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緊相擁

緊相擁

尤其是肩膀寬闊,從上到下收窄,六塊腹肌緊湊有力,清晰可見,何映春視線在上面流連兩秒。

或許更久。

“啧。”

她目光艱難地移走,捧起雪,開始用雪揉搓着聞景昭的胳膊,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微微顫抖,一下又一下搓着上半身,但是搓了半天仍然沒有用,不見他醒來的模樣。

她猶豫半晌,褲子也給脫了,聞景昭的雙腿被壓在雪下面,何映春碰了一下,比上面還要涼,小腿部分甚至發青發紫了,很像被壓迫太久不能回血的樣子。

搓了好半天,人仍然不見醒,身體的溫度也不見回升。

到底有沒有用啊!

又是搓了不知道多久,何映春無助地捧起雪,又洩氣地放下,手指已經凍得僵硬,指腹發紅,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冷。

她給聞景昭穿好衣服,沖到那個洞前面大喊“有人嗎?有沒有人?”

“救命啊!”

回應她的是自己的回聲。

何映春在那個過來的小洞處開始挖雪,指甲裏面的雪還未完全融化又填了新的雪,她手指愈發麻木,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霧,雪洞越來越寬。

“轟!”

突然,

上方的雪倒塌下來,面前被好不容易挖好的洞又被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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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功,又是無用功。

救人救不成,出也出不去,何映春沮喪地垂着手,跪坐在地面上。

她回頭,聞景昭就靠在石壁上,雙眼緊閉,很安靜的樣子,像是睡着一般。

一路上,很多人死,但只要聞景昭還活着,她就覺得有希望,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那種盲目的安全感來自哪裏,何映春自己也說不出。

她出不去,聞景昭醒不來,真的要困死在這裏嗎?

何映春把手放到聞景昭額頭上,聞景昭似乎感受到暖意,竟會向她手指靠攏,她看着自己的手心,靜靜地思索,目光慢慢堅定。

先喝一大口路菜湯,放到一邊。

“冒犯了!”她鄭重開口,将兩人衣服脫去,蓋在身上。

何映春緊緊地貼着聞景昭,就像抱着一個巨大的冰棍,她冷得嘴唇直哆嗦,手掌放在聞景昭的背部上,傳遞溫暖。

“聞景昭,你一定要醒啊,醒了我給你做灌湯包,還是去菜市口第三家劉屠戶那兒買豬皮。”她舔舔唇,

“得加錢讓他除雜毛,拿回來之後加入白酒和鹽巴小火煮兩個小時,撈出來豬皮,用笊籬過濾湯汁,湯汁放涼後放到冰...對,沒有冰箱,放到外面就成,一晚上就能結成凍。”

她感受到聞景昭的身體溫度逐漸在回升,呼吸有了規律,臉色也慢慢變得有幾分紅潤。

感覺有用!

她繼續道“把肉皮凍切碎,取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給剁成肉糜加調料,攪拌攪拌,攪拌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朝着一個方向,邊攪拌邊倒入花椒水。辦好的肉餡和肉皮凍混到一起。”

“拿起面皮放入餡料包成小包子,煮個一刻鐘就好了,餡大皮薄,味道鮮鹹,啧啧,咬一口,吸溜一下湯汁兒,別提多美了。”

“......口水都要流我身上了。”

“啊?是嗎......沒吧.....啊!你醒了!!”何映春先是擦了擦嘴角,接着看向聞景昭睜開的雙眼欣喜道。

終于是醒了。

聞景昭雙眼睜着,卻不複往日光彩。

“你眼睛?”何映春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不見了。”聞景昭垂下眼道。

“怎麽會看不見呢?”何映春奇怪道,“是不是因為在雪地裏面太久了,雪盲了?”

“雪盲?”聞景昭第一次聽說這個詞,他以為自己是因為受傷所致,再無法看見東西了,所以不想再拖累他們。

他暗暗思索,因為看不見東西,觸感更加靈敏,

此刻,

他們身體靠得太近了,肌膚之間傳來一陣陣暖意。

時間仿佛凝固,只留下微弱的呼吸聲和皮膚接觸的觸感,何映春的手指不知道該放在哪裏,心跳慢慢加速。

溫度上升,雖然這種情況下,很難生出什麽旖旎的氣氛,但何映春臉部發燙,不自然地拽着身上的衣服。

聞景昭察覺到這種微妙,他緩慢道“先,穿衣服吧。”

各自穿好衣服,為了緩解尴尬,何映春道“雪盲,其實就是雪地上,陽光會反射雪的白色表面,反射到眼睛裏就會對眼睛造成損害。但這種情況是暫時的,後面休息好是可以恢複的。”

“反射......”聞景昭若有所思,“既如此,那你們為什麽沒事?”

