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從錦市最好的腫瘤專科醫院裏出來，舒念重重呼出了無聲的一口氣。
雨季的夜裏晚風都是刺骨的涼，就連停車場也是涼風飕飕的，凍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坐落在大城市裏的醫院沒什麽自然生态環境，冷風刮來的都是塵埃和城市人疲憊的味道，冰涼沒溫度。
舒念忽然就懷念起了孩童時期回鄉下陪姥姥的時候，在那兒只要下了雨，鼻息間就都是青青草地的翠綠和土壤味兒。不一定香，但暖而真實。
又是哈秋一聲，她搓了搓雙臂，加快了腳步。
除了剛剛在電梯裏遇見了一個剛下班的醫生，停車場裏無人而清冷。
雖然舒念不愛穿帶根的鞋子，但娃娃鞋還是在寂靜的停車場裏發出噔噔瞪的腳步聲，孤獨地回響着，聽得她不舒服。
天色已黑，停車場的燈光又昏暗，總感覺下一秒某個怪物就會從某個地方竄出。
身穿着淡黃色的綿T和一條長牛仔，明明不是什麽暴露的衣服，但她就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嗯，大概是獨居慣了，防範意識比較高。
繃着一根神經找到停車位，看清面前的銀色大衆她卻疑惑了：咦，她的小藍比亞迪呢？
“是C07沒錯啊……”喃喃嘀咕着從手機裏翻出上午拍的停車位，舒念擡起了頭來，“3A……？”
呃，上錯樓層了。應該是3，不是3A。
發現了問題的根源，舒念只是傻笑着搖頭：累糊塗了。
沿着車道來到3A樓，她遠遠地就看見熟悉的車牌號碼和那抹刷得幹淨的藍：嘿，這不好好的嘛！還以為被盜了呢！
“撻撻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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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停車場裏傳來另一道腳步聲時，舒念剛想松一口氣。
不同于她的娃娃鞋，撻撻撻的聲響聽起來更像是男人的皮鞋所發出的聲音。
心中的警鈴響起，她抓緊了包大步向前，身後的皮鞋聲卻随着她的步伐而加快。
哪怕她背後沒長眼睛，直覺仍是告訴她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惹得她頭皮發麻。
腦中各種念頭在争先恐後地叫嚣，但其中叫得最響的是：先發制人。
于是舒念倏地停下了腳步，而身後的人果然有所反應了：“不好意……”
猛地轉過了身，她把手中的一疊病例報告砸那人臉上後拔腿就跑。
發揮着大學畢業後就再無處可用的60米沖刺賽爆發力，她跑到小藍旁要鑽進車子裏時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咦，那人不追她嗎？
也不知道生命受威脅的情況下自己怎麽還有閑情想要滿足那該死的好奇心，但舒念确實回頭看了，并訝異地發現：噢，哪有什麽可疑人士啊？那不是剛剛在電梯裏遇見的醫生嘛？
五分鐘前還在心裏可憐人家加班到那麽晚，現在倒好，無緣無故對人家醫生施暴。
被病歷報告砸了滿臉的醫生手中抓着一張紙，傻眼得一臉懵。
看無辜遭殃的醫生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良心過意不去的舒念灰溜溜地回到“案發現場”，主動認錯：“那個……對不起……我還以為被跟蹤了……”
“你見過那麽有禮貌的跟蹤狂還是搶匪，幹案之前還給你道歉說不好意思的嗎？”醫生挑眉，開口就是一頓揶揄。
“對不起，是我反應過激了……”舒念頻頻低頭道歉。
如果這時候她能擡頭直視眼前人，那麽她一定會發現年輕的男醫生其實長得很俊朗，五官深邃，個子比她高了有足足二十厘米。
“賬單掉了，沒了這張紙你的保險替你還不了半毛錢。”想象中的怒罵并沒有傳來，男人把賬單塞到她手中然後蹲了下來撿那一地的病歷單，“醫生辛辛苦苦給你寫病歷單是讓你亂丢的嗎……”
很輕微的停頓之後，他不着痕跡地接了下去：“收好，以後複診有幫助。”
沒道理讓別人替自己收拾爛攤子，舒念連忙也彎身把一張張病歷單和報告撿起：“謝謝醫生的提醒，我知道的。”
如果還有下一次，她砸人之前一定三思而行。
最後一張檢查報告被撿起并轉交到她手中，男人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辛苦你了。”
忽如其來的慰問讓舒念一愣，這才看清對方胸前的名牌——腫瘤科，時穆舟。
“是我媽，下午住院了，現在趕着回去給她拿換洗衣物和日用品呢。”舒念淺淺一笑，“時醫生才是辛苦了，剛剛真的很抱歉。”
“沒事，一整天的操勞都被你砸沒了。”時穆舟擺擺手打趣道，“好了，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不耽擱你了，小心開車。”
“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舒念又道歉了一次才帶着一疊的病歷單離開。
啓動了引擎駛向出口時，她還能從望後鏡裏看見時穆舟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呃，希望這男人沒在心裏偷偷罵她。
一個半小時之後，舒念提着一個小行李包回到了醫院。停車場依舊昏暗，但好在碰上了正巡邏的保安大叔：“姑娘，待會兒還離開醫院不？多晚了，一個人很危險！”
舒念笑着搖搖頭：“沒事，我今晚在醫院陪我媽，明早再離開。”
“好的咧，阿叔給你看車，去去去，陪媽媽去。”保安大叔熱情地回應着。
