旁人或許會信上幾分,可是陳俞, 他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這一回, 是她賭輸了,她自然是願賭服輸。
反正眼下攻略陳俞的難度與之前比起來, 不過是一萬與一千的差別而已。
看起來好像相差甚遠, 實際上不管是一萬還是一千,都是無法跨越的天塹。
或者說, 從一開始,攻略陳俞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任務。
不管她付出多少,陳俞,都只會愛賀宛。
想到這, 趙筠元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她輕聲道:“臣妾, 無話可說。”
“好, 好一個無話可說!”陳俞冷笑幾聲道:“即如此, 朕也不需要再給你留什麽顏面了, 皇後趙氏, 心性善妒, 恃恩而驕, 毫無容人之量, 竟行戕害嫔妃之舉,傳朕命令, 即日起, 趙氏幽禁于永祥殿,無朕旨意, 永世不得外出。”
此言一出,趙筠元身後的春容吓得雙腿一軟,直接便跪了下來,接連向陳俞磕了幾個頭之後又哀求道:“聖上,娘娘定然只是一時糊塗犯了渾,如今已經知曉錯了,還請您饒恕啊!”
說罷,見陳俞神色不曾松動,便又神色慌張地去拉扯趙筠元衣袖,“娘娘,您快求一求聖上,就說您知錯了,聖上仁慈,定會顧念舊情……”
可趙筠元神色平靜的身後将她攙扶起身,道:“走吧,回去吧。”
春容不知陳俞早已打定了主意要為賀宛出氣,她卻知道,事到如今,她便是當真跪地哀求亦是不會有用,只會更加狼狽。
幽禁于永祥殿這樣的懲罰其實也不算太糟,至少如同趙筠元一開始所預料的那樣,陳俞便是再怎麽生氣,也不可能要了她的性命,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所以她便也坦然接受。
春容被趙筠元扶起之後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趙筠元轉身離開,她才不得不向陳俞行了禮之後跟上趙筠元的步子。
***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頗多,即便春容是一只跟在趙筠元身邊貼身伺候着,也有許多事情都稀裏糊塗的。
所以等回到永祥殿,對上玉嬌擔憂的目光時,她也只得輕輕搖了搖頭,道:“娘娘忙了一整日了,早便累得不行了,還是趕緊伺候娘娘更衣吧。”
玉嬌并非是個沒有眼力見的,聽了春容這話,又見她神色疲累,自然也明白方才所發生之事大約不會是什麽好事,于是也連忙應下。
如春容所言,趙筠元這樣折騰了一整日,早已疲憊不堪,等周身繁重衣物釵環卸去,便沉沉得昏睡了過去。
夜裏,她罕見的夢見了那個與她沒有緣分的孩子。
從前她腹中懷中孩子時,倒是時常夢見那孩子還在襁褓中的模樣,也還不會說話,總對着她咿咿呀呀的。
那時候每回做了這樣的夢,她總是滿心甜蜜的與陳俞說起,說這孩子還未出生便總來她的夢裏,一定是對她這個娘親滿意極了,迫不及待地要與她見面。
陳俞聽了這話卻總取笑她,說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她自個總想着腹中孩子,所以才總做這樣夢,哪裏有什麽怪力亂神的說法?
