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肉換肉
肉換肉
寧靜籠罩着整個林子,樹木在微風中輕輕搖擺,枝杈互相交錯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樣的環境中,一點不尋常的聲音都顯得格外突兀。
何映春半靠在那人懷裏,緊張得指尖都在發抖,
“噓”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我。”
何映春摸到那只手,骨節分明,有青筋凸起,她先是精神放松了一瞬,緊接着讓他聽,
“你聽沒聽見?有女人在哭?”
“聽見了,就在前邊。”聞景昭點頭,指了指林子裏。
“是吧?這大晚上的,是人還是鬼啊?”何映春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要不去看看吧?萬一是有什麽人被困了呢?”何映春猶豫道。
聞景昭本是想讓她先回去,思索兩秒,點頭,“輕點。”
兩人弓着腰從樹後面繞過去,慢慢聽清了,确實是女人在哭,還有點兒像小貓叫。
那女人似哭非哭,克制地呻.吟。
慢慢看得清楚了,兩人的腳步聲都頓住了,尬在原地。
一男一女兩個交疊的影子起起伏伏,月亮躲在雲層後,不肯出來,灰蒙蒙一片,隐藏住了他們兩個人尴尬的表情。
聞景昭突然伸手将她按下去,兩人一塊躲在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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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爺!奴家是您的人了,到了那兒,奴家可就靠您了!奴家才不想去做妓……”聲音嬌柔,讓摟着她的人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那是自然,爺打聲招呼,就把你要出來,到時候你就跟着爺,吃香的,喝辣的,今晚烤肉如何?”
王奎?!
後面的話就聽不太清了,無非是肉好吃,讓人吃了還想吃,爺也想吃,但此肉非彼肉...
聽着動靜,又是大幹一場。
何映春聽出那男人的聲音,瞪大眼睛,擡頭和聞景昭對視,聞景昭給她打了個走的手勢,兩人慢慢從樹後面退走。
“聽出來了嗎?”
“嗯,是王奎。”何映春點點頭,以肉換肉,她嘆口氣,那女人她在流放路上見過,談吐不錯,看上去也是出身于大家,委身于小小衙役,也是無奈之舉。
真是唏噓,兩人輕手輕腳往回走,陷入沉默。
聞景昭更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這女人謀算到達流放地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他們離目的地不遠了,至少行程過半。
還有他們所說的妓……
聞景昭捏着手上的珠子,神色凝重,“逐邑戰争頻發,被流放過去的女奴白天要做活,晚上還要待在妓營,到時候我會找機會把你們救出來,但那之前...”
他表情晦澀,十分艱難說道“你們要保護好自己。”
“妓營?是...是做”何映春張張嘴,說不出口,她原以為被流放到如此偏遠之地就已經是懲罰,妓營,想到這兩個字,她脊背就直冒冷汗。
她擡頭看向聞景昭的眼睛,勉強笑笑,“會的,會保護好自己的。”
聞景昭知道他此時或許安慰不了她什麽,只是摸了摸她的頭,承諾道“我會把你們帶出去的。”
談話沒再繼續,兩人回到帳篷裏,天還沒亮,但很難再入睡了。
聞景昭閉着眼謀劃,何映春則是一遍又一遍地刷着自己的積分頁面。
這段時間,她陸陸續續做飯,賺了不少積分,兌換了4瓶靈泉水,靈藥她還不清楚功效如何,打算關鍵時候用。
突然系統音響起,
“滴滴,已經達到50積分,您可解鎖三種商品!”解鎖商品?這倒是個新玩意兒,商品欄裏面新增了三樣,但都是灰色的。
她試探着點開一個,
“滴滴,解鎖此種商品需要5積分!”還要積分?她又點了下一個,
“滴滴,解鎖此種商品需要10積分!”
“滴滴,解鎖此種商品需要15積分!”
一件比一件貴!!日。
何映春就像個守財奴一樣,看着自己的58積分,卻舍不得用一點。
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宿,天光大亮,衆人收拾好東西,再次出發,太陽光很亮,照在身上暖暖的,何映春将糾結了大半宿的事情抛在腦後。
既來之,則安之,世間多事,庸人自擾,總能想出辦法來。
就這樣走了幾天,
隊伍前方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三三兩兩的人湊在一起讨論着些什麽,衙役也不如以往那麽嚴苛,只是讓隊伍排整齊,鞭子拿在手上,心不在焉地揮着,眼睛卻忍不住地往前面瞟。
李斌去打探一番,回來跟着幾人說道“說是下一個驿站已經不遠了,在一個叫巴縣的地方,那裏有人居住,環境好一些,過夜的話沒準還能買點兒東西。”
“好,咱們可以看看有沒有厚的衣物,越往北越冷。”聞景昭看了眼已經有些影子的巴縣說道,何映春點點頭,她腳下的鞋都磨薄了。
小枝一直有些低燒,不如最開始的時候活躍了,“再給小枝買頂帽子。”
幾人商量好,隊伍進了巴縣,巴縣地方不大,天冷街上也沒多少人。
街道兩旁有一排排房屋,屋頂上蓋着斑駁的瓦片,甚至還有些人家蓋着茅草。外牆也都已經斑駁褪色,有種經過歷史沉澱的韻味。
隊伍走得慢,腳下是不太規則的青石板,走起來有些硌得慌。
街兩邊有稀稀拉拉的店鋪和小攤販,看到長長的犯人隊伍似乎也見怪不怪。
有個老伯正叫喊着賣烤包子,他掀開棉被一角,裏面擺着香酥美味的烤包子。
他時不時拿着擀好的面皮放到爐子裏面貼着,再熟練地從爐子裏面取出很多烤好的包子放到棉被下面。
何映春深吸口氣,
香啊!
