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早朝時, 那些朝臣所言,就已經讓他極為不滿。

他承認趙家功績,也承認趙筠元為他付出頗多, 可若是因為這些, 他便要對趙筠元言聽計從,他是決計不願的。

他是陳國的國君, 難道竟是保護自個心愛的女子不受委屈的本事都沒有麽?

阿宛那樣的身份性子, 位份低了,更是不被旁人瞧在眼裏, 更是要受盡委屈,可小滿不同,她是個那樣堅韌的女子,又有趙家這個免死金牌, 這個後位于她而言, 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實在不行, 便将後位給阿宛, 管理後宮的權力便還是留給她小滿。

這樣阿宛的後位也不過是個空職。

陳俞這樣想着, 大約是以為尋到了兩全之法, 心裏竟是輕松了不少。

***

外間所發生這樣多的事, 趙筠元是全然不知的。

她雖被禁足于永祥殿, 可若是有心想知曉外間發生之事, 倒也并非沒有法子。

再怎麽說, 她依舊是皇後,那些宮人們對她, 也總還是會留上幾分面子。

只是她現在對外間發生的事實在提不起興致來。

畢竟不管外頭情況如何, 于她,都是沒有意義的。

日子宛如什麽都不曾發生一般平緩度過, 流言蜚語傳的最為嚣張的那日夜裏,趙筠元早早地歇下,可卻睡得并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她又隐約瞧見窗前倒映出來的那道黑影,朦胧的月色下,她瞧不清楚那人的眉眼,卻能瞧見他高挺的鼻梁和由于緊張微微抿起的嘴。

好似有幾分熟悉。

趙筠元的思緒漸漸清明,她下意識開口道:“你……”

那道身影似乎一慌,很快背了過去,方才還能瞧清楚的模糊面容也徹底隐匿于夜色中。

趙筠元見他要離開,連忙叫住他道:“等等。”

那人腳步頓住,趙筠元又有幾分悵然道:“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也不好奇你的身份,只是……總覺得你有些熟悉,近日發生的事情有些多,你可否陪我聊聊天?”

縱然不知曉這人身份,可趙筠元至少能确定,這人對她是沒有惡意的。

若是他真有動手的心思,憑着他這進出永祥殿如無人之境的本事,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趙筠元也是易如反掌。

既然他不曾這樣做,便是沒這心思了。

那人顯然不曾想到趙筠元會這樣說,但他還是停了腳步,這便算是給了答案。

趙筠元知曉這人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必然不會開口說話,于是也沒有等他應答,只自顧自地開口道:“我瞧不清楚你的模樣,也不知你是哪裏人,不知你可否去過北岐?”

隐匿于夜色中的人不曾給出答案,趙筠元也沒有當真要他回答的意思,又接着道:“幼時我便聽聞北岐是個極為熬人的地方,後來當真去了,才知傳聞不虛,那當真是個苦寒之地,尋常地方只是冬日落雪,而北岐,就連夏日裏,都有飄雪的時候……”

說到這,趙筠元下意識搖了搖頭,“或者說,那兒根本沒有四季的說法,一年到頭都是漫長的冬季,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怎麽也瞧不見盡頭。”

那道背影微微動了動,好似想開口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什麽也不曾說。

趙筠元沒有發覺什麽,她垂下眉眼,唇邊的笑意卻帶着幾分苦澀,“可是你知道嗎?那樣冷的北岐,卻開滿了梅花,它們就好似從枯樹枝中生長出來的一樣,即便是無人之處,也依舊展露出無限生機來……”

話音落下,依舊是寂靜一片的沉默。

趙筠元默了片刻,大約是覺得自個與一個甚至都不知道身份的人說這麽多實在有些好笑,便又嘆了口氣道:“抱歉,讓你聽了這樣多不知所謂的話。”

又輕聲道:“天快亮了,你走吧。”