可後來,那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趙筠元也還是總想起他,卻再也不曾在夢中見過他。
趙筠元想,大約是那孩子在怨着她,覺得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本事,連自個的孩子都護不住,所以便也再不願見她。
可今夜,那孩子卻又來入了她的夢。
夢中的孩子已不是從前襁褓中的模樣,而是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的,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當真是可愛極了。
趙筠元站在那小姑娘面前,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小姑娘的臉,卻又擔心這樣的舉動會将那小姑娘吓到。
可那小姑娘卻好似看出她的心思,反而主動牽起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然後擡頭看着她笑。
趙筠元輕輕撫摸着小姑娘的臉,眼淚忽地就落了下來。
等再醒來時,天邊已經有了細微的光亮,趙筠元睜開眼睛,眸色也逐漸清明,而她枕邊,是一片眼淚濡濕的痕跡……
聽到殿內傳來趙筠元起身的動靜,守在殿外的玉嬌與春容也急忙爬了起來。
原來按照宮中的規矩,守夜的宮女有一個便已經足夠,往常玉嬌與春容也都是輪着來的,可昨夜經歷了那樣一遭,雖說趙筠元面上瞧不出什麽來,可誰也不知她心裏頭是否當真不在意,玉嬌與春容自然都放心不下,便索性二人一同守在殿外,唯恐生了變故。
昨日夜裏,趙筠元歇下之後,玉嬌再問起緣故,春容自然也不再隐瞞,将發生之事一一說了個明白。
大約是這事情實在令人震驚,聽完這話,玉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緩和了好一會才道:“這定然不是咱們娘娘做的,娘娘生性仁善,便是再怎麽不喜那宛妃,也絕不至于背地裏有如此行徑。”
“是這個理。”春容嘆了口氣,“可光咱們相信又有什麽用?娘娘大約是被如此冤枉了一番,心裏憋着一股氣,在聖上跟前竟也将這樁罪行承認了去,如今那宛妃正是聖上放在心尖的人物,聖上又如何舍得她吃分毫苦頭?”
說罷,二人知道此事難以尋到轉機,又是唉聲嘆氣了一番。
後邊二人心頭裝着事,也只是囫囵睡了一宿,再醒來便是聽着內殿傳來的響動。
這會兒時辰尚早,二人一聽到聲響便連忙推門入了殿內,好在殿內的趙筠元只是神色如常的起身梳洗。
二人見此,方才松了口氣。
春容走上前道:“娘娘今日起得真早。”
趙筠元停下手中動作,輕輕笑了笑道:“不知為何今日醒得早了些,再想歇息卻是怎麽得都睡不着了,索性起了身。”
又轉頭瞧了她們二人一眼道:“春容,你過來替本宮梳發,玉嬌,你去備些吃食吧。”
二人聞言,皆是應下。
永祥殿這邊一切如常,甚至玉嬌備好早膳送上來時,趙筠元用得比尋常時候還要多些,顯然胃口不錯。
見此,春容玉嬌二人懸着的心也總算能稍稍放下。
不管旁的,總歸身體是最重要的,若是身體垮了,便是這事再有轉機,也晚了。
而外間因為這事鬧出的動靜卻并不算小。
若是只是宛妃失蹤一事,其實可大可小,且不說那宛妃已經平安歸來,就算這人尋不回來了,只要陳俞費些心思,便也能将這事壓下去,頂多時日久了,成為旁人口中的一樁皇室秘辛罷了。
可偏偏陳俞因為宛妃之事将趙筠元幽禁,趙筠元到底是皇後之尊,到這兒,這件事便是再也小不下去了。
翌日早朝,便有不少朝臣提及了此事。
初時,那些朝臣說話還算客氣,大多只是列舉了趙家功績,道:“趙将軍為陳國征戰多年,立下汗馬功勞,到最後更是血灑疆場,将軍夫人也随之而去,趙家遺骨,唯有一個趙皇後,皇後娘娘便是千錯萬錯,也還望聖上顧念趙将軍一家,給皇後娘娘留些體面!”
又道:“皇後娘娘方才十一歲時便追随聖上去了北岐,北岐何等苦寒之地,娘娘為了聖上,卻甘心受那等苦楚,如今娘娘做了錯事,可也不過是一時糊塗,還請聖上開恩啊!”
“……”
每每有朝臣站出來說這些,底下總是一片贊同之聲。
他們這些人早便對賀宛這北岐女子有極大的意見,更是看不慣陳俞偏寵于她,如今尋着機會,可不要把心底那些話都盡數說出來?
可陳俞聞言卻越發煩躁,冷笑道:“趙家功績,趙氏功績,這些自然不必你們言說,朕心裏都有數,只是有功當賞,有錯則當罰,當初趙将軍立下汗馬功勞,先帝也不曾吝啬嘉獎,趙氏在北岐陪朕苦熬四年,朕也給了她皇後之尊,如今她做了錯事,難道就不當罰了嗎?”
“依諸位的意思,這些功績,便能保她一輩子不成?”
