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0 ...
徐佑轉身睨了一眼內殿那盆半人高的美人蕉, 便神清氣爽的擡長腿離開了。
皇後看到徐佑暢快得很, 只是轉頭瞪了清涼寺一眼, 随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狀似挂笑的跟着他後面走了。
他們剛走, 天際兀的下起了大雨,黑雲直直的壓下來,門口的雨花石被雨水沖刷的幹幹淨淨,徐明月差下人把趙坤從溫泉池裏拉出來,只是趙坤像是深陷在溫泉池裏一般,饒是如何硬拉,都拉不動。
試了幾次,有加上蓉妞和嚴任絨, 這才疲憊不堪的把他拉上來,只是拉上來時,趙坤胸口的辟谷針竟然“咔吧”一聲掉了。
辟谷針一掉, 呼吸循環往複, 一股子溫泉池水一下湧到了趙坤的胸肺, 整個人瞬間就如同溺水般難受, 還不等問話,趙坤已經昏死過去了。
徐明月嘆了口氣,取過銀針耐心的施針相救, 銀針剛□□,趙坤便猛地咳出一大口水。
“沒腦子!”徐明月眉頭緊蹙,鼻尖上沁着薄薄的汗, 冷冷的呵斥趙坤:“芝貴人是皇妃,誰給你的膽子去給她毀容!若是被查出來,你們整個趙家都會跟着陪葬!”她語氣冷厲,但是臉面清媚溫軟,讓人覺得不由的親近。
趙坤看見徐明月鼻尖那細碎汗珠,不由的要擡手,卻被徐明月瞪了一眼,吓的色膽心一下收斂了,随後跪在地上朝着徐明月一拜道:“多謝公主相救,奴才日後一定為公主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這四個字,本宮聽的實在太多了,本宮不想在聽了,本宮只要你趙家在長安的朱砂礦使用權。”徐明月收斂起神色,一雙瑩秀的眸子直直的打量趙坤。
趙坤微微一怔,待看到徐明月手裏把玩的趙家兵符後,忙拱手道:“公主智慧,在下深感佩服。”朱砂乃是提煉汞的主要原料,西魏歷代帝王陵墓都少不得汞,把控了朱砂礦意味掌握了一筆金礦,他現在命掌握在徐明月手上,她只要開口提,他便沒有拒絕的理由。
“公主,朱砂礦,在下願意交給您,只是求大長公主守在下為小跟班。”趙坤将一個羊皮紙包裹的四方小折遞給了徐明月,“除此之外,希望大長公主伏乞賞賜,把魏瑤桐賜給奴才,奴才定會為公主盡忠。”
徐明月嘆氣,“魏嫔若是跟你,本宮自會有辦法,若是不跟,那便是你的命數。”
“會跟的。”趙坤甚是自信,“桐兒自幼在奴才府上當差,她生是奴才的人,奴才一定能娶到她……”
徐明月白他一眼,心煩蹙了蹙眉,這個趙坤簡直迷怔的沒了邊兒,魏嫔若是真的願意跟他,當初就不會答應入梨園當舞姬,“過幾日,本宮下姑蘇,你且扮作侍衛混在隊伍裏,到時偷偷溜走便是。”
聽到這話,趙坤目光一亮,垂首恭敬道:“奴才遵命,多謝大長公主。”
未央宮,皇後氣得一拍桌子:“簡直是流年不利,是個人就——?T?X獨家整理?——來訓斥本宮!本宮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不是身卑微賤的奴才!”
這幾日,皇後夏氏的日子真的不太好過,因着芝貴人那檔子事兒,被太後教訓了一通,還破天荒的懲罰她抄女戒女德一千遍,這可是歷代皇後被罰抄的第一個。
這些年來,她是從來沒在後宅事兒上濕過鞋的,這次被皇上幽禁在未央宮,又被太後狠狠訓斥,皇後甚至懷疑芝貴人為了護住範氏一家,故意在魏嫔這件事上撒謊。
只是,芝貴人向來沒腦子,珍惜她那張臉珍惜的跟命根子似的,斷不會自己劃傷去誣陷魏嫔,所以說芝貴人撒謊也講不通。
夏香收起手裏的活計,朝着皇後低聲道:“娘娘,金釵取來了,奴婢細細的查了禦花園的奴才,沒有人說見過魏嫔。”
“本宮不信金釵還能自己飛到芝貴人臉上!”皇後又急又氣,惱火的直沖着夏香發怒。
她捏着那只金釵,放在眼前細細的打量,上面打着內務府的烙印,自然不可能造假,只是沒有證據,總不能青口白牙的說魏嫔有罪!
