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11月13日

11月13日

第二天淩晨03:45,季微準時在鬧鐘響起之前醒來。

也是奇怪,不過才第二天,她的身體卻已經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鐘,習慣了這樣的作息。

她下床,拿上牙刷和毛巾,出門洗漱。

打開門,又是一陣涼風吹來。

季微渾身上下起了一片雞皮疙瘩,穿過花園小徑,走到公共衛生間。

一路上惴惴不安。她似乎在期盼什麽,走到公共衛生間的時候,心裏又空落落的。

——陸猶不在。

一直等到她刷好牙洗好臉走出來,外面也是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今天她的安排是跟着大巴車去看日出,然後環烏魯魯巨石走一圈。

到青旅大門口等車的時候,她一直都沒看到陸猶。

淩晨四點四十五。

一直到她吃完面包準備上車了,陸猶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季微嘀咕了一句: “怎麽回事,難道又騙我行程和我訂得一樣麽……”

她站起身來,将面包的塑料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拍了拍身上的面包屑。

不來就不來,她一個人,又不是不能去沙漠裏玩。

這天的日出有些索然無味。

季微自己總結,她會這樣覺得,是因為昨天已經看過日出了——一樣的地點,一樣的太陽,很難讓人産生什麽新奇的感覺。

她沒等太陽完全升上地平線,就下了小沙丘,到車子後頭去倒了杯咖啡喝。

她沒加牛奶和糖,喝起來苦澀極了。

司機還是和昨天一樣的人。他倚靠在車子一旁,和她閑聊了幾句。

在司機看來,她一個外國小姑娘,自己跑到澳洲大沙漠來玩,也挺讓人驚異的。

兩人說着說着就說到陸猶身上。

那個司機還挺好奇昨天和她一起的那個小夥子怎麽沒來的。

昨天他們在車上聊得熱火朝天,他還以為兩個人是情侶。

季微笑了笑,解釋說他們只是旅途中認識的朋友。

司機一拍手,激動地紅光滿面: “Oh!

You two!

It’s so romantic!

(噢!你們兩個真是浪漫!)”

季微: “……”

這人和Carla想得一樣,這個國家又不是法國,難道資本主義國家都是拿這點浪漫賴以生存的嗎

但今天陸猶不在身邊——季微突然有些難過,沖司機讪笑了一下。

那司機看出她的一點小心思,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說: “I can see that from his eyes…(我能從他眼睛裏看到那個……)”

季微一愣: “See what”

動心

一種迷戀

司機大叔神秘地搖了搖頭,不再往下說去。

季微撇了撇嘴,有些氣。

這樣吊着人胃口算是什麽意思這個司機大叔說話總說一半,就和陸猶一樣的。

哼。

*

烏魯魯巨石位于澳大利亞大陸的正中央,孤零零地凸起在那荒涼無垠的平坦荒漠之中,荒涼禮贊一般,萬古亘遠,穿越時空而來。

對這塊世界上最大的單體岩石,科學家們仍然無法解釋它的成因。

阿南古原住民将烏魯魯巨石視為他們最神聖的祭祀之地,不堪亵渎。

環繞烏魯魯巨石步行一圈,算是烏魯魯-卡塔丘塔國家公園最重要的活動。

步行全長10公裏,一路都是刻在石頭上,留存上萬年的祭祀圖騰。

季微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

初生的太陽将這片土地曬得發燙,連一絲風都沒有。

她擦了擦額角滴落的汗珠。

哎,相比較之下,她還是比較喜歡風之谷——

起碼那邊有風。

她沿着步道走了半個小時,心裏不由自主地比較烏魯魯巨石和卡塔丘塔風之谷:

這邊的沙子太細太多了,腳一踩進去就拔不出來,走得很累——還是風之谷好;

這邊太陽太大了,毫無遮擋,陽光直直照得人的頭腦發暈——風之谷山谷崎岖,陰涼有風,還是那邊好;

這邊的地勢平坦,那些圖騰啊石刻啊她也看不懂——風之谷地勢起伏,攀爬下坡,很有冒險的感覺,還是那邊好。

走來走去,季微都覺得烏魯魯巨石沒有意思極了。

她加快了腳步,只想盡快打卡完走人。

不一會兒就走到了穆迪丘魯水洞。

這是阿南古原住民上萬年來的水源地。

正是因為他們的虔誠信仰,這處水源得以存在,就算在最幹旱的年歲裏,都沒有幹涸。

走了半個多小時,這算是整塊巨石旁最陰涼的地方。

季微正好渴了,坐到水洞旁的長椅上,剝開一個橙子,邊乘涼邊吃。

有一個導游帶着一隊外國游客到水洞前來參觀,季微靠在長椅上,百無聊賴地聽導游的講解。

“嘿,美女。”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能做這裏麽”

季微本來不想擡頭的。

但是那聲音微微沙啞,她心一軟,就擡頭了。

“幹嘛。”她的眼梢微吊,擡頭看向男人, “要坐就坐呗。”

視線中的陸猶,頭發有些淩亂,全都被壓在鴨舌帽下。

不過才過了一夜,他臉上的胡渣卻多了許多,眼睛下濃重的黑眼圈,顯得頹廢又滄桑。

季微終于還是把手裏的橙子遞給他一半: “怎麽了今天沒趕上最早那班車”

“嗯。”陸猶接過橙子,點了點頭,坐下, “昨晚睡得太遲,睡過頭了。”

季微下意識想說“昨晚我們不是回去得很早麽”,想到他媽媽的往事,一下子把話收回去。

不知道他從前有沒有和別人說過他媽媽的故事。

但是,一次性把它這麽詳細地說給一個陌生人聽,心裏一定不好過。

那些陰鸷,晦澀的過往,被他從記憶深處硬生生剝離,袒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她沉默着吃了一塊橙子。

真是的,自己剛才有必要那麽別扭麽。

他又不是自己的誰,也沒有給過自己什麽承諾,自己有必要鬧這樣的小情緒麽。

季微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沒長進了。她一拍腦袋,決定自己還更加冷靜清醒一點。

陸猶也吃了一瓣橙子: “好甜。”

季微說: “嗯。”

陸猶擡頭,看到樹杈間狂亂飛舞的蠅蟲。

這裏的桉樹很高,大概是因為靠近水源,地下暗河縱橫,哺育着這些稀有的植物。

樹影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條長椅上,吃着甘甜的水果,沒人說話,卻舒服極了。

季微也擡頭。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中迅速聚集起一團雲,把太陽光都遮蔽了。

雲層很低,暗暗沉沉地壓下來,像是要下雨了。

“季微。”她聽見身邊的男人低笑一聲, “你知不知道,這片土地上很少會下雨”

“嗯,聽說了。”

“傳說是,如果你在烏魯魯遇到下雨的天氣,你就是被神庇佑,見證奇跡的人。”

季微也笑了: “嗯。”

“我覺得,”陸猶說, “我們馬上就要見證奇跡了。”

季微将下巴搭到膝上。

從相遇算起,他們這兩天已經見證了不少奇跡了。

所以現在,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雲層越來越低,天色越來越暗。

但兩人都沒有動。

不過一會兒,雨“嘩——”地一下,傾盆而下,覆蓋了整片紅色的古老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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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七點準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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