大概是等得太久了，舒念來到病房時，母親陳秋岚的語氣不太好：“怎麽那麽久啊？幹什麽去了？”
“回去時遇了點事，耽擱了。”舒念沒理會陳秋岚帶了責備的語氣，從行李包掏出了洗漱用具，“不早了，你洗洗漱了早點休息吧？”
“要不是等你，我早睡下啦！”陳秋岚從女兒手中抓過了牙刷，進了浴室。
剛想問陳秋岚需不需要幫忙就聽浴室的門“砰”的一聲在她面前被掩上。
盯着面前緊閉的門，舒念只是嘆了口氣：不怪她媽，那麽強勢的女強人忽然之間病倒了，換誰大概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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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舒念這人外表看起來清秀漂亮，為人随和，但在睡覺這事上異常地執着，不僅認床還淺眠。
縮在病房裏的小沙發上，她一晚上沒睡好，于是很早就起床了。
睡得蓬松的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她坐了起來，不久前的夢境依舊記得很清晰：昨晚無辜被她砸了的那個醫生後來報複她了，說腦子被她砸傻了，她得對他負責一輩子。
舒念自己都覺得無言：她砸的又不是磚塊！
甩了甩頭，她紮起了長發，蹑手蹑腳離開了病房買早餐去。
陳秋岚她媽嘴刁她知道，醫院的早餐肯定吃不慣。
雖然說夢境都是不講究邏輯的吧，但冤家路窄在病房外的走廊和時穆舟碰面的時候，舒念還是下意識地掉頭轉身。
“你有必要嗎？還躲起我來了？”男人打趣的身後響起，“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才是受害者呢！”
本就不是外向的人，舒念心裏很是糾結，她是該假裝聽不見趕緊溜呢，還是乖乖回去認錯……
猶豫了兩秒，她低着頭轉了回去：“時醫生早……”
她是勇于認錯的好孩子，嗯嗯！
“你怎麽老低着頭啊？我又不罵你。還是說你有醫生恐懼症？”時穆舟說着自己都笑了。
醫生恐懼症是什麽鬼……
一頭黑線的舒念這才仰起頭：“我就是覺得很抱歉……”
第一次直視并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她首先給了時穆舟一個很高的評價：是長在她審美眼光上的帥哥，大概是人生前三帥那種程度。
然後才注意到了帥哥的臉上有一小道刮傷，粉紅的劃痕一看就知道是剛弄傷的。
不好的預感滾滾來襲，舒念又低下了頭：“那個……你臉上的口子……”
“雖然這樣說很抱歉，但是确實是昨天被你媽厚重的病歷單刮到的。”
時穆舟說得輕松，臉上還笑着，而女孩已經哭喪着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完了，大帥哥的臉被她劃傷了，要是破了相她就真的對他負責一輩子了……
她還在想着該怎麽賠罪，就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護士阿姨八卦地擠了過來：“穆舟啊，今天很主動喲？”
時穆舟看起來有些無奈，“梅姨，不是您想的那樣……”
“是好事，是好事！”梅護士看了眼舒念，雙眼都亮了，“三十好幾了就該找個女朋友！”
“哎，您小聲些，別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沒女朋友！”時穆舟哭笑不得。
勾起了舒念的手臂，梅護士一臉姨母笑：“這個梅姨看着就覺得不錯，漂亮有氣質！”
出門買個早餐都被卷入媒婆牽線事件，懷疑人生的舒念迷茫地看向時穆舟，卻聽後者輕笑：“嗯，就是有些暴力。”
她一聽就急了，連忙嚷道：“我道歉，我會補償你的！”
“喲，有故事啊？”梅護士的視線在時穆舟臉上的傷口和舒念之間游走，“梅姨就好歡喜冤家這口，香！”
情緒激動，她笑眯眯地抓起舒念的手直接塞進了時穆舟的掌心裏：“好啦，握手言和！姑娘你放心，咱穆舟是好男人，心胸寬廣，不會真和你計較的！”
舒念聽得狐疑：嗯，不計較，就怕他給她穿小鞋，要她對他負責一輩子。
梅姨被同事喊走後，時穆舟紳士地松開了手：“唐突了，梅姨從小看我長大，我沒女朋友她比我還急。”
不知道該回什麽，于是舒念只是點點頭：“哦。”
“不鬧你了，我也該巡房去了。”時穆舟勾了勾嘴角，向她揮手。
眼看人真要走了，舒念連忙把手伸進了包裏：“時醫生等等！”
就要轉身的時穆舟停下了腳步：“還有事？”
“雖，雖然不合适，但是我只有這個……對不起。”舒念讪讪地把wei/ni/熊的OK繃獻上，臉色漲紅。
胖嘟嘟的小黃熊逗得時穆舟失笑，她卻有些沮喪：“再不然小豬佩奇可以嗎……？”
結果男人的笑意更明顯了：“不用不用，就wei/ni/熊，wei/ni/熊挺好的。行，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原諒你啦。”
時穆舟接過了幼稚的wei/ni/熊OK繃，指尖輕觸，舒念下意識把手縮了回來：“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把OK繃放進了胸前的口袋的同時，時穆舟又開口了：“買早餐的話，醫院對面小街角頭間的雞絲粥不錯，蜂蜜龜苓膏也很受歡迎。”
沒想到時穆舟不僅看出了她要去買早餐，建議的還都是清淡适合病人吃的，舒念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蜂蜜龜苓膏？”
時穆舟摸着下巴，給了個很不靠譜的回答：“因為wei/ni/熊都愛吃蜂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