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姜風此刻至少被姜東方殺死一百次。
氣氛劍拔弩張,姜三家的侍馬們心照不宣地聚到姜風身邊,順便把姜四家的圍起來。這時候大家都意識到不對勁,立馬停止吃瓜,姜二家男人最多,二郡馬一個眼神,二侍馬們立即行動,一頓擠來擠去的操作,總算夾在姜三家和姜四家中間,将兩撥人隔散開。
姜四家的對于昨天種種歷歷在目,扯着嘶啞的嗓子隔着姜二家的挑釁姜三家,“以多欺少算什麽本事,有種單挑!”
姜三家很輕蔑的切一聲,“單打獨鬥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你想送死我舉雙手歡迎,本郡馬手底下人命多了,不差你一個。”
姜四咬牙切齒,“滅族之恨,不共戴——”
他啞着嗓子還沒怼完,就被後面又趕過來的男人高聲打斷,“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幾位殿下還在承擔你們招來的麻煩,你們卻在王帳外面解決私人恩怨!”
這宏偉如鐘正氣凜然的聲音,一聽就是姜大家的郡公,人一過來,大家夥兒主動給讓出一條通道,并躬身行禮問郡公安。
大郡公很威嚴的将男人們掃視一圈,又盯上姜三家和姜四家兩撥人,姜三家和姜四家還維持在行禮狀态,并未擡頭。
郡公沒理他們,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徑直走到王帳外圍入口,跪下高呼,字正腔圓:“陛下,臣婿願領責罰!是臣婿做事不當,使大殿擔憂,讓她們姐妹心生嫌隙,臣婿罪責難辭其咎,請重罰臣婿!!”
姜大家的其他男人同步跪在大郡公身後,齊聲高喊,“臣婿罪責難辭其咎,請重罰臣婿!”
這一出唬住了在場所有人,似曾相識的操作令大多數王婿們面面相觑,暗道不妙。
姜風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他看見大殿家所有男人都背着荊藤鞭,心道怪不得出場這麽遲,原來準備宗親家法去了。姜風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郡公們背荊藤鞭幹什麽,直接背個鍋不好嗎?關鍵看他們這套流程一氣呵成,仿佛背鍋.......不對,負荊請罪很熟練的感覺。
姜大家的撲通跪下了,姜二家反應也快,男人們聚在一起排兩列,二郡馬領頭,跪在姜大家後面叩頭齊喊,“臣婿罪責難辭其咎,請重罰臣婿!!”
人多,嗓門非常洪亮,甚至喊出了排山倒海的氣勢。
姜三家一看這陣仗,根本不敢愣着。侍馬們二話沒說,推擁着姜風排在姜二家後面,依樣畫葫蘆,“臣婿罪責難辭其咎,請重罰臣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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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風整個過程都還沒捋順,就看見姜四家的一瘸一拐排在他們身後,嘶啞着聲音,“臣婿.....咳咳....罪責難辭其.......咳咳咳咳.....咎,請重罰........咳咳......臣婿!”
特別不容易,他傷還沒好,說完一頓猛咳,簡直是要咳上西天的節奏。把胳膊上纏着的繃帶和夾板都咳散了。
姜風感覺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姜趙他們也受不了,後頭不知道誰嘀咕,“這賣的一手好慘,.....好會賣.....”
姜風深有同感。倒不是說姜東方昨日受傷不重,奄奄一息是真的,但恢複迅速也是真的,他能看出來。而且姜趙他們說過,姜東方和別人不一樣,別的男修進了重明境修為止步不前,姜東方反而順利進階,更厲害了,這也是昨天他們七個決定一起圍剿姜東方的原因,他的确很難對付。
思緒飄忽的空當兒,姜五家的,姜六家的,也齊刷刷的跪下,重複着剛才的話,震耳欲聾。
姜七家的是個啞巴,還孤零零的,只好排在最後面,不停磕響頭,一個人磕出了一堆人的聲響,咚咚咚,姜風回頭瞄一眼,我滴個老天奶奶,磕的一腦門子血。
姜風:“.........”這也太愛了吧。
正在此時,王帳裏走出來個人,姜風稍稍擡頭,見那人一身暗色寬袍罩衣,蒙頭遮臉,通身無任何修飾,樸素的很,姜風拿捏不準她是不是重明王,但氣場全開,他頭一回,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很大。
那人很平靜的下令,“起來吧。”
姜風剛要起身,結果前面姜大家和姜二家都沒動作,忙又跪好。只看見王室親衛們扶起跪在地上的郡主們,分別給添了披風在身上。
那暗袍蒙面女人又道,“打。”
大郡公們的反應十分敏捷,直接欣慰叩首,“臣婿謝王上聖恩,謝祭司大人開恩!”
