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菩提珠上的大掌陡然收緊, 蕭青棠緊咬牙關目眦欲裂,強忍着脾氣,怒聲發問:“從何時開始的?見過幾回?都在何處?做了些什麽?”

汀荷已完全發懵, 哭着将事情八九不離十地說了一遍。

蕭青棠額上青筋暴起, 深吸好幾口氣,幾乎要菩提捏碎,來回踱步幾趟, 大步走出門, 回到卧室, 坐在床邊。

一陣涼風襲來,踢了被子的人被驚醒,看到他坐着,又被吓得一抖:“你大半夜不睡覺, 坐在這兒做什麽?”

“不做什麽。”他坐着沒動。

姜溶微微起身,夠着胳膊去拉他:“睡覺呀。”

他躺下, 閉上眼, 忽然開口:“你有沒有什麽事忘了告訴我?”

姜溶已迷迷糊糊要睡着了,随口一聲:“沒有呀。”

蕭青棠沒有回答,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皮, 大手輕輕落在她的脖頸上,緩緩收起。

“睡覺。”她無意識掰開他的手,抱住他的胳膊,翻了個身, 依偎在他手臂旁, 腦袋也靠在他肩頭。

蕭青棠深吸一口氣, 死死咬着牙,攥緊拳頭, 沒有再動手。

密密麻麻的刺痛從心口迸發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平躺在床上,紅着眼盯着帳子,一夜未眠。

姜溶依稀記得他半夜坐在床邊的事兒,一醒來便想問問,可巡視一圈,沒瞧見人。

素雨恰好進門,解釋一句:“二爺進宮去了。”

“噢。”姜溶揉揉眼,從床上起來,“他說了什麽時候回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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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今夜或許不回來了,讓不用等着。”

姜溶垮下臉,拖着步子去洗漱。

“夫人總不能一門心思都挂在二爺身上,二爺總是有事要做的,夫人也得找找事做。”素雨雙手遞去帕子,“若是夫人與二爺成親,有了名分,便能以正妻的名義去各個府上結交,到處游玩。”

“他若不能陪我,就讓旁人來陪,有什麽好說的?”

素雨吓了一跳,急忙去捂她的嘴:“夫人可不能說這話,若是被旁人聽去可不得了。”

她撫開,垂着眼往桌邊走,端起湯喝了一小口,突然蹦出一句:“我知道,他覺得我聽不懂,就什麽也不願意跟我說。”

素雨一怔,鼻尖不知為何突然發酸,快步走過去,蹲在她身旁,輕聲道:“夫人既然知曉,便該早些跟二爺要名分,免得以後什麽落不着。”

“他要是想和我成親早就成了。”她垂着眼,盯着清澈的乳鴿湯看了好一會兒,輕輕吹了吹,緩緩飲下。

素雨忽然覺她不傻,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吃完早膳,她又跟變了個人似的,開開心心和侍女玩玩具去了,好似方才那些話并不是從她口中說出。

玩了一會兒,汀荷走來,啞着嗓子邀:“夫人要去老夫人那裏看看貍奴嗎?”

姜溶朝人看一眼:“你哭過啦?”

汀荷搖了搖頭:“回夫人的話,并未,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噢。”姜溶起身,“那去看貓吧。”

汀荷緩緩跟在她身後,跟着她到了側門。

“不是要來見人的嗎?人呢?”

“在門外。”昨夜坦白完汀荷才發覺不對,可什麽都已來不及。

她被人盯着,甚至沒機會與柴胡聯系,今日還要按照蕭青棠的吩咐将人送到這兒來。

姜溶一反常态自己去開了門,門外正是笑意吟吟的蘇紹欽。

“說吧,又叫我做什麽?”

蘇紹欽摸摸她的頭:“二郎又惹你了?火氣這樣大?”

她別開臉,沒說話。

蘇紹欽牽起她的手,将她往外帶:“每回在他那兒受了氣便要朝我使,今日我想邀你出去游玩總不過分吧?”

