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寶石
寶石
…
埋頭複習的四周時間飛逝而過。
考完最後一堂數學，許沁回到教室收拾書包，門外駱北北蹦蹦跳跳的跑進教室，沖在許沁面前，雙手握着許沁的肩，激動地說：“啊啊啊，許沁！終于考完了！走走走，請你吃火鍋！”
許沁默默地避開駱北北：“改天吧，今天有事。”
“嗯？咋了？”駱北北疑惑，低頭看許沁，聲音軟下來，道：“是數學沒考好？”
“不是啦，是其他的事情。”許沁扯扯嘴角，轉身往外走，道：“飯局改日再約，祝你們暑假愉快，拜拜。”
駱北北一頭霧水的摸着後腦勺。
夕陽拉長少女一路小跑的身影，許沁站在路邊攔車，上周她在寺廟裏求了平安符，明天是宋瑜瑩動手術的日子，希望一切順利。
放暑假的第一天，路上堵得水洩不通。
許沁到醫院已經六點半了。
七樓電梯門一打開，許沁擡頭看見宋希玉和宋瑜瑩，她訝異道：“希玉小姐，你們要出去？”
正在側頭打電話的宋希玉斜斜的擡了下眼皮，宋瑜瑩先一步反應過來，笑道：“是啊，正打算出去吃晚飯呢，你怎麽來了？”
宋瑜瑩穿着白色針織薄衫，雙手環抱住纖腰，臉色淡然帶着笑意，如若不是裏面的藍白條病號服，絲毫看不出來是個病人。
許沁走出電梯，從兜裏拿出符袋遞給宋瑜瑩，道：“瑜瑩小姐，這是上周末我在北岩寺求的平安符，她們說很靈驗，希望您不要嫌棄。”
“怎麽會，好可愛，謝謝。”宋瑜瑩溫柔勾唇，接過來在手裏仔細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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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玉打完電話，把手機放進兜裏，看眼許沁書包，聲音有啞色，道：“考完試就過來了？”
“嗯。”許沁點頭。
看眼窗外天色，宋希玉道：“吃了嗎？”
“沒。”許沁手下意識放在饑餓的肚皮上。
宋希玉轉身往走廊走帶路：“把書包放在病房，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好。””許沁點頭，眼瞧着宋希玉背影又清瘦了很多，想來是為宋瑜瑩手術操了很多心。
走進病房，宋希玉随手拿起一顆水果糖遞給許沁，道：“考的怎麽樣？”
許沁接過，剝開糖紙，舌尖嘗到柑橘香甜，她道：“班級前十。”
看許沁滿足的樣子，宋希玉輕輕的笑了下，前幾天有向許沁班主任打聽學習情況，說許沁在班級前三應該不成問題，許沁說的保守了，宋希玉道：“之前答應你的，考進前五十名可以滿足你一個小願望，想好了嗎？”
“沒想好。”許沁搖頭，頓了下，又道：“什麽我都可以。”
路燈點亮黑夜，晚風吹起窗紗，一路吹進宋希玉心裏，垂目眼前人額邊碎發微亂，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想來為準備期末考試和看顧周思禮也是費心不少，她笑抿了下嘴角：“許沁，等過了這段時間去海邊玩吧。”
“海邊？”許沁眼角眉梢樂了起來，她忍不住驚呼，雙手拍了下：“我還從來沒見過大海呢。”
看着許沁放松欣喜的笑容，宋希玉心神恍惚，只覺壓在肩膀上的石頭短暫的松懈了一下。
日子再累，有什麽過不去的呢。
她眼神柔和，拍拍許沁肩膀：“走吧，去吃飯。”
三人一起走出醫院。
一陣涼爽晚風拂來，被關了好幾日的宋瑜瑩心中格外舒坦。
宋希玉熟門熟路的走進一條小巷之中的面館，宋希玉點了香菇雞絲面，宋瑜瑩點了菌菇鮮蝦湯面。
許沁躊躇的看着菜單，最後點了和宋瑜瑩一樣的。
坐下後，宋瑜瑩手撐着頭，看着許沁，眨眨眼笑道：“對了許沁，忘了說，思禮這次考試兩門課都是A+,多虧了你。”
“沒有沒有，是小小姐聰明。”許沁擺手，不好意思道：“再說了您答應小小姐考雙A+帶她去游樂園玩，所以小小姐才會幹勁十足，短短一個月從B+、A到雙A+。”
宋瑜瑩左眉挑動，黑痣格外明顯，她懶洋洋道：“是嗎，我以前也這麽答應思禮來着，沒見一次她做到，哎呀……許沁，別不好意思了，我知道是你這個老師教得好。”
許沁臉蛋變得紅彤彤的，還沒有人這麽明朗的誇過她。
“哎喲，許沁，你怎麽這麽容易就害羞啊，連耳朵都紅了。”見許沁被逗到了，宋瑜瑩笑得合不攏嘴，忽的感覺到一記眸光，擡眼，原來是正在剝蝦宋希玉淡淡瞥了她一眼，示意收斂。
好吧好吧，宋瑜瑩憋嘴委屈，她這個妹妹對別人這麽溫柔體貼，對她卻是這麽兇兇的，宋瑜瑩假裝生氣的把蝦夾在宋希玉碗裏，“幫我剝一下蝦。”
“術前十二個小時禁食禁水，快八點了，你少吃一點。”一邊說着宋希玉一邊找老板要手套。
