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第五幕
第五幕
艾麗米特從小被保護地太好,很多事情女皇都沒跟她說過。
因此在她心中,教皇一直就是那個每年固定時間出來溜達一圈的嚴肅老人,并不知道他與皇室還有過過節。
小公主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強自鎮定下來。
她要的是拖延時間,讓教會和那些刺頭貴族對上。
給西德尼侯爵的信已經由專人送出城。
只要拖到侯爵帶兵趕來,就是她贏了。
艾麗米特天真地眨眨眼,歪頭看向臺下的人,語帶疑惑:“您和母親的關系不好嗎?”
教皇懶得跟一個小孩子廢話。
羅莎琳德想要集權,貴族和教會都是她的阻礙。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教皇的雙眼眯起,“你知道自己的處境,就好好聽話。”
他掏出一封信,将信紙抖開:“想要坐穩你現在的位置,就要有點自知之明。”
他蒼老的雙眼緊盯着阿麗米特,一點點将信紙撕碎。
公主又驚又怒地看着他将求救信撕得四分五裂,氣得發抖,甚至打了個嗝。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羞憤地低下頭,眼看着就要掉眼淚了。
教皇倒是沒有看小屁孩掉金豆子的愛好。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轉過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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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對那名年輕祭司說道:“你就留在這裏,保護公主殿下。”
祭司對教皇深行了一禮,目送他離開才走進大殿。
還沒等他關上門,就聽到肯特将軍用那粗大洪亮的嗓門,大聲嚷嚷道:“這是什麽?他怎麽敢!”
艾麗米特還低頭捂着臉,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在哭泣。
祭司晃晃悠悠地走進大殿,找了根柱子斜靠着,完全沒有一點神職人員的樣子。
“別嚎了,也別演了。”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睜不睜地耷拉着,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你們的演技怎麽這麽誇張,生怕別人看不出來呢。”
艾麗米特抽搐的肩膀停下一瞬,捂臉的十指微微分開,瞄着下面的青年。
祭司對她揮手:“對,說的就是您,艾麗米特殿下。”
小公主噘着嘴放下手。
這招明明對父親很靈的!
“你又是什麽人?”小公主一揚下巴,居高臨下的樣子倒是裝得很兇。
像只呲牙的小貓。
年輕的祭司這樣想着,同時站直身體,向王座上的公主行禮:“大聖堂祭司尤萊亞。很榮幸能服侍您,公主殿下。”
艾麗米特撇撇嘴。
說什麽服侍,監視還差不多。
祭司直起身,又恢複了那懶懶散散地模樣:“您是覺得,教皇把我留下,是為了監視您?”
小公主瞪眼。
這不是明擺着嗎?
“是也不是。”祭司搖頭晃腦的,像極了人們印象中的神棍形象,“我不是他最信任的屬下,但我的魔法天賦最高。這種時候,教皇是最不想看您出事的那一個。”
“他到底想要什麽?”沉默許久的公主沒忍住,終于還是問出聲,“皇室與教會的關系明明一向不錯……”
“不好哦。”
祭司打斷了她的話。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殿下您出生的時候,羅莎琳德陛下已經基本剝奪了教皇的地位。”
保爾國從前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那時候的教皇也是國王。
可傳到後面幾代,出了一個着名的懶人,克列派奧斯一世。
他連自己的領地都懶得管,跟別提掌管整個國家的思想建設。
把行政權扔給首相,把教會事務扔給自己的弟弟,一個人逍遙地過自在日子。
當然,他的下場也不太美妙。北方的達索魯克人入侵,克列派奧斯居然沒帶着軍隊和錢財,棄城而逃。
是他的弟弟,帶領城中的人一起抵抗外族,才保住了一城百姓的命。
克列派奧斯一世看到敵軍撤了,就屁颠颠地跑回來,想繼續他的逍遙日子。
但這時候,他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
貴族嫌他懦弱,百姓唾棄他的膽小,幾乎是變成了過街的老鼠。
果然,不久後就爆發了內亂。
克列派奧斯一世被殺死在王座上,帝國崩塌,變成了十數個小國。
而他的弟弟因為深受人們的愛戴,被擁立為教皇。
從此之後,教會的思想建設力量,和各個小國的區域行政力量徹底分離。
直到百年後,羅莎琳德繼承了王位。
“羅莎琳德陛下統一保爾國的時候才二十多歲,她是位真正的強者。”祭司眼眸低垂,把玩着手中的法杖,“大聖堂中的祭司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
年輕的女王跨過一個個倒地不起的身體,走到教皇的面前。
她的騎士抽出長劍,架到那哆哆嗦嗦地脖子上。
“為我加冕,承認我的身份。”女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冰涼涼地掃過那些瑟瑟發抖的祭司,“不要以為你的身份是不可替代的,周圍這些都是你的替代品。”
幾百年過去,現在教會的地位和克列派奧斯那時候不一樣了。
當王權變得集中且強大,沒有軍隊也沒有行政勢力的教皇只能任人擺布。
教皇在夏至節的第一縷陽光下,将皇冠戴到羅莎琳德的頭上時,保爾帝國才終于正式統一。
艾麗米特還是不能理解:“所以他是為了報當年的羞辱之仇?”
