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毒
第6章 寒毒
趙鳴筝在冰面上救回的秦鶴洲。
秦鶴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出冰面,昏倒在了冰層之上。
趙鳴筝等了半夜,未等到秦鶴洲回來,便沿着河岸,往光亮處走了些許,試圖看清對面軍營的情況。
遠遠看到河畔有黑影,趙鳴筝便快跑了幾步,發現了倒在冰面的秦鶴洲。風雪未靜,但已停了幾分,由于巡邏的士兵早早被周棋遣回營帳,故而周棋的屍體與昏迷的秦鶴洲橫陳河畔半宿,竟無一人發現。
趙鳴筝将秦鶴洲帶走,躲進冰川對岸的松林中,把身上狐裘脫給對方,恐怕軍營發覺異樣追殺過來,不敢耽擱,背着秦鶴洲走了一夜,直至官道長亭,方才敢将人放下。
天色已亮,趙鳴筝才在秦鶴洲衣上發現血跡,為其把脈後,趙鳴筝微微怔住,像是要哭又像是想笑,心中五味雜陳。
秦鶴洲醒時小腹已不再疼痛,只覺得身上沉重,像是睜不開眼。
趙鳴筝見他已醒,立刻将人扶起用軟枕墊住後腰,讓秦鶴洲坐起,随後捧起熬好湯藥,給他喂下。
“周棋死了?”秦鶴洲沒有想到湯藥如此苦,嗆了一下,猛地趴到床頭,将藥吐了一半。
“死了。”趙鳴筝用帕子替秦鶴洲擦幹唇角藥漬,又喂給秦鶴洲一勺藥,“師父,你得把藥喝盡了才行。”
“苦得很……死了就好,否則還得折返再補上一刀。”朝廷密令與江湖委托不同,沒有商量的餘地,稍有差池便萬劫不複。
秦鶴洲蹙眉,強忍着嘔意把藥咽了下去,随後幹脆從趙鳴筝手中搶過藥碗 ,一口将湯水灌盡。
趙鳴筝接過空碗,秦鶴洲試圖起身,卻發現提不起絲毫內力:“不知道周棋給我下了什麽毒,在軍帳裏便是,肚子疼得厲害,提不起半點力氣,差點死在裏面。”
“不是毒。”趙鳴筝開口否認,話落又像是自覺失言似的,緊緊閉了嘴。
“那是什麽?”秦鶴洲五指逐漸蜷縮,抓緊藏在被褥下的小腹,似乎想到了什麽,只是不敢繼續往下想,只想要聽見趙鳴筝親口打消自己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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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鳴筝臉上露出痛苦神色,想着瞞不過,便上前抱住秦鶴洲,開口說道:“我們有過一個孩子。”
兩人一時再沒有言語,彼此沉默着。
很多年後,趙鳴筝想起今日,還是猜不出這沉默的片刻裏,秦鶴洲在想些什麽,就像秦鶴洲看不到此刻看起來滿臉痛苦的趙鳴筝心底藏着的隐秘快意一樣。
“也好。”正當趙鳴筝想要開口勸慰時,秦鶴洲突然說了話,“到底是不能留下的,它自己沒了,也好過被我送走。”
秦鶴洲的話讓趙鳴筝心底忽然湧起一股怒火,想要質問秦鶴洲難道對他們的孩子沒有絲毫期待,更想朝秦鶴洲問個明白,自己在他心裏到底是什麽?
但趙鳴筝什麽都沒有問,就像他也講不清自己應該把秦鶴洲擺在哪個位置上更合适。
歲月漫長,有得是時間讓他慢慢想。
西北刺骨的冰川與驟然的小産,在秦鶴洲身上留下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秦鶴洲變得虛弱畏寒,曾經獨步江湖的魔頭,變得不時纏綿病榻,一年中只有少數光景能提起精神。
趙鳴筝翻閱古籍,辨認出秦鶴洲在撫朔關的冰川之下中了一種古老的寒毒。這種寒毒不會致命,卻掏空着秦鶴洲的身體,讓他永遠無法恢複健康的體魄和巅峰時期的武力。
失去健康對大部分江湖人而言的确并不致命,就此隐退也好,廣收弟子開創宗門也罷,總有活下去的辦法。但對羽春樓主而言,這即便不意味着死亡,也預示着自己離既定的死期并不遙遠。
樓中蠢蠢欲動之輩層出不窮。
羽春等級森嚴,唯有門主或是破格得到資質的樓內人可挑戰樓主,勝者便是羽春主。
第一個動手的是五門主,他是個野心家,選在了雨夜發難。整個五門圍住了主樓,五門門人都相信,今夜過去,五門主會成為新的樓主,他們當中有一人會成為新的五門主,而其他諸人都會是下任樓主與門主的心腹。
趙鳴筝親眼看着睡在枕側的秦鶴洲拖着殘軀在驚雷下起身,風雨吹開頂樓的門牖,秦鶴洲提劍離開,不消一炷香便回到床頭,只輕輕朝趙鳴筝說了一句話。
“現在起,你便是羽春樓的五門主了。”
話落,一口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