沒人出聲說買,口腹之欲尚且能忍,但寒風可是要人命的。
犯人們或多或少都買了些東西,衙役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聞景昭和何映春兩個人走到賣衣服的小攤前,攤位不大,攤主是一位看上去有幾分精明的中年男人,身穿樸素的布棉衣,雙手插在衣袖裏面。
他不緊不慢地起身,輕蔑地看了看幾人身上的囚衣,
“棉衣多少錢一件?”
“這邊500文,這邊800文。”
何映春咋舌,五個人最便宜的都要2500文,那就是2兩還多。
“棉鞋呢?”
攤主不耐煩道“這邊450文,這邊是600文。”
“那這帽子多少錢?”
“你們買不買?別妨礙我做生意,別亂摸!棉帽子得100文呢!”
何映春放下帽子,“能不能便宜點?”
攤主眉頭一皺,開始趕客,“恕不講價!!滾滾滾!”他拍了拍帽子上不存在的灰,嘀咕道“真是晦氣!”
“快走快走!!磨蹭什麽呢?”衙役們開始拿着鞭子催,容不得他們猶豫。
“三個棉衣,一個棉鞋,給我們帶個帽子,您看二兩銀子成嗎?”聞景昭說道。
攤主不耐煩揮手,“滾遠點兒!”
何映春連忙賠着笑,補充道“您心善!拜托拜托您,行行好!!”
“天冷,您多賣點兒,也能早點兒回去不是。”
好說歹說,終于是買到手了,何映春十分肉疼地給出二兩銀子,這是他們幾個瞞過衙役藏的,用一些就少一些。
攤主大賺一筆,還勉勉強強說“你們也就遇着我這心好的,看你們可憐,做賠本買賣賣給你們了。”
聞景昭把棉鞋遞給何映春“你換這個鞋。”
剩下三個棉襖姆媽、小枝還有何映春一人一個,帽子給了小枝。
“錢不夠了,衣服輪流穿。”聞景昭還沒有手頭這麽緊的時候,他幹巴巴說了這麽一句,李斌十分體諒地沒有多說什麽。
小枝則是拿着帽子看來看去,小心地将帽子戴在頭上,笑了笑“真暖和,帽子大家也輪流戴。”
帽子是藏藍色的,會有一部分蓋住耳朵,十分保暖,雖然手工粗糙了些,但小枝皮膚白,襯得她下巴尖尖的,有幾分脆弱的美麗。
有人走過,多看了她幾眼,
姆媽和何映春将小枝夾在中間,隔絕掉了冷風,還有些不懷好意的視線。
夜晚在驿站休息,因為在縣裏面,商鋪齊全,還有幾個衙役買了酒,路途遙遠,行程坎坷,此時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趙武也沒有特意拘着他們,只是讓守夜的衙役別碰酒,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
他們喝酒聲吵得要命,何映春捂着耳朵,不知道多久之後才睡着。
一覺醒來,外面天還是黑的,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往旁邊一摸,卻摸了個空。
她困意散了幾分,睜大眼睛看向旁邊,原本他們的位置是姆媽、小枝、她擠在一起,聞景昭和李斌一起,但現在她和姆媽中間是空的。
左右看了看,并無小枝身影,她那頂愛不釋手的帽子也不在,可能是去小解了。
何映春不太放心地往外面看了看,這幾天天氣都不太好,陰天,夜晚連月亮都看不見,右眼皮跳個不停,她攏好身上的衣服,出去找人。
茅廁有點兒遠,會繞過一個大院子,此時那邊黑漆漆的,何映春也有些發怵。
她走了一會兒,腳下面不知道踢到了一個什麽東西,往前滾了滾,她摸索着撿起來,是頂帽子,上面沾了土。
何映春抖了抖土,認出那是小枝的帽子,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此時,月亮出來了,月光照在院子一角。
她看到了小枝,倒在地上,雙腳沖着她,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
她快步跑過去,戰戰兢兢去看小枝的臉,心存幾分僥幸,
只見小枝趴在地上,新買的棉衣大開着,露出青青紫紫的肌膚,臉沖着這邊,一只眼睛睜着,俨然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