因為打不過大人,就來欺負她這個小孩子?
祭司“噗嗤”一聲笑了,擺擺手:“他沒有那麽小肚雞腸,他只是不甘心成為陛下的工具而已。”
站在一旁沉默的肯特将軍也開口了:“這些年,教皇一直想以傳教的名義北征。”
“啊。”公主眨眨眼,随後瞪大,“他想要自己的軍隊?”
“教皇大人是真的被陛下吓壞了。”祭司不懷好意地咯咯笑,“在那之前,還沒有人敢在教皇的脖子上架刀。”
“現在是他的機會呀,親愛的公主殿下。只要教會把握住你,就能以此創建自己的軍隊。”
而公主為了保命,也不得不按照他說得做。
教會能保住她的前提,也是要有能抗衡大小貴族的軍隊。
替代品可有的是。
羅莎琳德當年的話現在應驗到了自己女兒身上。
艾麗米特沉默了,低頭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裝飾。
肯特将軍看着地上的紙屑,也是十分心塞。
女皇失蹤,公主還沒進行權力交替。現在這個狀況,短期內根本無法征到足夠的兵力。
希望都寄托在西德尼侯爵身上,但之前的信都被截了,往後估計都很難寄出去……
“你又問什麽要跟我說這些?”艾麗米特猛地擡起頭,看向祭司,“你想表明你不是教皇一派的?你又有什麽目的?”
祭司又打了個哈欠,靠着柱子閉上了眼:“教會裏也不都是支持北征的。但如果您和教皇都同意了,那也是大勢所趨。”
公主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她雙手一撐,一個小跳蹦下王座,向殿門口走去。
将軍為她打開殿門,跟在公主身後離開。
大殿中,只有一個閉眼打盹的祭司。
聽到兩人走遠,祭司索性抱臂坐到地板上,仰頭靠在柱子上:“怎麽樣?你還滿意嗎?”
他身後的陰影波動了一下,顯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還可以。”那聲音冷冷淡淡的,帶着一股觀察者的味道,“有點小聰明,但還是太天真了。”
“你還想怎麽樣?”祭司一攤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陛下可是寵女如命的性格。遇到現在的天降橫禍,能有這股機靈勁和反應力,已經很不錯了。”
頓了頓,他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更何況,不是還有你麽?”
那個聲音沉默了。
空間再次波蕩,祭司感到那人已經離開。
“啧啧。”祭司搖搖頭,重新靠回柱子,咂舌道,“難搞的精靈族。”
***
肯特将軍看着小公主略顯輕松的臉上,還是有些擔心:“殿下不要輕信那個人的話。再怎麽說,他也是教皇的人。”
艾麗米特在廊道中停下,四處張望一圈才說道:“我沒有相信他。”
将軍疑惑了。
他不明白,這種情況下公主怎麽就放松下來了。
“我是想起教皇的舉動。”艾麗米特的大眼睛眯起,露出貓咪一樣狡詐表情,“他當着我的面撕碎了我的求救信,可他撕得那麽碎,一片片像雪花似的。”
公主聲音減低:“這是威脅,也暴露了他的心理。”
将軍:“所以?”
“教皇看似有很多選擇,但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有自己的勢力。”公主抱胸,揚頭看向将軍,小大人似的分析道:“他不敢輕易對我下手,我是他最合适的傀儡。”
就像她的表兄,只要瓦傑特伯公爵還在世,就不可能任由教皇組建自己的軍隊。
“他截了信有什麽用?這件事早晚會被叔叔知道的,只是速度會慢上不少。”公主看向外面陽光明媚的花園,“原計劃不變,只是拖的時間要加長了。”
将軍覺得教皇不可能讓他們拖着,擔憂道:“這……要怎麽拖?”
公主自信掐腰:“放心!我會一種法術,能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生了重病。”
她一開始是想靠這個來逃課,只是被自己精通魔法的母親大人一眼識破,之後就再也沒用過。
将軍:…………
陰影裏的人:…………
公主沒理會将軍無語的心情,一溜煙跑回自己寝室。
羅莎琳德的房間被教會的人封鎖了,但還好她有記筆記的習慣,母親交給她的法陣都還記着。
“這是讓皮膚發熱的,這是全身起疹子的……”艾麗米特坐在柔軟的大床上,周圍攤着數本筆記。
“啊哈!”嫩白的手指從本子上的法陣一一劃過,突然精神一震:“居然還有讓人拉肚子的法術,可以在那些壞家夥身上試試……嘻嘻……”
她一邊将那頁重點标注,嘀嘀咕咕地握拳,為自己鼓勁:“三年前的我太棒了,我就是個天才!”
藏在暗處的身影看不下去了,終于從陰影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