那道身影微微側了側身,到底沒有轉過身來,只是伸手推開那扇雕花窗,很快消失于夜色中。

翌日趙筠元起身時,窗邊的花瓶上插着一束還沾着露水的紅梅,明明是八九月的時節,那紅梅卻開得正正好……

***

朝堂之上,陳俞顯然又是發了一通脾氣。

不是因為旁的,而是因為廢後之事。

原本陳俞盛怒之下将趙筠元幽禁于永祥殿之事便已引發諸多朝臣不滿,如今又猛然提及廢後之事,更是讓朝中大臣皆是變了臉色。

朝臣們盡數跪拜于地,直言絕不能廢後。

陳俞見他們又是仿佛提前做了商量一般,滿朝文武,竟無一人願意迎合自己,心頭頓時湧上一股火氣,“所謂後位,母儀天下,自然是以人品為重,其餘身份地位都是沒那麽重要的,趙氏善妒,又行戕害嫔妃之舉,如何再能身居高位,此乃後宮之事,算是家事,朕心中自有考量,諸卿不必再多言。”

如此,算是已經将他的态度表明。

原以為那些朝臣聽到這,凡是識趣一些的,便都會閉嘴。

可偏偏此事不同,他的話音方才落下,便有好幾個人再度跪下,皆道:“聖上的家事亦是國事,趙皇後或許有行差踏錯之處,可無論如何,也是絕不至于落到被廢的地步!”

此言一出,在場其餘朝臣也都紛紛點頭,顯然都對這話極為認同。

平日談論政事,朝中大臣大多各持己見,少有意見相同的時候,可在廢後之事上,他們卻是難得的達成了一致。

見他們如此,陳俞面色越發難看,又想起賀宛受了那樣多委屈卻只能生生忍受的模樣,心底猛然一疼,卻也越發篤定內心想法,只道:“此事不管你們如何勸說,也是改變不了朕的心意,朕是一國國君,難道連決定誰為朕的正妻資格都沒有嗎?”

他這番帶着明顯怒氣的言論倒是确實将一些朝臣鎮住,算是讓他們閉了嘴,只是這朝堂之上還有幾位上了年紀的大臣。

比起尋常朝臣,他們就要更加難以糊弄些。

原本趙筠元被幽禁于永祥殿的事就已經惹得他們很是不滿,更別提如今陳俞竟是要廢了她的皇後之位了。

所以四下寂靜中,他們幾人卻一同站了出來,道:“聖上此言不錯,作為一國君主,自然能做得了自個的主,只是聖上此舉,為子,将先帝囑托抛之腦後,此為不孝,為君,将臣子功績視而不見,此為不義,為夫,為寵妾而廢妻,此為不仁。”

“臣等受托于先帝,輔佐聖上左右,行勸導之職,先帝曾言,聖上年幼,行事恣意,令臣等事事躬親,不可懈怠,如今聖上要行這不仁不義不孝之舉,臣等竭力勸阻,然聖心已決,不可撼動,臣等自知有愧于先帝所托,還請聖上賜臣等一死,如此,才算謝罪。”

說罷,又盡數跪了下去。

陳俞寬大袖袍下的拳頭緊握,指關節泛起白色,他死死盯着眼前跪着的幾人,若是可以,他當真想成全了他們的死志。

可殘存的理智卻提醒着他,這是萬萬不能的。

若是此時他當真應下,那廢後之事自然容易,只是他登基不久,根基還未穩便輕易處置了好些個在朝中頗有地位的老臣,不僅會寒了朝中臣子的心,更別說若是傳聞出去,會如何惹人非議了。

那些個老臣也正是篤定了這一點,所以方才敢開這個口。

這是在威脅他。

念及此,陳俞心中哪怕壓着萬千怒火,也只能勉強擠出笑意來,“此事是朕欠了考慮,便……再議吧。”

他這便算是做了讓步了。

底下朝臣聞言,終于是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朝臣之中,徐靜舟雖然站在最末端,可卻也将陳俞之言聽得分明,他人微言輕,能做的,也不過是跟在其他朝臣後邊說幾句勸導之言,心當真是一直懸着,雖說後頭有那些個老臣進言,好歹算是将陳俞的心思拉了回來,可不知為何,他心頭總還隐約有些不安。

