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寶石

寶石

陽光沿着陽臺緩慢延伸進室內，晾曬的白色襯衫角随着風搖擺，帶來清新的淡淡洗衣液香氣。

許沁散漫慵懶的倚着門框，樓下滿臉朝氣的大一新生來往拖着行李箱，其中一個穿白裙子女人摻雜其中加了好幾個男生女生的微信。

幾分鐘後。

“我來啦——”寝室門被推開，文雨晴風風火火拉着行李箱闖進室內，看見闊別兩月的許沁，一個熊撲從背後撲了上去，激動的像中了大□□，“啊啊啊，許寶，想你，你是我唯一最愛。”

許沁嫌棄似的扔開文雨晴搭在她肩膀上的臭爪子，一個漂亮傲氣的挑眉，把手機拍的照片直怼文雨晴大臉，公開處刑，“女人，已經将你看透。”

“啊啊啊！可惡！竟然偷襲我！”文雨晴面具被戳破，開始張牙舞爪的反擊。

許沁躲開文雨晴，嗤笑一聲，拿起旁邊的吉他包，朝後搖手道：“拜拜，有事兒，走了啊。”

“哎…別這麽急嘛……等我等我……”文雨晴拿個小包，追上許沁，邊走邊拿鏡子口紅補妝，“今天學術廳有個研究生的青年沙龍，是“對話心髒外科”專題報告，聽說幹貨挺多的，要分享一些診斷和治療新思路。”

“研究生的？”許沁緊緊吉他包，目不斜視，“你看我像聽得懂的樣子嗎？”

“哎呀，聽不懂看得懂啦！看美女總會看吧？”文雨晴雙手在胸前合着，一臉崇拜冒星星眼的樣子，“主講人是津南市第一人民醫院心外科最年輕的主治醫師宋希玉，你說人家學歷技術杠杠第一就算了，這人也長得這麽美，昨晚群裏都爆炸了！啊……簡直是我的女神……”

第一人民醫院，心外科，宋希玉。

許沁澀澀喉嚨，她好久沒有想起這幾個詞了。

下了寝室樓，一群群的大一新生有說有笑的經過，許沁走得有些漫不經心。

許沁這個妖孽子走在路上就是來奪人眼球的，文雨晴瞥許沁一眼，明明和她是一樣的一米六五身高，偏偏許沁是個可惡的瘦子，跟個超模似的走路不看人。

高高紮起的馬尾，随着走路間揚起，巴掌大的臉上是傲慢到極致的表情，兩條彎如新月似的眉毛，許沁眼睛特好看特深邃，瞳仁跟勾了銀光似的，洋洋灑灑，韻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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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也就算了，偏偏許沁鼻子也特別小巧精致，連個毛孔都看不見，不淺不深的人中下是如雨後石榴花般殷紅水潤的嘴唇，加上一個幹淨利落的輪廓下颌線，一張建模臉就出來了。

如果要說許沁有什麽缺點，那就是脾氣不好外加成績不好，果然，有了美商就沒有智商。

眼見有人上來要微信，許沁直接繞過男生潇灑離去，文雨晴小小嫉妒一下，要是她有許沁這資源，還至于母胎單身麽。

等許沁回過神，發現已經被文雨晴拐到學術廳，會議已經開始了，整個廳裏擠滿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文雨晴在人群中扒拉開一個位置，剛好足夠兩人塞個腦袋進去，看見宋希玉，文雨晴的心簡直都要花了，花癡道：“天啊，天底下怎麽有這麽美麗又溫柔的女人……你聽她的聲音……”

許沁瞧過去，宋希玉有一種獨特的美，像雪山獨自綻放的雪蓮花，暗香與珍貴讓人源源不斷的去尋找她，她溫柔凜冽，纖細手指輕扶銀絲眼鏡框，額邊如柳絲一般輕盈的碎發，紮一個低丸子頭，完美優越的後腦勺。

紅唇輕啓，嘴裏都是深奧晦澀的醫學名詞，但她說的特別好聽，像油盞燈下給童子講義的孜孜學者，溫厚，淡然。

這些都是宋希玉的面具！

許沁心上暗暗抽着疼，看着宋希玉的光風霁月，忿恨的脫口而出，“騙子！”

“啊？”文雨晴沒聽清楚，“誰是騙子？”