他這話說得實在不留情面,也赫然讓底下那些大臣變了臉色。
有膽子小些的,這會兒也瞧出來陳俞神色不對,知曉若是自個再多言的話,怕是要惹怒了他,便索性閉了嘴巴。
可也有些耿直的老臣沒有被陳俞這幾句話唬住,他們入朝為官幾十年,便是從前在先帝面前都是敢開口直言的性子,更不必說在如今的陳俞面前了。
說句大逆不道的,在他們眼裏,陳俞不過是個乳臭無感的小子罷了。
陳俞既然将話說到這份上,他們幾人說話自然也不再客氣。
有人往前一步率先開口道:“聽聖上這話,老臣還以為皇後娘娘是犯了多大的罪過,其實說來不過是将那北岐女子逐出宮去罷了,甚至都不曾傷了那女子性命,這又算是什麽天大的罪過?”
這人甚至不願稱賀宛為宛妃,顯然是不願承認她的身份。
又有朝臣緊随其後分毫不留情面道:“老臣上了年紀,也不會說什麽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只說一句,莫說那北岐女子已經平安歸來,便是皇後娘娘當真要了那女子性命,老臣以為,聖上都不當如此作罰!聖上若執意為那女子懲罰皇後娘娘,只怕是要寒了邊疆萬千将士的心!”
幾句話說得簡單,卻是铿锵有力。
底下朝臣聽了,皆是小聲應和,都道“是這個理”“那北岐女子如何能與皇後娘娘相提并論”之類。
更有甚者,直言“那北岐女子本就該死”。
即便北岐早已不複存在,可對于陳國人而言,對北岐的厭惡早已深入骨髓,特別是提及賀宛這個狐媚惑主的北岐女子,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話。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陳俞的臉色自然是難看到了極點。
從前他與這些朝臣也并非沒有意見相左的時候,只是即便那時他們争吵得再怎麽厲害,也絕不至于像如今一般難堪。
大約是因為那時候的他們不論如何争吵,到底都是在為陳國謀算,而如今,陳俞卻是為了一個北岐女子。
這日早朝到了最後自然是誰也不肯讓步,而後不歡而散。
***
常寧宮這邊看似平靜,可其實卻也沒少往外頭打聽消息。
賀宛既然如此算計了一番,自然是念着不能白費了心思。
經了昨日夜裏那一遭,常寧宮裏邊的宮人盡數被陳俞以玩忽職守的罪名換了下去,貼身的幾個婢子為此丢了性命,其餘宮人或是被遣去做粗活又或是被發買了出去,總之下場都不太好。
而如今常寧宮裏邊伺候着的,都是陳俞吩咐了底下人連夜挑選着送來的,其中貼身伺候的婢子有個名喚玉桑的,父親在陳國是個小官,母親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北岐人,所以這玉桑身上也算是流着一半的北岐血液。
從前這玉桑因為母親是北岐人,這樣貌上也與北岐人有些共通之處而備受欺淩,陳國人對北岐人的怨恨是刻在骨子裏的,哪怕玉桑身上還流着一半陳國人的血,那些人也依舊在瞧見她那與北岐人極為相似的面容之後對她厭惡至極。
所以即便是入了宮,她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可不曾想眼下她卻正是憑借着這張臉于一半的北岐血脈成為了宛妃的貼身婢子,要知道如今的皇宮中,這位宛妃可當真是最受寵的主子了。
大約是這玉桑确實合賀宛的心意,人方才送來,陳俞便給了那負責此事的太監重賞,那太監見揣摩對了主子心意,歡喜得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處放才好,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才領了賞。
而那玉桑也是個機靈的,她從前吃得苦頭不少,如今有了機會能在賀宛面前當差,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好生表現,萬不能行差踏錯分毫,所以在賀宛跟前事事做得細致小心,才不過兩日,就成了賀宛身邊最得臉之人。
自然,這也和她那張像極了北岐人的臉有着莫大關系。
賀宛如今在宮中就算再怎麽如魚得水,也終究是孤身一人,見了玉桑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也能有些慰藉。
可這會兒,她卻是憋了一肚子火氣,忍耐了好幾番,還是克制不住将桌上杯盞盡數砸了,瑩白的碎瓷片散落一地,底下的宮人也盡數跪着,心底雖然都知曉賀宛如此舉動太過肆意,可卻也無人有膽子在這時候上前阻攔。
就連這幾人之中甚為得臉的玉桑也只是跪在一旁。
直至賀宛又砸了好幾個上好的花瓶,方才算是稍稍消解了她心頭的火氣,只是面色卻依舊不算好看。
到這會兒,玉桑方才走上前去,勸慰道:“娘娘何苦為這事動氣,不過是那些個老匹夫說的渾話罷了,連聖上都不給他們好臉色瞧,可見他們這話說得愚蠢!”