皇後微微皺眉,将金釵扔到盒子裏道:“把這盒子送到魏嫔那裏,說本宮疏忽了,給魏嫔賠個罪。”
皇後揉着眉心,想起太後那句話——後宮以和為貴。坐穩鳳座的女人要大度,能不計前嫌,化幹戈為玉帛,既是找不到證據,她也沒必要在豎魏嫔一個敵人。只是她想不通為何那個男人能在眼皮子底下逃掉,要是捉住那個男人,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皇後靠在枕上閉目不語。
“娘娘,說句不中聽,奴婢覺得皇上是知道些內情。”夏香打了個寒顫,謹慎道:“奴婢記得皇上一臉陰沉的踹開門,但是出來時,唇角卻是彎着的……”
皇後睨了夏香一眼,打圓場道:“陰沉還是開心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清涼寺沒有私藏那個男人。”皇後閉着眼面無表情,但是言語明顯底氣不足,皇上從來不對後妃笑,怒極的時候甚至會殺掉妃嫔,可是那天那等滔天怒火的确見徐明月後消散的無影蹤。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娘娘位居鳳位,不能不提防大長公主。”夏香深吸了一口氣,眉宇間挂着憂愁。
皇後冷笑兩聲:“一個是帝王,一個是輔國的大長公主,他們若是暗結珠胎了,本宮能如何?!”她以前在後宅可以鐵腕整肅,可以貶斥獲寵的女人,可是現在她是皇後,任何一個風吹草動都會加大皇上與她的怨隙。
她不能任性,不能沖動,斷不能落到順帝時期文靜廢後的下場……
皇後挺直了腰杆兒,“皇上一心一意寵誰,本宮都不會插手,因為本宮知道皇上不是那等為了女人昏聩的男人,在他心中江山社稷永遠重過女人。”
夏香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密信,擡眸看着皇後道:“凡事有特例,大長公主不得不……”
“行了,別說了,退下吧。”皇後起身躺在鳳床上,她有自信皇上不會廢後,至少太後那一關,他是過不了的。
***
不過四日,徐明月便帶着人下了姑蘇,趙坤混在侍衛儀仗裏,一出濟南府便逃竄了。
只是徐明月剛離開,清涼寺的一個小尼姑就悄悄進了永壽宮。
在人證物證面前,太後不得不承認徐明月的确在清涼寺藏了男人,要不怎麽會有止疼的舍利膏。宮裏的舍利膏都是翡翠瓶裝的,這支是紅瓶的,明顯是江湖人氏弄來的。
“叫皇上過來!”太後急不可耐地拍着桌子,吩咐下人去養心殿。
“簡直不守婦道!心腸又歹毒,哀家要早早的将她改嫁出去才是,免得禍害了徐家的子孫!”太後皺眉,厲聲說道。
惱怒了半晌,聽到殿裏平靜,這才發現自己的皇帝兒子竟笑眯眯捏着那只紅瓶,“這等閨房用品應當是私藏的,母後如何得到的?”他眼神直直看向太後,眼底的威勢讓人不由的退縮。
太後迎上他的眼神,不由的閃躲,半晌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做了醜事,還想遮掩着不成?!”