“去哪兒玩?”她心情好了些。

“郊外古寺的桃花開了,想不想去瞧瞧?”蘇紹欽補充,“二郎去宮裏了,今夜不回來,不必擔憂。”

她一口應下:“行。”

蘇紹欽扶她上馬車:“我們還可以去用個午膳,你意下如何?”

“行!”她猛得點頭。

蘇紹欽忍不住彎起唇,牽起她的手,往她手腕上套了一個粉紫色的翡翠镯子。

手镯如琉璃般透明,幾乎能透過圓镯看見細膩的皮膚。

“好漂亮!”她眼睛亮起來,比镯子還清透。

蘇紹欽攬住她的肩:“我知曉你喜歡,讓人添置了許多,只可惜不能都拿來給你。”

“你跟他說了沒?過來候府住。”

蘇紹欽一噎:“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噢。”姜溶瞅他一眼,還是覺得他膽小怕事。

他瞧出來了,急忙往回找補:“此事不是你想得那樣簡單,總要我花些時間去辦。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将你接去我府上。”

姜溶轉轉手上的镯子,沒再說什麽。

蘇紹欽早備下許多吃食,這會兒一樣樣往外拿,讨她歡心。

過了城門,能往外看了,她吃着果脯往窗外探去,臉上多了些笑意,喃喃一聲:“春日了。”

柳樹又綠了,有幾只燕子銜枝築巢,遠處一片嫩綠,偶有幾簇明豔黃花。

馬車緩緩行駛至古寺,大片大片粉白的桃花盛放,如霞似雲。

她扶着蘇紹欽的手跨下馬車,眼随着桃花望去:“哇,好漂亮哇。”

蘇紹欽卻在看她:“想先去寺裏坐坐,還是去後面賞花?”

“去看花吧,我想去折幾枝。”她提着裙子往前走。

蘇紹欽跟在一旁,時不時扶她一把。

“這枝好看。”她眼裏只有桃花,摘下一束塞到蘇紹欽懷裏,“你先幫我抱着。”

蘇紹欽自是無有不肯。

在後山逛了一圈,兩人靴底都沾了泥,在寺門清理幹淨,才往裏去。

“這裏的齋飯不錯,可以嘗嘗,嘗完稍歇息片刻,我們去用午膳。”蘇紹欽都安排好了。

“行!”有吃有喝有玩,姜溶自然沒什麽不滿意。

草長莺飛,桃紅柳綠,湖光山色中,古寺瓦牆裏,僧人送來吃食,姜溶盤腿坐在蒲團上,舀了一勺湯羹往口中喂。

蘇紹欽在一旁解釋:“這是外面掐的野菜做的湯羹,口味鮮甜,如何?”

“嗯嗯,好吃。”姜溶連連點頭。

蘇紹欽靠近一些,盯着她看:“跟我在一起開不開心?”

她點點頭:“挺開心的。”

“那你嫁給我好不好?我雖不能迎你為正室,但許你側室,給你單獨建一個院子,或者在外面添置新宅子也行,記在你名下,如何?”

她舉着勺子,想了想,反問:“你想娶我?”

“自然。”蘇紹欽漾眸一笑。他生得一副方正模樣,瞳孔如星,看着實在不像壞人。

“為何?”姜溶問。

“想娶你自然是因為喜歡你。”

姜溶沒弄懂他這喜歡從何而來,但又問:“那我要是嫁給你,需要給你生寶寶嗎?”