玉桑确實是個聰明的,這話也一下子便說到了點子上。
那些個大臣心裏怎麽想或許重要,可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聖上,左右他們也越不過聖上去。
賀宛面色稍稍緩了些,可說起那些大臣所言,她心裏還是覺得不爽快,“若是北岐還在,這些個老匹夫怎敢如此侮辱本宮!”
她最不能忍受的,大約是那些朝臣将她與趙筠元相較之時,将她貶低得幾乎一文不值。
她向來高傲,即便如今北岐不在了,她這個所謂的北岐公主身份,甚至已經無法與他人言說了,可她以為,她依舊可以依靠着陳俞的寵愛站上高處。
聽到這兒,玉桑不禁沒有再開口勸慰,反而笑着開口道:“如此,奴婢反而要恭賀娘娘了。”
賀宛不由皺眉,冷聲道:“你在嘲諷本宮?”
玉桑忙搖頭,壓低聲音道:“奴婢怎敢?只是娘娘細想,您所謀算之事本就不易,若是此次之事當真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那趙氏只被幽禁,卻還占着那皇後的位置,又已對您起了防備心思,您若再有什麽念頭,就更是難事了。”
賀宛不曾應答,玉桑知曉她已将自個的話聽了進去,便又連忙接着道:“這些大臣所言,雖然并非實情,可卻如同往那本欲平靜下來的湖面又投了石子,這般一鬧,只會讓聖上對平白受了委屈的您生出憐愛心思來,也會明白,只有讓您身處高位,方能不被旁人欺淩了去……”
聽到“高位”二字,賀宛的眼神微微變了變,面上也總算有了笑意,她贊許道:“到底是我們北岐的姑娘,是比這些陳國人要聰明許多,你放心,等本宮坐上那高位,亦是少不了你的好處。”
玉桑面露喜色,忙跪下謝了恩。
賀宛彎了彎嘴角,卻又将目光放在一旁跪着的那幾個宛如鹌鹑的宮人身上。
方才聽見玉桑所言,那幾個宮人個個聽得分明,心裏的恐懼卻是一陣蓋過一陣,若是可以,他們只希望自個是個聾子,畢竟後宮之中,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這樣的道理,他們是再清楚不過的。
只可惜他們也沒得選。
等二人商議完,那幾個宮人又察覺到賀宛的目光,更是被吓唬得瑟瑟發抖,仿佛大限已至。
而玉桑卻明白了賀宛的意思,徑自往前一步道:“方才聽到的東西,一個字也不許往外頭說,若是讓我知曉你們管不住自個的嘴,莫說是你們自個,就連你們家裏人的性命,怕也是留不住了!”
那幾個宮人自然是慌忙應下,如此,玉桑才讓他們盡數退下。
等這幾個人宮人離開,賀宛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玉桑,你這般做事,可不夠幹淨。”
玉桑心中一涼,卻又慢慢掐住了掌心,努力擠出笑容道:“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說話,奴婢……會将這事處理得很幹淨。”
如此,才算是合了賀宛心意,她支起下巴,飲盡了杯子微涼的茶水。
玉桑微微松開掐住掌心的手,心裏卻不由得泛起苦澀,她早知道自個既然要為宛妃做事,手裏免不了要沾染血腥,卻不曾想過這一日竟是來得這樣快。
其實這幾個宮人并不是非殺不可,而賀宛卻偏偏要她動手,玉桑明白,賀宛是還不夠信任她。
所以要讓她手裏也染上鮮血,這樣,她們便是鎖在一條船上的人,再沒機會起旁的心思了。
正當玉桑胡思亂想之際,外間卻突然傳來行禮聲,賀宛知曉是陳俞到了,便偏頭看了一眼玉桑,玉桑會意,輕輕點了頭。
等陳俞進了殿內,瞧見的便是一地碎落的瓷片,甚至其中幾片碎瓷片上還沾染了殷紅的血跡,陳俞的心瞬間揪起,一邊喚賀宛名字,一邊大步向內殿走去。
等入了內殿,才瞧見賀宛正伏在床邊落淚,玉桑在一旁勸慰着,可顯然不曾起到什麽作用。
賀宛知曉陳俞進來,便故意哽咽道:“旁的倒也罷了,可他們那些話說得實在難聽了些,如今北岐雖說不在了,可好歹還有聖上護着我,那些人又何至于将我貶得一文不值了呢?”
