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1 ...

姑蘇民風淳樸, 徐明月悠閑的躺在藤椅上, 閉着眼睛曬太陽。

顧笙來了姑蘇, 心情也好了許多,一大清早就爬起來, 站在山腳下,一雙濃黑的眼睛裏少了畏懼。

蓉妞給徐明月行禮,說山上的茶已經煮好了,徐明月起身牽着顧笙的手一步步登上山頂。山川中的霧氣氤氲,雪水煮好的香茶冒着淡淡的香氣,徐明月一邊喝茶,一邊掃過顧笙。

顧笙一步步的朝着山頂的邊緣處,顫顫巍巍的伸腳試探邁步, 誰料繡鞋被山邊的草兒一刮,滑了一跤,當下便吓的臉色蒼白, 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兒。

l*q

徐明月心裏一抽, 放下茶要過去扶她, 但是剛邁出腿卻又繃住了臉兒, 批評她太着急,做事要穩妥冷靜,不能因為沒有安全感就胡來。

顧笙看着徐明月繃緊的臉兒, 心裏卻是歡喜的,也只有徐明月會這般引導她,她起身偎在徐明月的懷裏, 像個孩子似的拱在徐明月的掌心撒嬌,“嫂嫂,笙兒最喜歡的就是嫂嫂,笙兒希望嫂嫂一輩子都呆在笙兒身邊。”

聽這話,徐明月眉眼裏不由的溢出一抹笑意,她擡手揉着顧笙的腦袋,笑道:“嫂嫂會一直在笙兒身邊,直到笙兒嫁人生子……”她想到顧笙披上鳳冠霞帔的模樣,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蓉妞聽了,不由的一臉歡快的打趣了顧笙兩句。

顧笙哼哼兩聲,羞紅了臉,“不跟你們說了,笙兒我困了,笙兒要回去睡了。”

夜漸漸深了,一輪明亮的月懸挂在天幕,幾只小小蟲兒低吟,徐明月一身素淨的羅裙,腳尖輕點一躍上了山頭。

只見山巅邊緣處,一個穿着白衣的女子手裏撫着古琴,飄逸的黑發,迎風飛舞,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香豔的薄唇,根本看不出是年近四十的女人。

聽到腳步聲,那女子便停止了手中撥琴的動作,“明月,可還記得如何煮茶?”

徐明月笑着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紫砂壺,“師父是專門來教明月煮茶的?”徐明月一雙清媚瑩秀的眸子只顧着打量師父溫如春,一滴濺出來的水一下落在嫩白的手背上,當下便燙出了小塊紅紅的印痕。

溫如春默默不說話,睨了一眼徐明月那燙紅的手背後,嘆氣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麽會煮茶?!罷了,伸過手來,我看看。”說完也不等徐明月應聲,直接抓過她的手,細細的給她塗着藥油。

徐明月看着溫如春的側臉,不由的想起那年母後病逝後的情景。那時,她是萬念俱灰的,本想着母後進皇陵後,她便出宮跟着溫如春懸壺濟世,只是因為一場祭祀,卻生生錯過了,再後來,就是父皇給她指婚龍家……

“沒有繼承鬼醫嫡傳的衣缽,師父可是怪罪明月?”徐明月臉色微緩,言語裏帶着濃重的歉意。

溫如春嘆氣,老老實實的搖頭,随後卻一柄飛刀直直朝徐明月眼睛射去。

徐明月微微側身,兩指夾住了飛刀,下一刻卻迅速起身,眯着眸子從袖中飛射出一排梨花針。高手過招,不僅需要冷靜,還要反應迅速靈活,以進為退。

才過招不到半刻鐘,徐明月兩根梨花針已經側着邊兒插在了溫如春的衣袖一側。

溫如春嘴唇一抿,紅唇微微一彎,擡手彈掉衣袖上的梨花針,十分認真的誇獎道:“本以為你整日裏在清涼寺不務正業,不想功夫倒是精進了不少,不愧是為師瞧上的嫡傳,果然天賦好。”

徐明月淡淡一笑,“遇見個纏人的男人,平日裏練習了些……”

溫如春皺眉,“男人?”

徐明月尴尬的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明月想看看師父的府宅,我們去瞧瞧吧。”

溫如春看了蓉妞一眼,蓉妞只是聳聳肩,便低眉順眼的收拾歪倒的茶壺杯盞了。

待進了溫如春的宅院,徐明月便懶懶散散的窩在她的竹藤椅上,一雙白嫩的手捏着茶盤子上的果子,正迷糊的犯困,就聽溫如春道:“你先前是最厭惡宮裏的那一套的,怎麽的現在有起了留宮的意願了?還有你剛才提的那個男人是?”