至于他為何如此在意趙筠元之事,大約是因為趙筠元曾提醒過他一回,而他也确實因為趙筠元的提醒對那楊青文多了幾分防備心思。

後邊有一回,他意外遇見楊青文在酒肆中與人喝酒,本想上前與他打個招呼,卻不想恰巧聽見他正欲身側那衣着華貴之人閑談。

他本不欲偷聽,卻偏偏聽那人提及他的名字。

那人道:“聽聞你與那新科狀元徐靜舟關系頗好,你這性子,竟能同那性子迂腐無趣之人聊得來,倒也是件怪事。”

徐靜舟那會兒便是想起了趙筠元之言,腳步下意識一頓,就聽見楊青文嘲諷笑道:“他那人,誰能同他聊得來?我不過是閑來無事無事,捉弄他取樂罷了。”

又湊近身側之人道:“你可知歲旦那日宮中宴席,宴席中那獻舞的北岐女子雖是他做的安排,可卻是我出的主意……”

身側之人一臉訝異,“聽聞聖上如今極為寵愛那北岐女子,已經将她封為宛妃,甚至連前邊陪着聖上在北岐熬了四年的皇後娘娘都要靠邊站呢!”

“可不是麽?”楊青文也是個消息靈通的,這事他自然也知曉,只是說到這,又忍不住嘆息,“那傻子運氣是當真不錯,原本以為聖上厭惡北岐人,歲旦宴獻上北岐歌舞必然會觸了聖上黴頭,沒曾想被他歪打正着!”

說罷,又是恨恨的嘆了口氣。

聽到這兒,就站在酒肆門口的徐靜舟只覺渾身冰涼,他雖說與這楊青文相識不久,可對于這唯一一個在上京交到的朋友,他向來是無比珍惜,亦是誠心相待,卻不想這楊青文從頭到尾都不過将他當作逗弄取樂的玩意兒罷了。

那日他渾渾噩噩的離了酒肆,在家中關了好幾日方才算是将這事想了個明白,也安慰自個,那楊青文既有如此行徑,想來原本便不是什麽好東西,能早些認清他的真面目也不算壞事。

至少眼下還不曾被他害得當真惹上什麽禍事。

這樣一想,心底也算稍稍好受了些。

後來楊青文再來尋他,他也都避而不見,既然已經知曉了那楊青文心頭的算計,依着徐靜舟的性子,也做不出什麽報複手段來,更是不會與人虛與委蛇,所以便索性與那楊青文斷了來往,免得再被他算計。

楊青文雖不知其中緣故,可他也是個性子高傲之人,在徐靜舟這兒吃了兩回閉門羹,也斷再做不出那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事了。

如此鬧騰一番,這事才算是徹底過去了。

此事之後,徐靜舟便對趙筠元多了幾分感激,念着若不是那日趙筠元提點了他幾句,他又如何想到那楊青文表面上瞧着也是個清風霁月的端方君子,裏邊卻是個黑了心的?

他素來是個恩怨分明之人,記着趙筠元的這份恩情,便也總想着為她做些什麽。

可惜他不過是個戶部員外郎,即便知曉她如今深陷困境,能做之事,也是少之又少。

這般想着,他緩步出了宮門。

卻不想在宮門口瞧見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人正是玉嬌的母親,趙氏。

自從玉嬌被趙筠元留在了永祥殿中做了貼身伺候的宮人,趙氏便隔三差五地要往這宮門口跑。

初時她也還往宮中遞了幾回拜帖,只是卻再也沒收到回信,次數多了,趙氏心裏頭也明白趙筠元是不會再搭理她了。

可她心有不甘啊。

按着她的想法,那玉嬌也是她費了不少心思養出來的女兒,眼下正是最好的年紀,又生得如花似玉的,莫說是嫁個有錢的公子哥,便是嫁個當官的,也是配得上的。

只是那幾日她昏了頭,心裏想着,做尋常人的妻子哪裏比得上做皇帝的老婆來得威風,玉嬌若是能入宮做個妃子,那自個自然也跟着風光,若是得了寵,只消在那聖上耳邊吹吹風,不管是給她弟弟要個官職,還是給她自個掙個诰命,都是件容易事。