徐佑眸底一片冷漠,語氣極為不滿,猛的一拍桌子,氣勢威嚴道,“亂動主子的東西,便是不忠不孝,朕這次倒是要好好整治整治東魏的不忠風氣。”
容嬷嬷見他一本正經的護着徐明月,便悄悄的從後面帶出一個女尼。
那女尼聽到徐佑那冷鸷的語氣早就吓呆了,徑直跪在地上磕頭,“皇上……皇上金安……”
徐佑緊緊打量那女尼一眼,随後閉眼勾唇:“任和。”
任和清了清嗓子,一把将女尼拉扯到空曠的大殿正中,質問道:“你大逆不道!身為佛門中人,竟是個煙花性情,弄些這玩意兒來折辱旁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女尼畏懼的磕頭,口不擇言道:“這不是我的,這是在大長公主泡溫泉的地方發現的。”
聽女尼說的這般清楚,任和不由臉色一變,擺出太監特有的陰狠佞氣,“敢私自進大長公主沐浴的地方,瞧着你就是心術不正,可是私下做了醜事,想誣陷大長公主!?別以為大長公主走了,你就可以往大長公主身上潑髒水!構陷皇室,妄圖謀害主子,罪無可恕,當誅九族……”
任和聲音尖細又挑着高音兒,如同一道淬了火的鋼鞭,一鞭鞭的抽在在場人身上,話語寂然。
女尼畏懼地不敢直視着他,只是搖晃着腦袋,哭道:“沒有,貧尼真的沒有……”
任和搖了搖頭,高聲呵斥,“放肆!你的意思是指長公主不守婦道?!”
女尼顫顫抖抖,一雙滿是淚花兒的眼朝着太後望去,手指也哆裏哆嗦的。
徐佑拔出長劍,挑着女尼的下巴,“朕聽說佛祖成佛時,割自己的肉成全餓死的鷹,師太你是佛門中人,這等子慈悲心腸,想必也願意自裁成全我東魏的宮規。”他俯下頭,将劍扔在女尼的膝蓋處。
女尼畏懼,顫抖着開口求饒。
太後終是按捺不住,朝着容嬷嬷示意帶走女尼,随後朝着徐佑道:“哀家是修佛之人,哀家不許你傷害佛門子弟!”
徐佑負手而立,挑眉望望太後,譏諷的道:“母後要騙人,也要逼真些,朕簡直看不下去!”
太後素來愛面子,聽到徐佑這般直戳戳的揭開她的面具,當下便怒極斥責道:“哀家想騙人嗎?!哀家懶得插手你這些破事,若不是為了皇家的名聲,哀家才不會管!”
徐佑渾不在意,雙手環胸,徑直坐在正座上兒。
太後冷着臉揮手屏退下人,随後突然提高了嗓音,質問道:“你那日去清涼寺,把皇後晾在外面半個時辰!據哀家所知,徐明月當時在沐浴,你進去做什麽!?還是半個時辰!?"
“母後說,孤男寡女,半個時辰會做什麽?!”徐佑唇角噙着笑,眸底卻是嘲諷。
太後聽到這句,臉色頓時陰沉的難看,一掌拍在桌上。
徐佑笑着遞茶給她:“瞧母後您生的什麽氣,半個時辰,兒臣只有半個時辰,還做什麽帝王!”
“放肆!沒臉沒皮!”太後怒聲呵斥道:“哀家看你眼睛是瞎了,一個嫁過人的女人,哪裏比得上幹淨的女人,你喜歡她這等模樣的,選秀便是,大千世界,總有相似的。”
徐佑冷笑:“朕只喜歡她。”
太後聞言,心頭一顫,怒極道:“紅顏禍水,會禍害了江山,她嫁到龍府,龍府就滅門了。這等讓夫家滅門的女人就是天上下來的九尾狐,專門壞江山,壞男人的!”
“朕就是專門喜歡收服狐貍。”徐佑扇子‘啪’地收攏,徑直彎起嘴角,“朕倒是感謝龍家滅門,要不朕如何能得到她。”
太後眸底閃過一絲憂愁,唇角緊緊抿着,無情的男人動起情來最可怕,皇家延綿子嗣為重,那女人斷斷不能入後宮。
徐佑看到太後的臉色,冷漠道:“朕不許你傷害她。”
太後緊緊攥着拳,“看來哀家馬上就要處置了那個禍水。”
“母後。”徐佑攥緊茶盞,眸底帶着警告。
“你為了一個女人跟哀家翻臉?”太後拔高音量,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哀家就是要除掉她,由不得這個禍水敗壞徐家江山!”
徐佑忽然打斷她,慢悠悠道:“兒臣不是跟母後翻臉,只是母後你根本鬥不過她。”
“她是九尾狐,哀家就是張天師;她是蛇妖,哀家就是法海兒!看不收了她!”太後不禁有些氣結,擰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