徐明月手輕輕松開果子,看着溫如春的背影微微嘆氣,“父皇留下遺書,發咒讓我守護他的江山……逃不掉,避不開。”

在宗人府圈禁那九個月,徐明月有緣結識了鬼醫傳人溫如春,學了鬼醫的醫術和功夫,那時的徐明月還是整日騎在奴才頭上,飛揚跋扈的嬌公主,不得不說的是那時的徐明月雖說任性妄為,但是心性幹淨的要命。

不像如今的大長公主,柔順細膩,但是心狠手辣、意在稱霸東魏。

“師父,你說你死後,我無法繼承你的衣缽,将來鬼醫可就真的泯滅了,我瞧着,您還是早日找下個嫡傳,免得老來無人。”徐明月靠在藤椅上,閉着眼睛編排起溫如春來。

溫如春聽到這句話,不由的擡手擰了徐明月臉頰一記,“你就整日跟師父沒個正經!”

徐明月抓住她的手枕在耳下,一股特有的和煦的溫暖,本來是想跟溫如春撒撒嬌的,可不想這一撒嬌竟然睡着了,紅唇和俏麗的鼻尖冒着汗珠,一如當年在宗人府那個不大的小孩兒。

溫如春嘆了口氣撤出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守護江山遠比稱霸東魏難得多,為師倒是盼着你能稱霸東魏,而不是守着西魏那破敗的江山……你母後那件事兒,為師……為師對不住你。”

***

徐明月立在庭院裏,悠悠閑閑的伸懶腰,這等清閑日子倒是讓她起了長住姑蘇的念頭,整整一個月,她置辦了三處宅院,還摸清了姑蘇鋪子的門路,她是做好了在姑蘇經營田産鋪子,成為一代女富商的念頭。

只是打點好銀錢,卻逢上了工部撒播藥粉工具的推廣,這時節,她若是大肆買地必然會阻礙工部改良農具的進程,便稍稍耽擱了買鋪子的計劃。

“公主,聽說工部的農具在荊、揚兩地,受到了百姓的阻擋,還有的百姓搬出了危害土地神的說法來阻礙修建。瞧着估計是損了地方縣令得利,故意煽動百姓呢……王大人這次難辦了。”

徐明月拿起象牙梳平靜的梳着額前的發,淡淡道:“王嬰淼若是連這些人都擺不平,那這些年他在慎刑司算是白呆了。”說完,抿了口茶道:“昔日糜芳報趙子龍投西北,劉備堅持子龍不棄他,如今本宮一如劉備,本宮信得過王嬰淼。"

“主子說的是,只是盼着王大人早日處理好工部那檔子事兒,能有功夫多尋人,莫要耽擱才是。”蓉妞端着幹淨的雪水過來,和氣的說了一句。

徐明月立在銀盆旁,撩撥着煮好的雪水淨面,“本宮前個到廟宇裏求了簽兒,大約是不怎麽順利的,且看着吧,能尋着是運,尋不得那便是命了。”徐明月轉頭接過蓉妞遞過來的帕子,微微嘆了口氣。

正在這時,顧笙揚眉,擡手笑着捏着一只白玉釵,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嫂嫂,笙兒想去東街買書,聽說今兒個東街開了個大的書鋪子,裏面有個特別特別好看的老板娘,今兒個朱員外還說老板娘好看,書肯定好看呢。”

徐明月笑着看着顧笙,一眼就看穿了這小丫頭是想偷懶出去玩兒,便收起臉上的笑意,嚴肅道:“你在一個時辰內記住桌上那本子醫書,我便帶你去,不僅東街,北街南街全都掃了也可以。”

“嫂嫂,一整本兒,嫂嫂實在……是……”顧笙恙着眉,看着桌上那本子厚厚的醫書,便有些頭疼。

不得不承認,顧笙這小丫頭是個撒嬌粘人精,翻了幾頁,便粘着徐明月,撒嬌道:“嫂嫂,這等子厚的醫書又不是話本子,能在一個時辰內翻完已經累劈叉了,哪還有精力再背過?”

蓉妞聽後,笑了笑,朝着顧笙道:“我們家公主年幼時,一個時辰能記住兩本,不是奴婢吹,公主年幼時可是過目不忘。”

顧笙先是一怔,随後看了看四處找東西的徐明月,當下便撇了tangxin撇嘴,“可是現在,轉頭就忘……”

徐明月聽後,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你就接話快,還不趕緊去收拾收拾。”徐明月将頭發高束,披上了平日裏常穿的男人衣袍,打算陪着顧笙買書。

剛到東街,就聽到東街的牌匾下突然“嘭”的一陣爆竹聲響,紅紅的爆竹外紙散落了一地,牌匾外看熱鬧的老百姓紛紛湊熱鬧,叫嚷道:“新娘子好生漂亮!嫁到賀家算是鮮花插牛糞上了!”