若是尋常人生出這般念頭來,那只怕是異想天開,可這趙氏不同,她念着自個與宮中那位皇後娘娘可是沾了親故的。

雖說只是遠親,可她向來是個臉皮厚的,自以為只要能入宮見了那位皇後娘娘,定能将這事辦成。

畢竟如今的有些身份地位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更別提這堂堂一國君主了,玉嬌怎麽也能喚那皇後一聲姐姐,又生得這般樣貌,入宮去做個幫襯,那自然是最為合适不過。

于是這趙氏便将那些個上門說親的媒人都盡數拒了,只一心想着将人送入宮裏頭去。

只是可惜這般謀算了一番,到頭來倒确實是将人送入了宮中,只是卻不是入宮去做妃子的,而是做了個尋常宮人。

這讓一心念着要拿這女兒去換錢財名利的趙氏如何接受?

于是那日之後,她便想盡法子要将玉嬌要回來。

只可惜只要趙筠元不答應,這趙氏連宮門都是進不去的,更遑論其他。

所以不管她是往宮裏遞帖子也好,送信也罷,就算是日日守在這宮門口,都是沒法子将人要回來的。

時日久了,趙氏雖然滿心不甘,可也知曉此事不易,來宮門口的次數倒也少了,只是這幾日她又聽了些傳聞,說是皇後式微,竟是被聖上幽禁在了永祥殿中,而如今正當得寵的是那位新封的宛妃娘娘。

尋常人聽了這話,大約只是唏噓感慨幾句,說那皇後娘娘好歹與聖上在北岐苦熬了四年,從前也是有些情份的,怎麽這成婚了方才不過一年,就鬧到這地步了呢?這世間男子不論身份高低,果真性子都是一般無二,皆是喜新厭舊的……

可這事于趙氏而言卻非同尋常,她初聽這話還以為是自個聽錯了,又連連拉着那人問了好幾通,直教那人沒了耐心,道:“如今外頭的人都是這樣說的,你若是不信,再去問旁人便是!”面上才算是有了笑意。

她難得好脾氣的沒有與那人争執什麽,反而一臉喜色的向她道了謝,弄得那人一臉莫名其妙,暗自偷罵了幾句。

趙氏也并不在意旁人看她的眼神如何古怪,只一路往宮門口的方向過來。

也才剛到這兒,便正好遇上下了早朝的徐靜舟。

她一見徐靜舟便瞧出來這人正是幾月前幫自個往宮裏頭送過信的那位徐大人,心中又是一喜,想着“這莫不是連上天都在幫着我”,又連忙走上前去将徐靜舟拉到一旁,笑着拂了個禮道:“徐大人,上回您幫我給我女兒送了封信,我還不曾謝過您,今日正要遇見,當真是得同您說聲謝謝。”

徐靜舟早已知曉這趙氏的真面目,此時卻也并無興致與她多言,只微微點頭,而後轉身就要離開。

卻不想這趙氏嘴上說得好聽,這心裏卻是打着別的主意,一見徐靜舟要走,又連忙攔了上去,“徐大人,民婦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應允?”

徐靜舟不曾想這趙氏竟然臉皮如此之厚,不由冷笑一聲,轉頭道:“既然如此,夫人不如直言?”

見徐靜舟面色不好,趙氏雖有幾分尴尬,可卻還是硬着頭皮道:“徐大人,民婦也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想讓您入宮去幫忙求一求那位宛妃娘娘,就說民婦是皇後娘娘貼身婢子玉嬌的母親,有要事向求見娘娘。”

聞言,徐靜舟自然看出這趙氏心裏頭打着的是什麽主意,于是面色不善道:“夫人難道是指望着宛妃娘娘幫您将玉嬌姑娘逐出宮來?”

趙氏連連點頭道:“正是如此,聽聞如今那宛妃娘娘正當受寵,皇後娘娘反而是過得一日不如……”

“住口!”趙氏的話還不曾說完,就已被徐靜舟冷聲打斷,“皇後娘娘的事,豈是夫人可妄議的?”