許沁瞥眼文雨晴的花癡臉，手裏手機忽然震動，屏幕閃亮：【中/國/銀/行】宋希玉于9月1日10:30向您尾號4*21賬戶完成銀聯入賬交易人民幣10000.00，餘額8*****8.00。

文雨晴腦袋一偏看向許沁手機，許沁手飛快一轉按熄屏幕，眉毛揚起，有點不耐煩，“有事，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啊？你這就不看了……”

…

會議結束後，宋希玉婉拒飯局，從另個門離開報告廳。

一個人在學校轉着，剛剛開學的學校一片喧鬧，不知不覺，宋希玉想起大學時的許多事。

“喂，開始啦，快走快走。”背後一個女生突然竄出撞到宋希玉肩膀，宋希玉一不小心趔趄了下，悶哼一聲。

發覺後女生驚嘆一聲，誠懇的彎腰給宋希玉抱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沒事。”宋希玉微笑擺手，順帶用左手揉揉發麻的肩膀。

看見女人的清冷絕美容顏，女孩驚訝了下，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就被後面的同學拽走了，“來不及啦！快走！”

越來越多的人往一個地方走，宋希玉本想退出，可是已經不由她做主了，人流把她推向一個方向。

走了幾步，宋希玉看見臺上拉的紅色橫幅：“搖滾公社招新表演”

我們相信搖滾不死。

我們相信信仰不死。

我們相信青春不死。

“woh～”

舞臺上，一個女孩背對着衆人，高紮起的馬尾，底端是挑染的薔薇紫紅色。

女孩身材瘦卻有型，脊骨特別板正，黑色寬吊帶短上衣，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肢，下身黑色短牛仔褲，兩三根垂着的金屬鏈條。

随着音樂響起，女孩單腳抖動，鏈條搖搖擺擺，讓女孩看起來自由又灑脫。

在重音時，女孩猛地跳轉身，笑容滿面，懷裏抱着電吉他狂掃，唱出好聽有力的嗓音：“I can't wait,I love you……”

來自Stevie Nicks的《I can't wait》搖滾經典曲目。

地下的人沸騰了，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女孩畫着煙熏妝，張揚野性，如同穿破雲霄的箭，“Well, I can't wait, I can't wait. ”

“And I've got to know how if I'll see you again. ”（我必須知道再見到你，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麽樣的情節。）

“Well, I can't wait I can't wait(I can't wait),

“What can I do when I'm crazy for you, baby”（當我為你徹底瘋狂，我該怎麽辦？寶貝。）

太燃了，女孩的聲音如破竹，掀動全場氣氛，感染力十足，甚至連宋希玉的血液都要為之沸騰了。

女孩揚起頭，頭發随之搖擺，她肆意猖狂的像一只草原上翺翔的鷹，她淡淡的垂着眼皮，眼神迅速略過宋希玉，瞳孔亮如雨後黑夜的星星。

宋希玉怔忪，這雙眼令她想起一個人。

“喂！！！快救人啊！！！有人暈倒了！！！”人群中傳來驚慌失措的吶喊，緊接着人群像炸開鍋一眼，越遭越亂，你推我搡，“別擠啊，別擠啊，踩到我了。”

宋希玉瞬間回過神，眼神犀利的找尋到聲音方向，避開人流往那邊走去。

注意到宋希玉行動的許沁，立馬停止唱歌，聲音平穩冷靜下來，開始維持秩序，“請大家不要擁擠！有人暈倒了，請往左側移動，留出施救空間！”

無頭蒼蠅般的學生們有了方向，統統移向左邊，人群很快空出一個圈，中間躺着一個清潔阿姨，有可能剛才擠在人群之間缺氧暈倒了。

宋希玉跪在清潔阿姨身邊雙手拍打雙側肩膀，沒有回應後，手伸在清潔阿姨脖頸處探測搏動，薄唇暗暗計數，一邊觀察胸膛起伏。

雖然是醫學院，但此時大多是大一新生，沒見過這場面，相互交頭接耳，傳染焦慮，議論紛紛。

許沁雙眉一皺，單手撐着舞臺一躍而下，“讓開點，讓開點，有人撥打120嗎？”