他以為她說的生寶寶只是單純的生孩子,笑着答:“你想生便生,不想生便不生。”總之,他若想要子嗣,又不怕找不到人。

“行。”姜溶點頭,放下勺,鄭重其事道,“那我可以和你成親。”

蘇紹欽喜出望外,可還沒來得及回答,嘭一聲,門被踢開,蕭青棠沉着臉站在門外。

姜溶轉頭,正好對上那雙陰鸷的眼,吓得一抖。

蘇紹欽立即上前一步,将她護在身後。

他的确是有些畏懼蕭青棠,可如今一切箭在弦上,他反而鎮定下來,同人先拱手行禮:“二郎。”

“滾。”蕭青棠眼眸越過他,死死盯着他背後的姜溶。

姜溶不敢看,躲在他背後瑟瑟發抖,他反手拍拍身後人的胳膊,試圖談判:“二郎……”

“姜溶。”蕭青棠毫不留情打斷,冰冷鋒利的聲音穿過他,刺向他背後的人,“現在給我滾過來,我還能饒你一命。”

“二郎,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你有什麽沖我就是。”

“你大可放心,一個我都不會放過。”蕭青棠緊緊握住拳,捏得骨骼咯吱作響,“我早說過,誰敢打她的主意,我絕不會放過,看來你是要自尋死路。”

蘇紹欽深吸一口氣,又上前一步:“她自願與我走的,你沒有道理強行帶走她。”

蕭青棠嗤笑一聲:“你跟我裝什麽?我還不能知道你們幾個是什麽樣的東西?現下還裝起正人君子來了?你不知道她是個傻子?你聽聽自願兩個字,你不覺得可笑嗎?”

“二郎如此說話便沒趣了,二郎不也是将她搶來的嗎?你我之間難道還有高低好壞之分?”

蕭青棠緊咬牙關,扯了扯嘴角:“好、好,我本也同你們一般都是禽獸罷了,那便只看今日誰能将她帶走了。”

話音未落,蕭青棠擡臂一拳砸在蘇紹欽臉上。

蘇紹欽預料未及,瞳孔緊縮,往後跌了好幾步,不慎撞到身後的姜溶。

“啊!”姜溶低呼一聲,也後退幾步,摔倒在地。

蘇紹欽轉身要去扶人,卻被蕭青棠一把抓住手臂甩去身後。

“不要打我……”姜溶雙手擋在眼前,低聲啜泣起來。

蕭青棠沒有回答,眼神仍舊沉着,單臂将她抱在懷裏,轉身要離開。

她恐慌亂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慢着。”蘇紹欽搖搖晃晃起身,上前攔住他,“你放下她,我們好好談談,我們三個為什麽不能……”

“老子談你娘!”他又是一拳過去。

蘇紹欽本就是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平日不加鍛煉,哪兒扛得住這樣的暴力,一拳接下,立即又後退幾步,跌倒在地。

“找死是吧?老子随你願!”蕭青棠扛着哭鬧不止的人大步往前,一腳踩在蘇紹欽的手上,“給老子說!你都碰了她哪兒!”

蘇紹欽臉腫起來,嘴角也滲出血跡,可越發不服輸起來:“是,你蕭青棠有陛下護着,今日殺死一個親王之子也算不得什麽,你動手就是。”

“你以為老子是因為有皇帝撐腰才敢打你?”蕭青棠狠狠在他手上碾了碾,緩緩彎身,臉上露出瘋狂又病态的笑,“老子告訴你,是因為老子不怕死,我他娘今日陪你一起死在這裏!”

說罷,他直起身,輕蔑俯視地上的人,一腳踩在他臉上。

“二爺!二爺!使不得啊!”祁風狂奔進屋,撲倒在他腳旁,抱住他的腿,“二爺總要為姜家娘子想想,今日我們郎君若是在此出了事,陛下定會遷怒于姜家娘子的!”

他一腳将人踹開:“滾!”

祁風摔在地上,疼得臉皺在一起,卻仍爬過去,又抱住他的腿,哭求:“二爺,您聽聽姜娘子的哭聲吧,她什麽都不懂,和我們公子就是出來玩了一趟,什麽都沒有發生,娘子也不肯與我們公子發生什麽,她說了,她心裏有的一直都是二爺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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