“知道了。”宋瑜瑩嘀咕着點頭，“這麽啰嗦，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姐姐還是我是姐姐。”
宋希玉沒應答，眉眼柔和，把剝好的蝦放在空盤子裏，道：“泡在湯裏。”
許沁低頭吃着面，心想宋瑜瑩和宋希玉的感情真好。
宋希玉掃一眼旁邊專注吃面的許沁，道：“把蝦挑出來吧，我幫你剝了。”
“啊？”許沁詫異，有些不好意思。
“我帶着手套，順便。”宋希玉不以為然道。
“哦……”許沁沒擡頭，把蝦放在盤子裏。
吃得差不多了，宋希玉拿濕巾擦了擦手，打開手機，對許沁道：“我讓秦叔來接你回觀翠園。”
“明天……”
還未等許沁說完，宋希玉又道：“明天早上八點的手術，到時再接你過來。”
許沁點頭。
半個小時後，秦叔到達醫院附近，許沁坐上後排座，打開窗戶，夜色下霓虹燈一圈又一圈光暈，兩個纖長的人兒站着，宋希玉眉間一點點憂愁，宋瑜瑩手裏拿着紅色平安福搖着，溫柔的笑道：“許沁，謝謝你的祝願，回去早點休息，明天見。”
不知怎的，許沁眼眶微熱，她道：“晚安瑜瑩小姐。”
秦叔跟随着目光看去，安慰道：“瑜瑩小姐人這麽好，老天爺有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車駛上大道，許沁摸到手邊空蕩，忽的想起來書包還遺落在病房裏。
索性走的不遠，秦叔把車開回醫院，許沁上樓去取。
走出電梯門，許沁一眼看見盡頭病房門邊站着三個穿黑衣的男人，她愣了愣，小步移到旁邊休息椅坐着，不時的張望，想來是病房裏有人。
等得許沁連打了幾個哈欠，就在許沁放棄準備回家的時候，走廊忽的響起推門聲，許沁漫不經心擡頭，看見病房裏走出的女人，許沁一眼認出那是宋家太太宋韬。
宋韬長發盤在腦後，一身金絲鳳羽帝王綠旗袍，耳垂上戴着瑩光到極致的珍珠耳環，就在許沁猶豫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的時候，宋韬那一雙直視過來的高傲又犀利的眼睛，讓許沁全身瞬間豎起汗毛，卑劣到塵埃。
許沁有種感覺，宋韬是知道她的，只是不屑。
許沁低着頭，不敢再看。
不一會兒，走廊再次響起腳步聲，許沁側目，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的男人走出病房，跟在宋韬身後在窗邊說話。
十幾分鐘後，幾人從許沁面前走過。
目不斜視的。
高不可攀的。
月光傾斜在地面，許沁忽然感覺到一種叫做階級的東西。
她抿着幹澀的唇角，握着僵硬的膝頭，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站在病房門旁，許沁忽得聽到裏面的說話聲，宋瑜瑩的聲音疲憊又低啞，她道：“希玉，我第一次做手術的時候一點都不怕，甚至感覺到好奇和感慨，原來我的妹妹宋希玉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啊，手術室裏有很大的黃色照明燈，有些醫生穿的是綠色的衣服，有些是藍色的，也有是紫色的，還有很花很可愛的帽子。”
“對了，還有那個麻醉師，他讓我數數，他說沒人可以撐得過的十秒，是嗎，有這麽神奇嗎？”說到這，宋瑜瑩嗆笑了一下，“我不記得我數到了幾，我只覺得我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我好多年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
“嗯…”宋希玉聲音淡着沉悶着，像是積累着心事。
宋瑜瑩聲音像卡殼的磁帶，她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希玉，這次動手術我好怕……”
宋瑜瑩微微喘着氣：“我怕我醒不過來，我怕思禮沒有媽媽，我怕你還沒有成家，我怕媽媽她……我怕……算了算了，我不說這些洩氣的話了，沒有意義……”
“沒事阿姐，有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希玉輕聲的說。
“嗯……”
許沁靠着冰冷牆壁，雙目低垂，原來宋瑜瑩那麽堅強又開朗的人，內心也會感到膽怯和恐懼，只是都藏在人看不見的背面，那麽宋希玉呢，那些日子孤夜裏不眠的燈，桌上翻到卷角的病歷，總是黯然的眉眼。
忽然好心疼宋希玉。
然而她又有什麽立場呢。
許沁擡頭看一眼病房上透明的窗，心裏的愁緒像墨水一樣化開。
她背對病房離開，在醫院外買了杯咖啡，送到宋希玉的醫生休息室。
宋希玉還沒有回來。
站在偌大的醫院，許沁既期待明天又害怕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