趙氏驟然被徐靜舟呵斥,面色也不由得一變,可念着還需要眼前人幫忙,便又咬了咬牙将心頭怒火壓了下去,道:“徐大人提醒得是,只是眼下于民婦而言确實是個難得的機會,徐大人心善,總歸不會願意看着我與我兒玉嬌被這宮牆分與兩處吧。”

說着,她又要作勢抹起眼淚來。

若是那日的徐靜舟不曾瞧過那封信,恐怕也确實會被趙氏這番表演糊弄了去,可惜他見過那信裏邊的字字句句,将那些污言穢語都瞧得分明,自然知道這趙氏心底在盤算着什麽,于是也再沒興致與她拐彎抹角,只直言道:“夫人不必在徐某面前僞裝,幾月前,徐某已經見過玉嬌姑娘,玉嬌姑娘也已經将一切告知,眼下,徐某是萬萬不會再幫夫人了。”

徐靜舟這會兒拒絕得倒也全然不曾留有情面。

趙氏見徐靜舟竟已将話說到這份上,便也不再僞裝,只道:“平日裏要那賤蹄子和那些個公子哥多說幾句話她都不肯,沒曾想竟是願意同徐大人說這些。”

又上下将徐靜舟打量一番,很快生出旁的心思來,又道:“既然徐大人對玉嬌如此維護,想來也是動了心思的,不如這樣,徐大人去求了皇後娘娘也好,宛妃娘娘也罷了,只要能求得她們放了人,我便做主将她許配給你也不是不成,只是這聘禮錢卻不能少了,這樣,也總歸好過在那宮裏頭繼續熬着,等年紀大了,更是尋不着好人家了。”

趙氏這會兒倒并非诓騙徐靜舟,是當真起了這樣的念頭。

她雖瞧着這徐靜舟官職不大,但好歹是個朝廷做事的,大不了那聘禮多要些,總不至于虧了本錢。

趙氏原以為徐靜舟聽了這話,定會滿臉喜色的應承下來,卻不想他一聽這話,面上怒氣更甚,斥道:“徐某倒是頭一回見你這般模樣的母親,竟是将孩子當作可以買賣的物件一般算計,玉嬌姑娘是個活生生的人,是要留在宮中,還是要嫁與何人,總該是要聽一聽她自個的想法,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母親的,也不當只瞧見利益二字!”

到底是個實實在在的讀書人,便是怒極,也說不出什麽真正難聽的話來。

只是畢竟不是什麽好話,趙氏又原本就不是什麽好性子的,聽到這兒哪裏還忍耐得住,張口便要罵人,只可惜徐靜舟卻并未給她這個機會,擡眼看了看一側的宮門道:“夫人若是膽大包天,敢在天子腳下胡言亂語,本官倒也并非不能尋個罪名将夫人送入牢獄之中,屆時,夫人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些。”

徐靜舟向來謙遜,這倒是頭一回以“本官”自稱。

趙氏原本見徐靜舟性子綿軟,方才敢如此嚣張,如今見他拿出官員的架子來,面上也不由得多了幾分遲疑,猶豫了幾番,到底不敢再招惹,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

夜色漸深,宣明殿燭火依舊亮着。

外間月色淺淡,只有朦胧的光亮照進裏間,與通明的燭火相較,幾乎是細不可聞。

陳俞坐在書案前,緊鎖的眉頭始終不曾松開。

他在想着廢後之事。

雖然白日裏被那些臣子逼得不得不做了讓步,可他卻并不曾舍棄這個念頭。

只是朝中那些老頑固實在不好應對。

可他又不願再讓賀宛受委屈。

如此想了一整日,竟也未曾想出個解決之法來,不由得越發煩悶。

等外間打更聲響起,文錦便又硬着頭皮進來催了一回,陳俞也覺身子疲累,正欲起身,卻見外間風氣,燭火明滅間,他恍然想到,若是小滿自請廢後,那便是朝中的那些老頑固,應當也無法再多說什麽了。

他的思緒瞬間清明,渾身疲累也好似盡數消失不見,轉身便要往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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