其他男人整齊劃一重複郡公原句。
姜風這才明白,原來發號令的女人,是傳說中的大祭司,話說她什麽時候來的也茂山呢,怎麽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王婿們被侍衛團團圍住,侍衛手上都攥着長鞭,并不是大郡公家遞上去的那種款式,看上去更紮人。姜風的目光還來不及搜索姜元若,荊刺鞭就落下來了,火辣辣的疼,那種疼痛能從頭酸爽到腳,觸動身上每一根神經,所謂捱一鞭而通全身,不外乎如此。王帳外圍充滿着噼裏啪啦的鞭笞聲。所有人一開始都忍着沒喊。
幾鞭子之後,有撐不住的,痛苦呻/吟。
但問題是,侍馬們捱了十鞭子,就擡下去了,哎吆哎喲的在郡主們面前賣慘。他們這些當郡馬的,要捱五十鞭子。
五十鞭子。
姜風都沒辦法思考五十鞭和十鞭的差距為什麽這麽大。不過前頭姜大家的郡公郡侯都是五十鞭,都扛着,他只能生扛,被打的皮開肉綻,最後幾下直接将他打趴在地上。
他歪着頭,聽見了脊骨斷裂的聲音,鮮血滴滴答答從背上流下來,在地上蜿蜒,和後面姜東方的血混在一起。再看姜東方似個血人樣趴着,早已昏撅,徹底沒有動靜。姜風疼痛之餘總算有時間感慨這死小子真挨打的時候,居然一聲沒吭,也算是條漢子。
挨打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侍馬們大都被擡回各家營帳去療傷,周圍七零八落站着幾個等着擡人收拾殘局的長使随從,還有留下來的幾位郡主。郡主們神情各異,有大殿的幾聲嘆息,有四殿帕子捂嘴泣不成聲,看樣子給心疼壞了。七殿家的走過來,握着剛挨完打的七郡馬的手,七郡馬回望着妻子,笑着搖頭表示自己無礙,這在姜風眼裏便顯得兩人着實恩愛,姜七家這頓打,不管是為了什麽,捱的值。再眼神一掃,便看到了姜元若,她站在最邊上,遠遠望着他,眼中有愧意。
姜風是最後一個被打完的,鞭子都抽斷了,疼到沒知覺,仿佛渾身的力氣也被抽走了。他突然想到,應該吸取上次在酉林沼元若郡府養傷的教訓,不能表現堅強,再說都傷成這樣了,賣個慘怎麽了。
于是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鐵甲衛将他擡上擔架,他聽見姜元若跑過來,估計是跑猛了,被什麽絆住腳,被老鄭扶住,并叮囑“殿下小心。”
“他怎麽樣了?”
他聽見姜元若急切的詢問。
“應該是暈過去了。”老鄭說,“殿下不要擔憂,王上的親衛知道輕重,再說府上醫師早就在帳裏候着,治療不會耽擱。天冷,殿下回去喝碗姜湯暖暖吧,狩獵賽才開始,保重身子要緊。”
“那得盡快擡回去。”姜風聽見她吩咐,“老鄭,我們也回吧,回去看看幾位侍馬的情況。”
說完真的走了。
姜風:“.......”
侍衛們擡人相當的平穩,姜風半眯着眼老老實實趴着,餘光裏看見姜元若搭着老鄭的胳膊蹒跚離去的身影,她跪了太久,走路一波三瘸,姜風還納悶為什麽不找人擡攆,就聽見斜後方傳來嘤嘤嘤的哭聲,姜風稍稍偏頭,看見姜元水扶着姜東方的擔架哭的梨花帶雨,“表哥......表哥.....你醒醒,你說什麽我都聽,不過是匹馬,不值當的,往後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找來......,”
嘤嘤嘤的哭,她家長使拉都拉不開。
姜風突然有點羨慕擔架上昏迷的姜東方。重明境裏的王婿,好像誰都活的比他有意義。
此刻整個人是麻木的,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身無知覺還是心無知覺,只不消片刻,姜風真的暈過去了。
……
姜風醒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營帳內溫暖如春,但除了他,空無一人。
翻起身的時候,身體能活動自如,摸摸後背,傷口全數愈合,只留下消不掉的疤痕,運氣周轉,修為境界都在。
恢複的不錯,再有一兩天,基本就是從前飽滿的狀态。他疑心自己睡了很久,聽見帳外的腳步聲,猶豫片刻,複又躺下。
進來的是老鄭。“郡馬大人竟然提前醒了。”
“那我該什麽時候醒。”姜風笑問。老鄭看上去和往常一樣,寵辱不驚,完全沒有他挨打那會兒的憂慮,看樣子事情都解決完了或者已經結束了。
“傍晚。”老鄭道,“大人身上多傷,背骨有裂,殿下命人用了府上最好的藥,以眠助療,至少得三十個時辰,方能痊愈。”
姜風心說,那不就是兩天半麽,怪不得精神頭差些。他睡了兩天,那其他人呢?
老鄭知道他想什麽,不問自答,“府上狩獵排名落後,時間緊迫,殿下當天就進山了,侍馬大人們用過藥,歇了半日,便進山尋獵,尚未回來。”
也不等姜風回應,直接遞上書信,“大人,東戎那邊給您寄了家書,墨王不知道您已經來了也茂山,所以書信是發到兩城鎮守營的,您的親随托人輾轉到這裏來,今日淩晨才送到,您過目。”
老鄭送完信,知趣的退下去,也不叫其他随從打擾。姜風盯着手上兩封書信,都是墨主親筆寫給他的。
還沒拆,就倍感沉重,壓力格外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