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媽的。”董禮貌不知為何,忽地眼圈一濕。
她從來沒有被爸爸保護過,甚至父親這個形象,在她記憶裏是模糊的。
她一直告訴自己,只要她夠強,并不需要男人庇護。
可為什麽此刻,眼睛裏像進了石頭。
原來是得不到,她要保護自己自尊心,才一直說不想要麽。
仿佛隔着窗外片片雪花,看見了那個小不點的自己。
生活裏只有疲于奔命的媽媽,一個自私自利、猥瑣小氣的繼父,她不懂那些能跟爸爸撒嬌的女孩兒,是什麽樣的。
她沒得到過,就說那惡心。
“你又拒絕我,又死命撩我。”董禮貌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只吸了吸鼻子。
女孩子不能哭,那是懦弱的表現,那樣很丢人,那不讨人喜歡,會被人看不起。她也不知,從哪裏得來這樣根深蒂固的觀念。
“我打林瘦娟,就是她做錯了事,應該承擔結果。她們欺負我,就得受到懲罰,是罪有應得。”
這個雙标的老男人。
“對不起。”陳量行是個心細如發的領導,很快聽出了她語氣裏不對。
但面前的導播在催他,他已耽擱多時,在忙得腳不沾地、又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員跟前,他既然攬了瓷器活,就不能任性糊弄。
“小董,我現在必須要去忙。如果你想說話,等晚會結束,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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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不能發視頻?”董禮貌得寸進尺。
她突然就很想看看他,如果見不到他,必須馬上跑回帝都他家樓下。
想見的人,一定要見到,不然就會不快樂,會生病。
“我等不到過完年上班。”
“好。我答應你,晚會結束,我會給你發視頻。”一向有原則、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陳院長,立即挂了電話。
“再見,小董。”
董禮貌應該穿越歲月的年輪,親自去抱一抱那個倔強、孤單的小女孩。
可她不肯,也不敢。
就想抓住陳量行這根救命稻草,讓陳量行代替她,去救贖五歲的董禮貌。
陳量行挂了電話,立即回到工作隊伍裏。而方才躲在後臺導演休息室角落裏,打電話的時候,都被今日陪同他前來的太太,盡收眼底。
此刻,有了歲月帶給她的沉穩,餘韻還是沒超越女人的第六感。
這強烈的不安,催着她上前一步,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怎麽了,老陳。大過年的,業務還這麽忙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日理萬機的老板呢,有着跨國生意。”
陳量行專注做手頭上的事,準備跟演員再對接一次。
甚至沒擡頭看妻子一眼,只說:“我不是把票給你了嗎?你早點去觀衆席吧,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餘韻聽了逐客令,自家男人就是這點好,哪怕已經不耐煩了,還保持着涵養。
她不是故意裝作聽不懂,而是情緒不受控制:“剛才是誰的電話。”
餘韻已經不在乎什麽‘善解人意’的面具了,直接問出了口。
陳量行注意力都在演出單上,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妻子難得有了隐瞞:
“是小田,她怪我撤了她的演出。”
電話恰逢其時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田橙子,仿佛在昭示他并沒有撒謊。
總導演喚了他一聲:“陳院長,您過來看一下,有個地方戲這裏有問題——”
陳量行迅速起身,拎着節目單走了過去。
留下手機,孤零零地躺在沙發上,餘韻看着他的背影,那手機鈴音像極了催命符。
不知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一陣陣心慌。
直到拿起他的手機,按下接聽鍵,邊往觀衆席走。
“陳院長,憑什麽?你欺負老實人是嗎?你讓我簽保密協議,我簽了。我沒有透漏半點今日要演的節目。我已經跟家裏人說,我要上春晚了。現在我怎麽跟他們說,我被撸下來了?丢不丢人?我以後在親戚朋友裏,怎麽擡得起頭來?吃飯都得坐小孩那桌。”田橙子邊哭邊說,可見精神狀态十分不好,仿佛已經壓抑久了。
“是,我承認,我打了董禮貌,但我又不是主謀。冤有頭,債有主,擒賊還知道先擒王呢!再者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打她了?捉奸成雙,捉賊見髒,你不還是聽她一面之詞?老實說,是不是她又去跟你搖尾巴賣慘去了?你不就是護着她,心疼她。依我看,咱們京劇院幹脆改姓,姓董得了。”
“你好,你們陳院長在忙着晚會演出工作,讓我代管手機。我是他妻子,餘韻。您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吧。”餘韻聽着她一口氣說完,并沒有打斷,直到她換氣的時候,才十分中性優雅地關心了句:
