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董禮貌“嗯”了一聲,說:“這是我祖師爺。”
随後虔誠地打開視頻app,盼着祖師爺能顯靈。以前就追着喂飯,現在再幫她一回。
小護士“喲”了一聲,匆匆一瞥的那黑白照片,已是驚為天人。
跟眼前哪怕素顏,也比普通人好看出一大截患者,同樣容貌跌麗。
轉身出去的時候,感嘆了一句:“這世上好看的人那麽多,多我一個人怎麽了?有的人是女娲畢設,我就是女娲随便甩的泥點子。”
董禮貌“嗐”了一聲,無所謂地笑了笑:“長得好看有什麽用?盡遇爛桃花。月老廟前理都不理,財神爺面前我長跪不起。”
這話對小護士來說,并不是安慰。就像首富說自己并不愛錢一樣。
手術很快進行,她一邊看着自己要演出的曲目,一邊接受着醫生擺弄。
視頻app上,是祖師爺全折的《坐樓殺惜》,也是她最愛的一出戲。堪稱京劇界的霸道□□老大和他的作精小外室。
比起那些規訓女主要守貞、講婦德、孝敬公婆、不能嫌貧愛富的京戲,她就愛《坐樓殺惜》這一出。
開到最小聲聽了一會兒,在嗓子眼裏跟着祖師爺哼唱,實在覺得不痛快,問向醫生:
“我能開外音嗎。”
若非是小手術,在無菌的環境裏,是不允許患者把電子設備帶進來的。
醫生略略為難,還是點了頭:“只要不是爛大街的bgm,和魔性笑聲,不會影響我。”
醫生們都受過專業訓練,一般不會煩躁,除非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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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董禮貌敬了個禮後,才将手機音量調大了一點點。是自己能夠聽清晰,又不會灌滿堂的程度。
再跟着哼了一小段,這回被正在收尾的醫生逮了個正着:
“您是古風歌手嗎?”
感覺嗓子好好啊,哪怕小小聲,也像開了聲卡一樣。
董禮貌迷之一笑,沒有搭腔。
醫生收工後,囑咐她靜待半個鐘,轉回vip病房,再留院觀察六小時,檢查無恙後,就能出院了。
董禮貌一一記下并表示了感謝。
醫生們魚貫而出,回頭看了一眼,患者還在看手機。
搖了搖頭,說:“現在這低頭族,是一分鐘也不能放下手機,一開始我還以為她要打游戲呢。”
一旁的小護士說:“打游戲還用開外音?跟隊友互噴啊。”
說罷,想起不久前看見的一張高糊網圖,女子一邊做人流清宮,一邊用手機打游戲。
配的文字是:你永遠不知道跟你一起打游戲的隊友,正在經歷着什麽。
出門後,又否認了自己的猜想:“我覺着她更像運動員,你看她腿上的肌肉,不是常年健身撸鐵的人,達不到這樣的體脂率。”
董禮貌在手術室裏看戲,忘了時間,被用輪椅推出去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鐘頭。
想不到擡眼就看見站在那裏的蔣文明,正一臉同情地看着自己。
剛要感動,想到自己還有尾款未結。
她就知道,男人都是老家賊,無利不起早。成親前壓榨舊娘,結婚後榨幹新娘。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只有對金錢的尊重和執着。
董禮貌作勢就要從輪椅上下來,往自己的單獨病房裏走,卻被蔣文明一把按了回去。
“姐,我唯一的姐,您這一點不像有病的人。哪有剛做完手術就下地的,傷口感染怎麽辦?”
“生命在于運動,剖腹産手術都得下地去走動,免得傷口粘連。”董禮貌沒想到他看着精瘦,力氣還挺大。
蔣文明也沒聽她的,直接推着她,便往病房裏走。
身後還有小護士在幫腔:“是要遵醫囑,不能立即下地,小心抻着傷口。”
董禮貌沒跟他争執,在路上,便将錢都轉給了他。一千八百元,她不是拖欠尾款的甲方。
蔣文明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單憑口頭約定,沒簽合同,若她反悔了,自己一點辦法沒有。
到了病房,董禮貌還坐在輪椅上,擡頭跟他說:“謝謝你啊。你可以走了。”
蔣文明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倒是憑借母胎單身的手速,第一時間領了錢。
想說美麗姐姐過河拆橋,可人家給錢了。
便只說:“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事,快吃午飯了,要不我去給你買吧。你想吃什麽?我請。”
“不用。我自己點外賣。”董禮貌說。
拿了她的錢再請她,這事總覺得有點意思。
“您這坐着輪椅不方便,我走了,你再偷偷下地。要麽我在這陪你到出院吧。”蔣文明毛遂自薦道:“雇一個護工,一天五百,你給我了兩千,我要是啥也沒幹,良心不安。我給你當一天護工,心裏還能過得去一點。”
董禮貌扶了扶額,說:“行吧。你這售後還不錯,可惜沒有評分機制,不然我給你個五星好評。”
“謝謝姐。我雖然不能陪你上廁所,但是端茶倒水啥的,我都能幹。”蔣文明用力挺起胸脯,竭力展示着自己的靠譜。
“以後如果需要,再點我。”
董禮貌哭笑不得,實在不覺得哪位女患者,會雇傭一個男護工。
蔣文明卻馬上把話拉了回來:“對不住,瞅我這張嘴。祝願姐姐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董禮貌沒那麽封建,也不是過年等着孩子說吉祥話的年紀。
只說笑道:“你跟誰都這麽說話麽?”