顧笙聽到這話,不由好奇的朝着徐明月問道:“嫂……哥哥,笙兒真的在話本上瞧過插‘牛糞’上的新娘子,大抵畫上的都是滋滋潤潤的。”顧笙眸底閃現一抹複雜不解,明明畫上滋潤的好,百姓卻有種看熱鬧的諷刺。

徐明月抖了抖長袍上的紅紙,擡手在帶了人.皮.面具的臉上摩挲一下,“嗯,大抵關起房門來,都一樣吧。”

這話一出,那些瞧熱鬧的百姓紛紛側目看向徐明月。姑蘇民風淳樸,而徐明月一身風騷華貴的男人袍子,青絲高束,一張臉兒既有男人的俊逸,又有股子別致的陰柔美。

再者,這話說的直白又露骨,讓那些百姓不由的覺得新鮮,所以大多睜圓了眼睛,偷偷側過身去嚼了舌根子。

徐明月豎着耳朵,想要聽聽姑蘇人的舌根子功底,便彎唇站在一個書攤兒前挑選醫書。

掌櫃不曉得徐明月的意圖,只是見徐明月衣着華貴,便弓着小腰兒搓着手兒,颠颠的跑過來,明晃晃的要訛人,“這位公子,好眼光啊,這是可是姑蘇最正規的醫書,是張仲景親筆寫的!”說着不動聲色的把原先的價格撕下來,重新粘貼了一個高價。

奈何他手腳伶俐,但是逃不過徐明月的眼睛,她彎唇輕笑,“張仲景?”

“嗯,公子,您瞧瞧這字兒,就是張仲景的親筆啊。”掌櫃見到徐明月笑,便信口開河起來。

徐明月還未說話,就見一個穿着月白色紗質長衫的男子走過來,一柄折扇遮住掌櫃的嘴,溫文爾雅道:“你這扉頁寫的李時珍。”

掌櫃心中氣憤,但是礙于來的人是姑蘇縣令的嫡長子李秦仙,不敢發作,只是擡手揮開扇子,擡手将扉頁撕下來,朝着徐明月笑涎涎道:“可能流傳的年代太廣,有人不認字兒,胡亂粘上的。”

徐明月微微挑眉,取出帕子,捂住了鼻子。半晌,又轉眼打量李秦仙,兩道聳立的長眉,一雙清秀的黑眼睛,渾圓的臉兒光潔如玉。這等相貌在姑蘇大抵算得上潘安之貌了。

李秦仙擡眼對上徐明月的目光,便轉身和氣道:“這掌櫃原來在西街算命,給師爺婦人算錯後,改行賣書的,一張嘴糊弄人的很。小公子,還是去東街的百書齋買。”

“該死的……”掌櫃低低咒罵了一句,這李秦仙居然給他潑冷水,好好的肥羊,一下飛了。

李秦仙聽到掌櫃喃喃自語,也不惱,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定金,轉身放在掌櫃桌上,“做正經生意,莫要騙人,在騙人,就抓你去衙門。”

聽到李秦仙的話,徐明月笑了笑,轉身走了。

李秦仙見到徐明月走,忙将折扇攥緊,面如春風的悠閑的跟了上去。

蓉妞忽然一個轉身,睨了後面悠閑的李秦仙後,質問道:“這位公子,我家主子是男人,你有斷袖之癖不成!?瞧着溫文爾雅的,這等癖好~”

李秦仙見到蓉妞無禮,也不惱,和氣有禮的朝徐明月一鞠,“有緣相識,在下想請公子去潇湘閣喝茶。”說完,一雙清秀的眸子仔仔細細的打量徐明月,淡漠和不茍言笑,但是骨子裏卻透出來一股女人的溫柔恬靜。

徐明月迎上李秦仙的目光,後退一步,勾唇拍拍李秦仙肩膀,“本公子不好男色。”

李秦仙忍俊不禁,小步追上,“姑娘留步,這是小生的祖傳玉佩,望能與姑娘百年好合。”

徐明月看着掌心那枚清透的魚狀玉佩,不由的一怔。

日落西山,金黃的餘晖灑在青瓦上,一身黑衣、袖口繡金龍的男人負手而立。只是一雙英武清峻的長眉卻緊緊的皺着,眸底營着濃濃的狠戾陰鸷,“倒是學會沾花惹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