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文錦不知陳俞為何突然變了心思, 只能一邊跟上他的步子,一邊勸道:“聖上,如今已近亥時, 您再有急事, 也當明日再作安排才是……”

陳俞的腳步頓住,他擡眼看向殿外, 濃重的夜色幾乎将所有原本能瞧見的東西淹沒, 唯一能瞧見的,只餘下星星點點的光亮。

文錦瞧不清楚他的神色, 只見他又低下頭去,道:“那便明日吧。”

***

日子一旦重複起來,便過得極快。

趙筠元在永祥殿中一日複一日得過着相同的日子,不知不覺間, 已是到了九月, 天氣也漸漸轉涼。

冬日好像要比往年來得早些。

窗前那束紅梅卻依舊豔豔地開着。

這是今早剛送來的紅梅, 從那日趙筠元說了喜歡梅花開始, 每日她的窗前都會有一束新采的紅梅。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可被人這樣心心念念地記挂着的感覺, 總不至于太差。

趙筠元也曾想過, 這位甚至自己都并不知曉身份的人, 是否對自己會有什麽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意, 否則, 他何必如此費心?

可是這樣的念頭方才出現,她便不由得搖了搖頭,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些年, 幾乎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陳俞身上,與旁人的交集實在不深, 若真有人對她動心,她也實在想不出其中緣由來。

于是便将這念頭抛之腦後,只覺那人是別有用心。

而春容玉嬌二人自然也發覺了這日日送來的紅梅,兩人一合計,5249零81九2也覺得這事古怪,于是便悄悄在那窗子底下蹲守過幾回,只是每回都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那束紅梅已經像往常一樣放在了窗邊。

初時,兩人只當是自個貪睡,可次數多了,兩人才發覺不管前頭多清醒,每回到了那個點,總是要昏睡過去,這才明白是那送紅梅的人使了手段。

如此折騰過幾次,到底不能将那人身份拆穿,左右這人似乎也并沒有什麽惡意,況且自家娘娘每日起來時瞧見那束紅梅,好似心情都能好上不少,所以二人便也不再深究。

而陳俞這一日忙完手中政務,本欲早些前去永祥殿将自請廢後之事與趙筠元言明,可到了夜裏,他又念着昨日便不曾去常寧宮了,賀宛性子向來驕縱,今日若再不去,恐怕又要同自己使小性子了。

如此一想,他便還是先去了常寧宮。

等他在常寧宮用了晚膳,再出來時天已經徹底暗下。

若是往常,他凡是到了常寧宮,就沒有不在這兒過夜的道理,賀宛總有千萬種法子纏着他,當然,他亦是甘之如饴。

可今日卻不同,他只開口說手中還有些要務不曾處理,賀宛便松了口,更是難得善解人意道:“國事總是要更加重要些的,阿宛就在常寧宮等着聖上,聖上什麽時候過來都成。”

陳俞頭一回見她那樣通情達理的模樣,心裏卻并不覺得高興,他深知賀宛脾性如何,不管是從前在北岐,還是如今在陳國,她都是向來驕縱的性子,哪裏會像如今這般,竟開始權衡起什麽國事家事來了?

如此想着,心中更是不免愧疚,總覺得時自個不曾将她護好,方才讓心愛之人受了委屈。

所以此時的他,對廢後另立之事,亦是越發堅定。

陳俞再來到永祥殿的時候,趙筠元正要歇息,聽了底下人禀告,自然覺得奇怪,皺眉道:“他怎麽來了?”

春容雖因為陳俞不由分說将趙筠元幽禁于永祥殿之事也對他頗有不滿,可心底卻明白若是要擺脫眼下困境,總還是要指望着他的。

于是見趙筠元如此神色,還是開口勸道:“難得聖上過來,娘娘還是莫要再與他使性子了,若是可以,該說明白的事還是要說明白,能解了二人之間的誤會,自然是更好。”

趙筠元明白她的意思,雖然心知這大約是不可能之事,但到底沒有忍心讓她失望,只點頭道了個“好”。

陳俞才入了殿,春容玉嬌這些貼身伺候之人便都識趣的退了下去。

殿內只餘下他們二人。

陳俞正欲開口,目光卻不由得被窗邊那束開得正好的紅梅所吸引,他有些奇怪道:“哪裏來的紅梅?”

趙筠元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微微彎了彎唇角,“底下人見臣妾這幾日精神不太好,特意尋來讨臣妾高興的。”

聞言,陳俞大約是想起他已經将趙筠元幽禁于永祥殿半月有餘,面上不由得浮現出幾分尴尬,不過卻轉瞬即逝,又道:“做錯了事總歸要受些懲罰,小滿,你于朕而言雖與旁人不同,可既是做錯了事,便還是要罰。”

趙筠元沒有興致與他深究這所謂的與旁人不同,只直言問道:“聖上深夜前來,是有何要事?”