蔣文明知道自己是直腸子,跟誰說話都不打腹稿。
不知道哪句話說不對了,還是認真反思了一下,請教道:
“我叫你姐沒有說你老的意思,我們那兒叫大哥、大姐是表示尊重,叫老妹是調戲。”
董禮貌撲哧一聲樂了,擺了擺手:“你愛叫啥叫啥吧,叫媽咪也行。”
忽然有幾分擔心他未來的女朋友,這天天不得被叨叨死。
蔣文明絲毫沒有被嫌棄的覺悟,已開始點起了外賣。
眼睛盯着屏幕,詢問道:“你喝奶茶嗎?”
“不喝。我喝白水。”董禮貌說。
“哦。你要控糖是吧?那你能吃碳水嗎。”蔣文明看她這個凹凸有致的身材,能減肥的人,必然是對自己狠的人。
“能啊。”董禮貌理所當然道:“我是怎麽吃都不胖的體質。”
不喝奶茶純粹是怕高糖齁了嗓子。
既是蔣文明請客,他便看着安排了,沒再詢問她的意見。
直到外賣送過來的時候,是兩份中份黃焖雞米飯,和兩瓶礦泉水。
拿到菜時,蔣文明便将眉頭皺得老深:“這麽點?南方的菜碼也太小了吧。點心精致也就算了,菜也這麽袖珍。”
說罷,将自己的那份也推給了董禮貌:“你先吃吧,你吃不下的我再吃。”
總不能請人吃飯,還不讓人吃飽的。
董禮貌也不客氣,着實感覺有幾分餓了。
早上起得早,但忙着練功,沒去酒店吃自助早餐。
這會兒揉了揉饑腸辘辘的胃,就見蔣護工十分紳士地替自己掰開筷子,送到她手邊。
“你不介意吃我不要的,關鍵是我不剩。”
她食量不算小,兼之平常練功消耗大,比一般女生的小鳥胃,吃的還要更多些。
“沒事兒,你吃吧。是我的錯。在我們那兒,要是點個大份,兩個老爺們都吃不完。我想實行光盤行動,怕點多了咱倆吃不完。哪知道這邊的份量,比我們那送的鹹菜份量還少。”蔣文明說完,又替她擰開了礦泉水瓶,咽了咽,遞到她手邊。
董禮貌自立慣了,被迫享受他的服務,倒是也沒拒絕。只覺小夥子正直善良不錯,倒是個熱心腸,難怪歌裏唱的‘北邊人都是活雷鋒’。
“你們那兒物價低,我知道,有時候會在短視頻上刷到。早市上便宜、大量,好吃。你們那兒就是我異父異母的第二故鄉啊。”
董禮貌吃着飯,跟他聊了起來:“都說你們那兒的房價六百一平,六萬塊錢能買一套。”
跟她工作單位對面小區的房價,簡直天壤之別。帝都京劇院旁邊的房子,六萬一平。
有時她也會覺世事魔幻。
“基本屬實,不過也分地方。像我老家那裏,縣城的房子就是三四千一平,最好的高層,還是學期房,全款在三四十萬。”蔣文明說。
話趕話說到這了,便又問了一句:“歡迎你以後去我家那邊做客啊,到時候我給你當導游,招待你。不過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麽跑這麽遠來看病。這裏也不比帝都便宜吧?還是這有認識的醫生?”
因為看她的樣子,也不像缺錢的人。
董禮貌一路順風順水,使她對人沒那麽多的警惕心。面對眼前這個剛認識的陌生人,離開醫院就各奔天涯,直接拿他當成了樹洞。
開口說:“下個月我有演出,院長不準我們發揚祖師爺遺風、為藝術獻身。強迫我們好好愛自己,把照顧好自己放在第一位。禁止任何人在戲臺受傷,所以如果他知道我帶病登臺,一定會取消我演出的機會。”
蔣文明算是聽明白了:“但是你完全可以等腿傷徹底好了,再登臺呢。為啥這麽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