“着急嗎?如果不着急,我可以轉達。如果着急,等他忙完工作,我讓他給你回個電話。”
電話那頭默了默,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田橙子,深知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
她緊緊握着手機,喚了一聲:“陳太太。”
随後便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控訴:“您是不知道,我們院新來的那個狐媚子——董禮貌,有多不要臉。她為了上位,勾引陳院長。陳院長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何況我們都是規矩的人,他以前沒見過這種騷浪賤,不怪他淪陷。她那張臉,我一個女人看了都硬了。”
田橙子不知對方什麽時候,會突然挂了電話。所以在電話沒挂斷的時候,就得抓住機會,拼命挑撥:
“董禮貌經常借工作之便,去陳院長辦公室彙報。而且每次去都關門,咱也不知他倆在辦公室裏幹什麽?可能是搞辦公室戀情。還有好幾次,陳院長說是加班,其實都是去了董禮貌家找她。兩個人做了野鴛鴦也保不齊。”
餘韻靜靜聽完,只覺胸口發緊,握着手機的手,也忍不住一陣哆嗦。
比起傷心,最強烈的感受是被羞辱。
她不想挽救家庭,只想報複。她不是一個慣于忍氣吞聲的人,通常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但人若犯她,她必奉還。
田橙子聽見那邊久久沒有回音,還當是電話已經挂了。可對面傳來的會場鬧哄哄的聲音,還是昭示着在通話。
田橙子也怕陳太太年齡大了,被氣出個好歹,畢竟陳院長就是退休後,被帝都京劇院返聘回來的。而陳太太比陳院長,年齡還大好幾歲。
那幽靈般的良心一閃而過,田橙子還是任由憤怒與嫉妒占了上風,繼續信口開河:
“咱們同為女人,物傷其類,我才不願意眼睜睜地看着您被欺騙。陳太太如果不信,可以去看看,董禮貌至今還藏着陳院長的外套。也不知道這是狐媚子的小把戲,還是他倆的定情信物。”
餘韻活了半輩子,一直順風順水,從來沒遇見過這種腌臜事。
她知道男人七十了,還有出去嫖的。
但絕想不到年輕時,一心撲到工作上,她那經人介紹、門當戶對的丈夫,萬年鐵樹才開花,一把歲數了,會去搞婚外情。
若是事情敗露,她那些朋友會怎麽看她,她還要不要在京圈混了。
“我是越來越看不懂現在這個世代了,小三趾高氣昂,反倒正妻忍氣吞聲,成了過街老鼠。”
餘韻咽不下這口氣,他們那代人特有的執拗作祟,讓她突然正義感附身。
哪怕身敗名裂,也要跟這種不正的社會風氣做鬥争。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想必我跟陳量行共同的圈內好友也知道了。只有我被蒙在鼓裏,被人看了笑話。”
“陳太太,您也不是男人打你左臉,還把右臉伸過去的性子。而且人間正道是滄桑,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男人不能慣,越慣越滾蛋。需要女人稍微提點一下,不然男人至死是少年。”田橙子慫恿完,怕她炮火對準錯了方向。
幫她糾正一下:“這事主要責任還是董禮貌,如果陳院長真是那不三不四的人,怎麽董禮貌來之前,他沒有緋聞呢?”
當然了,她了解的這個傻白甜陳太太,是獨生女,一路名校畢業,一直是體制內父母的掌上明珠,家裏又給她安排進了體面、輕松的單位。
公婆皆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告知,對兒媳欣賞且尊重。
兒子争氣又孝順,兒媳溫柔情商高。
丈夫位高權重,人脈頗廣,又顧家。
以至于,她沒有一點點應對風險的能力。
如果陳太太堅持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覺得一個巴掌拍不響,必須鬧得雞飛狗跳,讓陳院長下馬,她也無所謂。
誰當院長,她不是演員?田橙子只想出了這口氣。
“過完年上班,我就往京劇院走一趟。到時候如果需要幫忙,還得麻煩你們。”餘韻強壓下一陣又一陣的怒火,盡可能保持從一而終的溫聲軟語。
“當然了,你放心吧,陳太太!我們都是文化工作者,師父教過我們,學戲前先學做人,我們一直都是幫理不幫親。”田橙子信誓旦旦地做着擔保。
演出已經開始了,餘韻目光望向臺上,心底卻被紮了一刀,早飄到九霄雲外。
打開丈夫沒有上鎖的手機,最近一通電話,分明是董禮貌打過來的。他卻騙她是田橙子。
如果心裏沒鬼,為什麽撒謊?
餘韻又翻了翻陳量行的微信好友,他倒是沒有做賊心虛地删除聊天記錄。
只是最近轉賬記錄,給一個備注是【小董】的人,轉賬了六千多元。
而那個心機婊,為了勾引男人,還十分擅長僞裝的,把自己微信名改成了【AAA 退伍強哥水電維修】。
想到自己一直想買真皮沙發,可陳量行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往家裏拿錢都不肯,她跟着他過苦哈哈的日子,卻對別的女人一擲千金。
她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