陳俞遲疑了片刻,想起賀宛,最終還是開口道:“小滿,朕想給阿宛皇後之位。”

趙筠元怔住,她努力地理解着此時的陳俞所說的每一個字,片刻之後,她擡眼看向他,面上好似還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此事,聖上似乎不需要同臣妾商議。”

他若是有這樣的心思,直接下一道旨意,昭告天下便是。

何必來問她。

她又能決定什麽呢?

“朝臣們對此事意見頗大。”說到這,陳俞皺起眉頭,顯然有些煩悶,他接着道:“朕提了一回這事,被那些老家夥訓斥一番還不算,一個個的竟還做出以死要挾的姿态來,朕……也實在沒了法子。”

大約是有求于人,陳俞的語氣也不似從前冰冷,難得軟了幾分,“小滿,若是你能讓一步,自請廢後,那那些老家夥便是再有意見,也不好再管這事了。”

饒是一早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聽到陳俞這話時,趙筠元依舊僵在了那兒,她很想馬上開口說出反駁的話來,或是指責陳俞的忘恩負義,或是一遍遍重複賀宛曾經做過的錯事,可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

或許是一直不曾得到趙筠元的答複,陳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中也多了幾分不耐煩,“小滿,朕知道你或許會覺得委屈,可這事說來本就是你的過錯,作為中宮皇後,缺了容人的氣度,讓阿宛因此受了委屈,若非如此,這皇後之位,你還是能好生坐着。”

趙筠元終于回過神來,她端坐于陳俞面前,腰身挺得筆直,幾乎是一字一句道:“臣妾不願。”

不是因為她對這個身份當真有多麽眷戀,而是她不想看見他們二人的感情如此順遂,更不想看見賀宛如此順遂。

他們的感情原本就應當是歷經磨難,憑什麽只要踩在她的身上,就能一帆風順了呢?

陳俞的面色瞬間冷了下來,可卻還是緩和語氣勸道:“小滿,皇後之位朕是一定會給阿宛的,若你識趣些,主動讓出來,朕也會給你留個體面,不僅許你貴妃之位,連同管理後宮的權力,朕也一并交到你的手中,如此,阿宛有的不過是個空職罷了。”

見趙筠元不曾應答,陳俞以為她已是動了心,于是又接着道:“阿宛她是北岐人,小滿你是知道的,陳國與北岐的矛盾早已不可調和,哪怕如今北岐已經覆滅,陳國人對北岐人的恨意依舊沒有消失,所以阿宛在我們陳國的日子,很不好過,她需要一個尊貴的身份,也只需要一個尊貴的身份,旁的,她都不會和你争。”

說罷,陳俞看向趙筠元,以為她會說出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複來。

可片刻之後,趙筠元卻依舊只重複了那四個字,“臣妾不願。”

話音落下,陳俞看向陳俞的目光終于變了變,那雙墨色的眸子好似被她這簡單的四個字激起了翻湧的怒意,他嘴唇抿起,正要發作,可卻又好似想到了什麽,到底是忍耐了下來,只道:“你再好好想想,什麽時候想好了,再遣人與朕說。”

而後一甩衣袖,出了殿門。

等人離開,春容玉嬌快步走入殿內,方才她們二人守在門口,卻也瞧出陳俞離開時面色不善,心下自然擔憂,這會兒走到趙筠元跟前,見她似乎也一臉疲累,便也只得将滿腹疑問壓了下去,只道:“天色已晚,娘娘還是早些歇息吧。”

趙筠元點了頭,春容與玉嬌又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殿內的燭火熄了幾盞,只餘下床榻邊的兩盞紗燈還亮着,昏暗的夜色下,這微弱的光亮好似輕而易舉地便會被碾滅。

趙筠元依舊端坐于那處。

此時的她心緒極為複雜,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麻木與無力。

她作為這個故事裏的配角,好似即便竭盡全力都無法去改變些什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陳俞背棄他們的從前,一步一步的踩着她,來展露他們那盛大的愛情。

燭火明滅間,她恍惚想起她從薩陽雪山上将陳俞救回來那日,陳俞從昏睡中醒來,近乎絕望地問她,“小滿,我們還能回去嗎?”

趙筠元握緊了他冰冷的手,堅定地告訴他,“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那時候的她真心地期盼着這一日的到來,以為只要回到陳國,一切便會好起來。

可是如今,她不由苦笑,這一切,原來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在北岐的那些日子,陳俞即便受着苦,想來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将這一切當作困境的人,只有她趙筠元一人罷了。

又過了半晌,她終于還是渾渾噩噩的站起身來,正欲拖着疲累的身軀前去休息,卻恰在這時聽到一道冰冷卻又熟悉的機械聲音,“系統103號為您服務。”

“檢測到攻略目标難度過高,請問宿主是否需要更換攻略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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