又聲音凄婉道:“我本就是個北岐人,什麽事兒都不曾做錯也還是要惹來他們厭棄,或許他們說得也沒錯,北岐都不在了,我這個北岐人,早該一條白绫吊死了去,免得讓他們那些人礙眼,又讓聖上兩邊為難……”
“誰說朕為難了?”賀宛的話說了半截,陳俞便已經冷着臉走上前來,等走到賀宛身邊,卻又軟下聲音道:“阿宛,不管旁人說什麽,朕都不會有分毫動搖。”
玉桑識趣的往後退了兩步,降低了自個的存在感。
賀宛聞言擡頭,眼角淚珠剛好落了下來,實在惹人心疼,她委屈道:“臣妾實在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臣妾明明什麽都不曾做錯,還被算計得差點沒了性命,怎麽這事落入到他們口中,卻……卻成了那般模樣?”
陳俞擡手替她擦了眼角的淚,又輕聲嘆息道:“趙家,趙氏從前對朕,對陳國都助益頗多,所以那些人向着他們……”
“不過,阿宛,別怕,朕永遠都是向着你的。”
賀宛撲進陳俞懷中,斷斷續續道:“臣妾……自然是相信聖上的,只是流言蜚語傷人,一時才不曾控制住情緒,聖上放心,往後……往後不會這樣了……”
陳俞輕撫着賀宛後背,想說她不必如此委屈自個,想讓她随心自在些,可話到了嘴邊,卻到底沒有說出口。
因為連他自個也明白,如今的賀宛,處處受制于人,哪裏能随心自在?
他就這般安撫着賀宛,直至聽見懷中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方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扶上了床塌,而後放輕腳步走出了殿門。
玉桑自然也跟了上去。
只是在跟上陳俞的步子之前,與躺在榻上的賀宛對視了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出了殿門,陳俞轉頭看向玉桑,開口道:“今日你家主子受了委屈,你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什麽事,只管來宣明殿尋朕。”
玉桑應道:“是。”
頓了片刻,卻又拂身道:“聖上,娘娘今日是在禦花園裏頭聽到有宮人談起此事,言語之間對娘娘諸多貶低,所以才發了脾氣。”
陳俞微微眯起眼睛,見玉桑接着道:“娘娘的性子,聖上最了解不過,平日裏瞧着張牙舞爪,其實卻是個最沒心機的,許多事不如旁人懂得謀算,許多時候還不曾回過神來,就被旁人算計了一通,正如眼下,受了這般委屈,卻還要被他人羞辱。”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同皇後有關?”陳俞直接戳破了她的心思。
玉桑連忙搖頭道:“奴婢不敢。”
又道:“奴婢只是見不得娘娘受此屈辱罷了,娘娘是聖上心尖上的人,想來聖上也不會忍心讓娘娘這般委屈自個。”
陳俞懂得她的意思,便也點頭道:“你是個忠心護主的,有你這樣的婢子在阿宛身邊照料,朕也能放心些。”
說到這,他才轉身出了常寧宮。
而方才玉桑所言,其實也并非全然沒有在他心頭留下漣漪。
立賀宛為後的心思,他早便有過。
畢竟那是他心愛之人,他應當要給她最好的。
只是賀宛身份不同尋常,而趙筠元又不曾犯錯,他實在尋不到由頭來做這件事。
可眼下……他倒是又有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