“哦哦!快打！快打！”人群中這才有人反應過來，馬上撥打急救電話。

許沁在清潔阿姨另一側，眼疾手快的松開衣領，剝開外套，把阿姨頭部擡起，查看口腔是否有異物。

宋希玉看她一眼，眼神冷靜理智。

宋希玉立即開始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30:2，一分鐘後，清潔阿姨有蘇醒跡象，看見許沁後，清潔阿姨緊緊抓住牛仔褲上的金屬鏈條，眼角擠出淚滴。

宋希玉握住清潔阿姨手腕，開始計算脈搏，此刻，宋希玉額頭細汗冒出，悶熱的紅從皮膚裏滲出來。

她抿唇道：“可能身體有基礎疾病。”

救護車警鈴響徹，駛進校園。

下來的醫務人員一眼就認出宋希玉，點頭示意後跑向清潔阿姨，在初步觀察和宋希玉溝通後，用擔架擡起清潔阿姨，就是……就是清潔阿姨死死抓住許沁牛仔褲上的金屬鏈子。

許沁：……

“同學，你認識這個阿姨？”宋希玉這才徹底放松，用手背擦去額上汗，水漬讓她皮膚晶瑩閃亮，聲音清淺又溫柔。

許沁睫毛顫抖了下，心裏酸澀得不行，她撇開臉，“不認識。”

所以宋希玉到現在還沒認出她是嗎，對，她只是宋希玉資助的千百個學生中的一個罷了，宋希玉怎麽可能記得她。

許沁拽着褲子上的鏈子，拽都拽不動，許沁急得滿背的汗，這阿姨暈倒了還力大如牛。

“同學，一起上車吧。”護士借力一把把擔架擡上車。

許沁只能跟着上車。

上了車後，護士開始量血壓，借上心電監護儀。許沁蹲在擔架旁，時不時的幫忙打下手。

宋希玉看着女孩側臉，她覺得這個女孩好熟悉，難道她曾經看過這個女孩live表演？

十分鐘就到了第一人民醫院，幾人下車，宋希玉給急診醫生交代情況，許沁被迫跟入病房。

很快護士們開始給清潔阿姨輸液，不過半個小時清潔阿姨就清醒了，許沁拽回鏈子。

清潔阿姨尴尬的笑着說：“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以為這個鏈子鎖我命來了。”

許沁：……

“沒事。”許沁無奈的扶扶額，“人沒事就行，我走了，您注意休息。”

許沁站起身，對上走進來的宋希玉。

醫院病房裏機器機械單調的叫着，兩人平靜的對視，許沁看見宋希玉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和探尋，她的心髒開始逐漸加快，快，快，快到她覺得需要藥物降心率。

宋希玉認出她了，對嗎？

太緊張了。

“同學，你的心理素質不錯。”宋希玉的聲音很溫柔，溫柔的像春日山上留下來的叮咚泉水。

許沁身形虛晃，緊緊的咬緊唇瓣，扯出一抹極其勉強的笑容，又佯裝不在意：“謝了。”

許沁平淡地擦過宋希玉肩膀，兩人淡到極致的擦肩而過，直到後面匆匆闖入急診病房的姜意，醫大教務處主任。

姜主任驚奇的看着許沁：“你怎麽在這？”

“腦子有病……”腦子有病才會覺得宋希玉記得她，許沁睨眼姜意，潇潇灑灑地走了。

姜意非常頭疼的皺了皺眉頭，完全不想搭理許沁，走到宋希玉身邊，抱歉道，“希玉，我剛剛開完會，你咋不留下吃飯說走就走呢，不過還好你沒走，遇上這阿姨突發疾病，不然麻煩就大了。”

姜意對病床上阿姨目光，慰問道：“還好吧？”

宋希玉目光緊緊跟随着女孩清瘦的背影消失不見，那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嘴唇輕啓，轉頭問姜意，“那個女孩是？”

“啊？你說許沁？”姜意跟着回頭，看向奇裝異服的許沁，邊“啧”邊搖頭：“大三臨床醫學系一班，被處分的問題學生。”

許沁？

宋希玉錯愕，秀氣的眉毛擰起，清冷眼神裏閃過一絲猶疑，她無法把眼前這個自由灑脫的女孩子和乖巧敏感的許沁重合。

手指撐住眩暈的頭，過往記憶像開閘洪水般一股腦兒的冒出來，她好像遺忘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