“這個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每個人情況不一樣。”何映春分析聞景昭身體素質太差,又經歷大喜大悲,更容易損傷眼角膜。

聞景昭點頭,只要能好,就有希望,接着問道“現在外面是什麽情況了?”

“我也不太清楚,暫時還出不去,周圍也沒有其他人,都被雪沖散了。”何映春如實回答。

她指了指那邊雪堆,又想到他看不見了,收回手道“我嘗試着挖了挖,但是挖了一層又掉下來一層,挖不出去。”

他點點頭,何映春把水囊遞給他,他喝口路菜湯,緩了會兒,道“扶我過去。”

何映春牽他的手,手掌交錯,彼此都感受到溫暖的觸感,何映春的手更柔軟,指腹像是小貓爪子底部的軟墊,輕巧柔軟。

聞景昭的手則骨結分明,瘦削而修長,他頓了頓,握住。

貓腰到那個洞前,他摸了摸,又在靠着山洞壁那裏摸了摸,試探性地挖了一團雪。

“我們挨着這裏挖吧,試試這裏。”

這裏靠着岩壁,雪會掉下來,岩壁不會,那就試試看吧,何映春點點頭。

那就開挖!

身邊有個能說話的活人在,何映春有了點信心。

他們兩個人交替着挖,手實在是凍得不行了,就互相握在一起取暖,緩了會兒好一些了,就接着挖。

不知道過了多久,挖出個差不多的通道來,何映春伸頭往裏面看了一眼,左邊是雪,右邊是岩壁,上層的雪結成冰晶狀,看樣子還算牢固。

“沒塌!!”很好!何映春拍了下手,兩手相碰,疼得她斯哈了一下。

“我先過去,再拉你過來,我們坐的地方離洞口不太遠,應該很快能挖到。”

“好。”聞景昭視線所及皆是漆黑一片,蜷縮了一下手指,他點點頭。

何映春輕輕搓了下手掌,一點一點爬到裏面,像一個大人在玩兒小朋友的室內游樂場。

爬了幾下,雪渾然不動,“可以哎!聞景昭,來吧。”何映春聲音很輕,生怕驚動了這雪,再發生倒塌。

聞景昭點頭,摸索着,找到洞口,慢慢移動過去。

“轟!”的一聲,雪再次紛紛落下,聲音比剛才要弱,

聞景昭眼皮狠狠一跳,被迎頭砸了個正着。

他被砸蒙了,茫然睜開眼,頭發滿是銀白,好不容易幹松的衣物又被冰雪浸濕了。

“何映春!!!”他顫抖地扒拉着雪,

寂靜無聲,

他極力睜大雙眼,卻還是一片黑暗。

“何映春!!”

他瘋狂地挖着面前的雪,張伯和素荷的死狀不停地在他腦海中回蕩,不能再有人死了,懊悔和內疚的情緒湧上心頭,化作更加激烈的動作。

他看不到,也就沒發現指尖已經滲出了鮮血,左手的小拇指指甲已經劈開了,鮮血直流,和雪混在一起,紅紅白白,凄凄慘慘。

雪堆中仍舊是沒有任何聲音的,

他雙手抱頭,低聲嗚咽,肩胛骨微微顫抖,脆弱得仿佛一只剛破殼的雛鳥。

“啪”的一聲,非常細微的聲響,一只手從一堆白雪中竄出來,紅紅腫腫好不可憐的樣子。

“聞景昭?聞景昭?”悶悶的聲音從雪層後響起。

五指擺動了幾下,“喂!!聞景昭?有人嗎?”

聞景昭乍然驚醒,忙四處摸索,顫着指尖,緊緊握住那只手,“我在呢!!我在呢.......”

“雪掉得不多,這邊空間很大,我拉你過來!”何映春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面前的雪,大概推出個拳頭大小的凍,一只眼睛看向外面。

好家夥,把她吓了一大跳。

四周的雪花上面有星星點點的血跡,聞景昭雙手緊握她的一只手,表情不明,肩膀微微顫抖。

何映春又試探性地慢慢怼,怼出一個大洞,“來,一起用力,我拉你過來。”

回應她的是一聲嘶啞的“好。”

“三二一!”

“呼——”何映春長呼一口氣,剛剛還沒等她用力,最邊上的雪就下落,把她砸的有點蒙,她摸着胸脯“吓得我......”

兩人坐到一處,還沒等何映春說什麽就被聞景昭抱住了,冰涼的觸感讓她最初沒覺得這是個擁抱。

好半晌,她感受到滾燙的眼淚從她的衣領處落到皮膚上,指尖下的肩胛骨微微顫抖,她愣住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而後,更多眼淚沒入衣衫,聞景昭伸手緊緊地将她抱住,仿佛要把她嵌入身體一般,兩顆心髒撲通撲通同步跳着,清晰地告訴彼此都還活着。

冰天雪地,寒冬一角,兩個人緊緊相擁,無聲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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